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渡（12）
林洛湊過去，低聲問：“回來還是現在？”
封則珩：“回來吧，等他們找好了這次的線索，一起問。”
“好。”
林洛昨天拿了牌子，今天就沒拿。
一個小廝出現，領著兩人走上了之前的路。
當霧氣散去，兩人站在一棟樓前。
“這不是我們來的地方嗎？”
封則珩有些訝異。
“應該是時間不同。”
這棟樓，和林洛他們住在的宅子裏的樓一模一樣，隻是門前沒有的樹還未亭亭如蓋，牆上也沒出現裂紋。
一個人迎了過來，“兩位便是從封家來的客人吧？請隨我來吧。”
兩人跟著小丫鬟進去了。正巧在裏麵看見了餘赭直挺挺的跪在地麵上，正對麵的主位上坐著一個老人。
林洛忽然覺得這一幕很熟悉。
兩人腳步停了下，主位上的人見了兩人，“這便是封家兄妹吧？可真是男俊女靚啊！”
封則珩上前一步，“老爺子可真是會說笑，倒真是讓我二人慚愧。”
“這有什麽，還不是二位長相、人品都是數一數二，尤其是人品，我老頭子可是有所耳聞啊。”
還沒等兩人說話，餘赭便嗤笑一聲，“老爺子說話何必夾槍帶棍，我說了，我會在這裏，不是因為我做錯了，隻是我家老頭子逼得。我不覺得我錯了！我家老頭子也不見得就喜歡樓家二小姐了，無非是我違逆了他，弄得他不滿意，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挑戰，這才逼我娶樓二小姐的。”
樓老爺子氣的把拐杖在地麵上敲打幾下，“豎子！”
餘赭絲毫不在意，“你既然覺得我這人人品不好，也和你家樓閣合不來，為何還要逼迫？無非是你樓家遇到困難，想死拖著我們不放。可你也不想想，我家老爺子是個能吃虧的？不把你樓家啃下一塊肉來，他能出手？再說說我，我餘赭就是個流氓，你逼我，我還能讓你討著好？你家樓閣嫁過來了，我也會讓她守空閣。何必呢？”
樓老爺子氣的手抖哆嗦了，指著餘赭，“你！你！”
餘赭瞥他一眼，“您可悠著點，萬一出了事，樓家就全完了。”
樓老爺子深吸一口氣，踉蹌著後退兩步。
封則珩適時上前一步，關切的扶著，“老爺子，你沒事吧？”
樓老爺子擺了擺手，“我沒事。”
“那就好。”
“賢侄，你們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還是先下去休息吧。”
這就是趕人的意思了。
封則珩貼心的順著他的話接下去，“好，那我們便先下去了。”
“好。”
林洛走上樓梯時，回頭一看，正巧看到了餘赭一臉嘲諷的模樣。
林洛覺得有些不對，這個人的人設怎麽那麽像……那個同事。
還有這情節，是不是有點點眼熟？都是女方心係對方，可是卻遇到男方退婚。
林洛：總覺得在暗示什麽……e……
待林洛身影消失後，餘赭眉眼間的桀驁不馴立馬散去，“這下總可以了吧？”
“不知道，看看情況。萬一她真栽那男的手上，那不就慘了？”
“行叭，不過這個人設好難啊，而且這劇本好羞恥啊。”
……
林洛到安排給自己的房間裏休息了一下，本來隻是想休息一下，卻在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
林洛醒來後看了眼天色，發現已經差不多是晚上了。
日落之刻，黃昏之時，一般都是逢魔之時。
林洛清楚的知曉自己的熟睡不是因為自然原因，所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劇情會在這個時候展開。
林洛端著茶杯，輕抿一口，再次抬起眼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個小人。
