第三十六章 無法克製的怨念
上衛校費用不算高,但花銷總是有的,加上我之前生活了多年的孤兒院,竟然因為擋到了某個企業老總修建新的樓盤所以要被拆除,童年的記憶都在那裏,我自然不願意,百般無奈之下經人介紹來到不夜城做酒水推銷員,卻總是遇人不淑,經常被各種揩油。
在這個人吃人的社會,一沒背景二沒錢三沒權的姑娘,似乎都是任人宰割的。
我回想著自己之前所經曆的一切,一開始因為不小心將紅酒灑到客人身上被胖經理手下的人拳打腳踢,後來因為替菲兒和另外一個女孩打掩護被胖經理懲罰打掃整個包間的衛生,接下來就是那次我和菲兒被幾個老板強迫險些失身,最後就是這次暴發戶導演事件。
仔細數來,我真的想不通,命運為何待我如此不公。
恨,怎麽可能不恨?
我怨恨這個不長眼的蒼天,怨恨這個無情的社會,更加怨恨那些對我不懷好意的人,怨恨那些惡毒的謾罵和目光,我恨,恨所有待我不好的人……
我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目光漸漸變得冰冷,因為此刻的我無論看什麽都很不順眼,感覺眼前的一切都跟我有深仇大恨。
我幾乎被自己的反應嚇了一跳,心裏明明在自我告誡不能這樣,但我就是控製不住,這時那個神秘的黑衣男人突然塞給我一把刀,但是這麽近的距離我還是看不清他的臉,隻有那冰冷殘忍的話語從他的口中不斷逸出來。
“去吧,拿著這把刀,殺掉那些你憎恨或是討厭的人。”他話音剛落,一排排人影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都是我曾經熟悉的臉孔,陸雪,小太妹,三個老板,胖經理……
一張張臉孔在我眼前忽隱忽現,像走馬燈一般來回播放轉換,我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居然沒有絲毫恐懼,有的隻是大仇得報的興奮和快感,我一邊驚訝於自己一下子變得過於殘暴的內心,一邊又控製不住自己不去這樣。
不知過了多久,等他們在我眼前繞到幾乎眼花繚亂的時候,那些參差不齊的人影突然猛的一下合在了一起,如同閃拍畫麵一樣,在我措手不及的空當,匯聚成了一個人的模樣。
一身彰顯正氣的警服,高大帥氣的英俊模樣,眼神冷酷,麵容冷峻,讓人一看心中就不由得心生敬畏。
我幾乎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是於澤。
“於警官?”我試探著喊了他一聲,對方麵無表情,沒有回應我,我這才意識到不對勁,等我再次看向那個黑衣男人的時候,他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我的跟前,用幾乎貼在我耳邊的嘴巴說道,“這些整天耀武揚威,自詡正義的警察,你以為他可以幫你,結果他對你卻連最為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這樣的人,你還留著他做什麽?”
黑衣男人的話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想起之前所有的屈辱和心中漸漸加深的希冀,到如今滿屏希望化為空談,對於於澤的怨恨也因為這個男人的話再次湧上心頭,且來勢洶洶,靠我自己另一半意識根本壓製不住。
男人繼續在我耳邊輕輕用言語誘惑著:“他不相信你,當你是瘋子,還要找心理醫生來折磨你,他跟那些壞人都是一樣的,殺了他,殺了他,快殺了他,我幫你。”
感覺到掌心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我整個人猛的打了一個激靈,意識到那是來自於身邊男人的溫度,心驚於他如此低涼的體溫之後,我卻下意識的沒有躲開,反而任由他握著我的手,握著我那隻拿著短刀的手,誘導著我緩緩向前。
我整個人都被他牽引著,腦子裏隨著他源源不斷的灌輸和指引,漸漸隻剩下一個意識:我要讓所有傷害我的人都付出代價,殺了他們,殺了於澤……
如果說之前我還猶猶豫豫下不了決定,甚至說是完全排斥的,那麽現在我心底已經起了殺心,看著眼前的人,感受著手中短刀和男人掌心體溫兩種觸感,心中還是不自覺地打顫,卻是絲毫沒有想要退群的意思。
我手中拿著短刀,慢慢向前靠近,我希望於澤可以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卻又希望自己可以順順利利殺了他,在這樣糾結無比的心情下,我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
我以為於澤這種情況下難免會求饒,但是他沒有,他還是直挺挺地站在那裏,如同一個耐雪而立的青鬆,深刻體現出一個警察該有的風骨。
我閉著眼睛將手中的短刀緩緩抬起,身後男人的催促還在繼續,接著猛的咬牙,將短刀對準於澤的心髒,送了出去。
恰在此時,我的腦子裏突然浮現出一些與此時畫麵不相協調的聲音,限製了我的思想和行為。
“張小姐你好,我是重案組的於澤。”
……
“張小姐,我這裏有些情況需要你配合一下。”
……
“張小姐你不必害怕,隻要將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我擔保警方必然會護你周全。”
……
“張小姐,我已經在不夜城安插了人手,你要是有事隨時可以找他們。”
……
“張小姐……”
……
耳邊一遍又一遍回響著的都是於澤的聲音,從一開始因為第一場命案有了交集,相識到現在的種種,刺激著我的耳膜,這些聲音也從耳朵傳到身體各處,仿佛清晰地敲擊著我的每一寸靈魂。
奇怪,明明後來那麽怨恨他,可是此刻到了我明明有能力和理會可以殺死他的時候,卻隻記得他的好。
這是不是傳說中的犯賤?