【回答她三個問題。】
林洛皺著眉，眼前的小人開始發問：“你喜歡什麽糖果？”
林洛：“？？？”但她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
“d國的jy水果糖。”
“你有和別人分享過嗎？”
林洛：“有。”
“那你覺得什麽東西都能拿來分享嗎？”
林洛沉默了一下，：“不能。”
麵前的小人露出一個陰冷的笑，“恭喜你完成對話。”
林洛：“謝謝。”
小人下一秒消失，林洛手裏還拿著杯子。
林洛沒說話。
林洛再次抿了口水，算是潤了唇。
她不知道這個問話和分享有什麽關係，隻是感覺自己做了個決定任務方向的決定。
夜漸漸深了，林洛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林洛走出去的時候，外麵沉寂了一下，但接著聲音更大了。林洛還隱隱約約聽到了人聲。
“出來了，出來了……”
“我好久沒吃肉了……”
“我想換件衣服了……”
林洛指尖動了動，一點亮光從她指尖散發出來。四周蟄伏著的東西不約而同的縮了回去。
指尖一點亮光，在黑暗中顯得不起眼，同樣也很起眼。
林洛走到旁邊的屋子，敲了敲門，“封則珩。”
“封則珩。”
林洛沉默一下，最後敲了下門，“封則珩。”
林洛推開房門，門內隻有滿屋灰塵，封則珩不在裏麵。
林洛眼睛眨了眨，輕輕拿拇指彈了彈光，一點點火星散落，掉在地上，發出輕微的嗤嗤聲。
林洛走出房門，麵前忽然出現一大片陰影。
黑漆漆的身影用嘶啞的嗓音問林洛：“你願意把糖分給我嗎？”
人影張口的時候，血腥味撲麵而來。
林洛站著，想了想，“可以。”
那個人影伸出手，林洛從空間裏拿出一顆糖遞給他。
“你還有嗎？”
“有。”
“再給我一顆。”
“不行。”
那人影聲音一下子冷了，“為什麽？你之前就可以給？”
“晚上吃太多糖，容易蛀牙。”
“……那你明天能給我嗎？”
林洛：“不能。”
“為什麽？”
“我怕我哥不夠吃了。”
人影再次憤怒了，“為什麽你可以給哥哥，不能給我？”
“因為他牙好。”
“我牙也好。”
林洛沉默一下，誠實道：“你口氣這麽重，騙誰呢？”
黑色人影：“……”
林洛：“別鬧了，早點睡吧。”
黑色人影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
林洛眼前忽然出現一個門，她走過去，打開。
發現自己來到了戶外。
林洛走了幾步，看見了一個月色下的小人影。
“你好，請問還好嗎？”
那人影頓了下，站起來就想跑。沒跑兩步，跌倒在地。
林洛走過去，準備把人扶起來。
卻發現那個人很畏懼，就收回了手，聲音清澈，“你還好嗎？”
小人影抖了抖，“還好。”
是個女孩，隻是聲音有點啞，像是剛哭過。
“你是哪裏的人，怎麽在這？”
小女孩沒回答，看著林洛，有些試探的問：“你是什麽人？”
“我是來樓家做客的人。”
小女孩明顯鬆了口氣，“我是樓煙。”
林洛愣了下，“樓大小姐。”
小樓煙很久才答應，“嗯。”
“怎麽這麽晚還不睡？”
“我睡不著，想出來看看月亮。”
林洛：“外麵露水重，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免得著涼。”
小樓煙低低的咕隆兩聲，“若是著涼得了風寒才好呢。”
林洛其實聽清了，但還是問：“什麽？”
“沒什麽，那你怎麽也不去睡啊。”
“我找人。”
“找誰？”
“我哥，你看見了嗎？”林洛察覺出來這裏的時間線不對，和白天的這裏不相符，也和之前休憩的地方不相符。