也許是從小習慣了苦難和被人粗暴對待,所以無法拒絕任何人給予的好,哪怕這好都是好景不常在。
是啊,他是曾經給予過我溫暖的人啊。
我身體猛的一震,終於回神,此時手中的短刀已經逼近了於澤的心髒,毫無距離和縫隙,隻要再往前一點點,我就可以殺死他。
“快了,你馬上就要成功了,快殺了他,刀再往前一些,殺了他,為你所受的所有委屈,討回公道。”
身後的聲音還在繼續,且越來越深沉,漸漸迷惑我的神經,然而此刻的我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在那人的手握著我的作勢要將短刀往前送的那一刻,我突然停了下來,將手猛的往回一推,那人猝不及防,似乎沒想到我會在此時放棄,我一個轉身,渾身顫抖地扔了手中短刀,不住大口喘著粗氣。
那人依舊站在我的身前,我依舊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聽到他深沉如黑夜一般的聲音不斷傳入耳中。
“你為什麽不殺了他?你可知道,錯過了今天,你就沒有機會了。”那人悠悠地道。
想起自己剛才差點做出的荒唐事,我拚命搖頭,口中呢喃不斷:“他是於澤,他是個好警察,我不能殺他,不能……”
“可是他不相信你,他懷疑你說謊,說你有臆想症。”那人聲音陡然變得更加森然了幾分,繼續道。
我猛的抬頭,這始終是一個過不去的心坎兒,但是理智告訴我,在人命麵前,我絕對不能意氣用事。
我終於敢直視這個神秘得如同來自地獄一般的冷情男人,雖然依舊看不清他的眼睛,不知道他的眼神,雖然隻能隔著鬥篷和麵紗揣度他的表情和用意,但我竟然絲毫沒有退卻。
“我承認,在他以為我有臆想症,以為我是個瘋子的時候,我心中的確是怨恨他的,但我經曆的一切本來就是匪夷所思,說出去也不會有幾個人信,更何況是身為警察的他,這是他的職責,仔細想想他也沒有錯,拋開這些,他的確是一個好警察,是一個好人。”
男人的聲音冷至冰點:“你居然在為一個傷害你的人找借口,愚蠢。”
我感受著他陡然變得激動的情緒,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有些同情眼前這個人,但又不知該以什麽方式撫慰他,隻是淒涼一笑:“這個社會縱然不美好,但也並非那麽惡心,不是每個人都應該下地獄的。”
男人冷哼一聲,冷冷地別過頭去,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和他就這麽麵對麵沉默了一會兒,他抬起頭卻是輕輕歎息一聲,語氣有些自嘲:“你贏了,那個叫於澤的人真是命大,我竟然兩次都殺不死他,你放心,以後……我總有殺他的機會,就好像,之前死去的那些人一樣。”
男人緩緩靠近我的耳邊說道,這時我才發現他就連吐出的氣息都是冰涼的,不帶一絲溫度,正心驚的同時和為他方才的話感到疑惑不解地同時,隻見他輕輕抬起手來,對著我身後微微一掃,似乎是灑出了什麽東西。
我猛然想起來那是於澤所在的方向,當下臉色一變,急忙轉過身去,隻看見眼前的於澤身上突然發出了異樣的光芒,流光溢彩,隨著男人的動作,他的身體各處開始出現道道發光的裂痕,接著整個人化為吉光片羽,完完全全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看著眼前突然的場景,整個人都蒙了,急忙回頭問那個男人,語氣焦急而恐懼,天知道這個可怕的人又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