說不定，這裏的人有看見封則珩呢？
“他長什麽樣子？”
“瘦瘦高高的，一雙丹鳳眼，鼻子高高挺挺的，長得很白，穿著白襯衫，手上戴著串手鏈……”
小樓煙搖了搖頭，“那我沒見過。”
說不失望是假的，林洛最後摸了摸小樓煙的頭，“好，我再去找找，你先回去休息吧。”
小樓煙拉了拉林洛的袖子，“我能和你一起去找嗎？”
林洛蹲下，看著樓煙，“你不想回去嗎？”
小樓煙沉默著點了點頭。
“為什麽？”
“因為知道一個秘密，但不知道該不該和妹妹說。我怕說了她會難過，不說她又會被騙。”
林洛大概猜到樓煙想說什麽了。
她伸手摸了摸樓煙的頭，樓煙清淩淩的眸子看著林洛，“你覺得我該不該說？”
與此同時，係統聲音【回答樓煙。】
林洛想了想，開口，“我覺得你該說。但我覺得你作為一個姐姐，你不會說。”
小樓煙愣了下，“嗯。我不想說，她還小，我是姐姐，我應該承擔起責任。”
【叮——樓煙喜歡你的回答。關鍵nc好感度+10】
“可我不知道我該怎麽辦？我和父親說過，他不理我，還和大夫人說了。”
【幫助樓煙想辦法，解決她的困境。】
林洛：“我沒辦法，你要脫離眼前的困境，隻能逃離樓家。”
這是事實，林洛也沒辦法。樓煙孤立無援，她能有什麽辦法？
樓煙：“那我妹妹呢？我要是走了，誰來照顧她？萬一大夫人教訓她呢？”
林洛坦誠，“我不知道。”
樓煙陷入迷茫。
【叮——任務失敗。】
“那我就隻能這麽過了嗎？我不想這樣，我不想每天看人臉色行事，還得被折磨。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啊！”
說到最後，小樓煙的身體滲出黑煙。
林洛像是沒看到，很淡的說了句，“去睡吧。”
很平靜的話，樓煙卻失了神般，身上的黑氣都收斂了，蹣跚轉步，朝樓閣方向走過去。
林洛頭腦一陣發暈。
林洛歎口氣，還真實誠，說好斷的一幹二淨，還真就把自己所有能力，所有道具剝奪了？
即便是她拿到手的，現在也得重新起步，開始修煉。
林洛搖搖晃晃的直起身，緩了會兒，忽然來了句，“我要是現在反悔，來得及嗎？”
空氣一片沉寂，仿佛在嘲笑。
話雖這麽說，林洛卻覺得生活還得繼續下去。
她隨便轉了個彎，天就亮了。
眼前是樓煙和樓閣。
樓閣抿著唇笑的溫婉，“姐姐，我馬上要出國了。你會想我嗎？”
樓煙這話，扯出一個笑，“我會的。”
兩人家長裏短的說著，林洛卻看到樓煙抿著的唇角。
“二小姐，吃飯了。”
隻喊了樓閣，沒喊樓煙。
樓煙司空見慣般沒說話，倒是樓閣提醒，“張媽，你是沒看到姐姐嗎？”
樓煙笑，“可能沒注意吧。”
樓閣笑了笑，斜眼看人一眼，才不緊不慢走了進去。兩人現在就有了大家閨秀的風範，而樓煙，看上去就有些小家子氣了。
所以從林洛看到的景象中，樓煙像是個透明人。
樓閣要去國外留學，一家子人都在慶賀，唯有樓煙坐在那裏，像個局外人。
林洛走進去時，沒有一個人看到。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姐姐也要好好學習啊。”
樓閣一句話，讓飯桌上沉默了。
“聽到沒有，你妹妹和你說話呢？”
應該是樓家大夫人的人臉色如常的提醒，樓煙：“好。”
樓家坐在主位上的人卻是放了筷子，“她知道什麽，隻會給我家丟人。看看她這幅樣子，哪有點小姐的架勢，爛泥扶不上牆！”
樓閣也知曉自己好像說錯了話，略帶歉意。
然後是樓大夫人打了幾句圓場，氣氛才熱烈起來。這次，連樓閣也沒和樓煙說話。
但林洛卻看到，樓煙的嘴角微微勾起。
樓閣走的那天，樓煙去送。但隻在送的大批人馬走後，樓煙才敢出現，然後和樓閣說了幾句話。
樓煙轉頭時，樓閣才忍不住提醒提醒：“姐姐，不要那麽固執，大夫人對我們挺好的。你不要那麽不知恩圖報……”
樓煙在樓閣看不見的地方嘲諷的笑了笑，嘴上卻說，“我曉得了。”
等樓閣走後，樓煙還站在原地。樓家沒人等她，仿佛整個天地就剩她一個人。
可她卻笑了，笑的張揚肆意，笑的倒在泥地裏。
笑聲回蕩在整片空間裏麵，驚起了一片鳥兒。
林洛看著，忽然想到了那天自己要離開z國的時候。
“你要去國？”等了很久，電話那頭的聲音響起。
林洛聲音壓低：“嗯。”
“沒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好好照顧祁雪。”
冷漠的聲音響起來，“你去了就別回來了。”
“好。”
掛了電話，林洛隨手拔下電話卡，順手扔了行禮，然後取下自己的手鏈。
等上了飛機，才鬆了口氣。
後來兩人隔著監獄的玻璃敘舊。
對麵的人看著林洛，半天才憋出一句：“我當年應該留下你的，留下了說不定我們就不會站在對立麵。”
林洛當時已經查出來絕症了，再加上該霸起來的都拔了，於是頭鐵的決定實話實說，“其實，就算你不攔我我也得想辦法走，當時身份證什麽的都辦好了，就差最後你那關。我都想到你攔我攔到後，怎麽想辦法偷渡了。”
“你真就這麽絕情？就因為我和你妹妹？我當時其實沒動她……”
“我知道。”
對麵人一愣，“你知道。”
“嗯，我知道你想讓我看。”
那人聲音艱澀，“那你……”
林洛很鎮定的插刀：“我當時正想著怎麽甩你，你給我遞刀，我傻了才不接。”林洛：“為了不讓你意識到我的真實目的，我還裝了兩年的性情大變。可累了，早就想出國，所以趁那兩年考了證，拿了綠卡，就等著考那個四年全封閉管理的警校。”
林洛至今忘不掉那個人的表情。可是怪誰呢？
她不是沒拉著他，她不是沒想辦法阻止他沉下去，但人是會累的。從她看到那一幕開始，所有的事都已經不可挽回。
“我雖不曾喜歡過你，並且曾經把你當做這輩子唯一的伴侶，我也能接受你的自私，虛偽。但是，你不信我，並且一次次把我向外推。那麽，我憑什麽還要拉著你？在我們愛情還沒開始的時候，你已經掐滅了。我能慣著你，也能伸手把你推進更深的深淵。”
林洛和煙雨終歸不同的。
林洛敢否認自己十多年的感情，敢摧毀過去錯誤的做法，敢及時抽身，敢和人一刀兩斷，十幾年如一日。敢殺了祁月，成為林洛。
她從那天開始，腦海裏就會想起死在她麵前的那個男人。想到他在自己小時候，不怎麽識字還硬著頭皮教導自己寫寫，別的不行，但那篇《洛神賦》卻是一個字一個字都寫的漂亮極了，“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耀秋菊，華茂春鬆。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我和你說，我當年就是憑借這個追到你媽的，連練了三個月，才給她送的情書……”所以，她給自己取名為洛，洛神的洛。
但煙雨沒有，她不是根本不像表麵上那麽在意她，但她沒有，她還是把樓閣看做自己的妹妹。
但她此刻，該是和林洛當年上飛機的心情一模一樣。那是掙脫了束縛，得到自由的喜悅。
隻可惜，林洛當年離開，是提前做了兩年準備，是拿了錄取通知書，拿了一個全新的身份，以及一張五百萬的卡。
但煙雨，什麽都沒有，隻有一顆向往自由的心。若是沒有遇到餘蟄，她或許根本就活不下去。
林洛看著煙雨笑的直打滾，笑到最後幹咳起來，嗆的眼淚都出來了，但臉上還是掛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