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墜落沉城

  進沉城的時間就定在今夜。由於我行動不便,再加上我們一行人又加了簡丹和宋溪,所以嶽黎表示要安排安排,我們在朝陽村就地“消失”的事要瞞過去。此外,我讓顧壬和暗衛也在此折返玄洲,但是顧壬不同意,或者說,是父親不同意。


  正值僵持不下之際,嶽黎發話:“顧壬和暗衛們還是別去了,人多也不好辦。”


  “我們隻聽侯爺的吩咐,他讓我們保護小姐,哪怕是死,我們也要拉上一個傷害小姐的人墊背。”


  嶽黎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指著顧壬對我說:“你說這些二愣子怎麽就一根筋呢,浪費那麽多糧食辛辛苦苦長那麽大就是為了死嗎?洗腦洗得真徹底。”


  “別胡說八道。”我瞪了嶽黎一眼。


  顧壬不服地說:“嶽公子,我不知道你說什麽洗腦,我隻知道我們的命是侯爺給的,侯爺讓我們保護小姐,我們就必須護小姐到底,讓她從任何危險中全身而退。”


  “啊呀臥槽,還抬杠,就你能。”嶽黎一副擼起袖子就想揍人的模樣,“你以為沉城是什麽地方,沉城人又都是什麽阿貓阿狗嗎,還是你以為你家小姐未來麵對的僅僅是什麽冥魅莊殺手那樣的危險嗎?如果隻是幾個殺手的問題,她至於要來沉城嗎?我告訴你,以她的來曆,要真有危險,別說你們,就是林行雲也未必能護她周全。若真到了那生死攸關的時刻,隻有她自己能去麵對。再說了,就憑你們,沉城裏一個小屁孩兒都能弄死你們。進了沉城一旦遇險,除了白白往裏頭填命,你們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嶽黎一通話劈裏啪啦跟炮仗一樣,“炸”得顧壬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顧壬,嶽黎的話雖不好聽,但也是實話,我在沉城有絕情宮林先生的幫助,我希望你們能好好替我為父親分憂。這事咱們別再議了,就這麽說定了。”我趁熱打鐵一錘定音,又對嶽黎說,“你不是要安排我們離開朝陽村的假象嗎,有顧壬光明正大地帶著替身出去就更好辦了。”


  “嗯,天色快要暗了,我這就去安排。”嶽黎表示同意。


  “慢著。”我示意顧壬退下之後,問嶽黎,“你剛才說了那麽一大通話,什麽危險,什麽生死攸關獨自麵對……你似乎知道一些關於我而我不知道的事?你不準備告訴我這個老鄉嗎?”


  嶽黎摸了摸鼻子說:“我哪知道,我隻是根據你顧小姐的身份判斷而已。畢竟那個紅顏淚的傳說那麽悲壯,不是嗎?”


  我看著嶽黎閃躲的眼神,聳了聳肩說:“好,那就等嶽公子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吧。”


  入夜後,顧壬帶著假扮我和蒲兒的人退了房出了客棧,而要進沉城的我們,則趁著店小二來查房之前,從天字第一號房的密道裏退了出去。而密道入口並沒有在多隱蔽的地方,就在天字第一號房入門的地板上。


  是的,除了嶽黎,我們都驚呆了,誰又想得到這人來人往的客房門口竟是一個密道的入口……不得不驚歎,這沉城人自信得真是太傲嬌、太放肆了。


  入了密道,倒沒什麽凶險的機關,或許因為這是沉城人的回家路,他們總不至於坑自己人。不過,裏麵岔道倒是有不少,我猜測是迷宮式的地道。嶽黎舉著火把在前頭帶路,引領我們七繞八繞地一路往前走。簡丹有武功,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我緊跟著,後麵則是蒲兒扶著尚在小月子裏的宋溪。


  “我們一直在向上走。”簡丹在我身後說著。


  “哦?”我疑惑。


  嶽黎回頭看了簡丹一眼,說:“沒錯。放心吧,我就是想弄死你,也不敢拉著顧小姐墊背。”嶽黎對簡丹一開始沒向我暴露身份一事頗有微詞,覺得她居心叵測,對她說話老是帶了刺一般。


  “你……”簡丹氣結。


  “一人少一句,我們還是趕路吧。”我趕緊製止他們倆繼續鬥嘴。


  兩人再未多言,隻是悶聲往前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連輪椅上的我都感覺到明顯的上坡趨勢了。借著火把的光,我還看到了密道兩側的牆壁上刻著壁畫,隱約可見彼岸花的模樣,心中隻是一陣疑惑,並沒有將疑問訴諸於口。


  拐過一個彎,源源不斷的冷風撲麵而來,我們來到一個看不到頂的階梯前,而風正是從前方灌入的。“我們快到了。”嶽黎平靜地說,“簡丹你來照明,我帶顧小姐上去。”


  簡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陡峭的階梯,終是接過嶽黎手上的火把。嶽黎說了聲“得罪”,便以左手摟住我的腰部架起我,右手一掌拍向輪椅,將其化作齏粉,風一吹,粉末消散在密道裏。


  在場的我們再次目瞪口呆。我不禁感歎,以嶽黎的功力,他若為非作歹,也沒幾個人能奈他何吧?而此時此刻,我自然隻能選擇百分之百地信任他。


  正想著,嶽黎便橫抱起我一步步攀梯登高,走著走著隻感覺他氣息平穩,腳下生風,仿佛……站上了我們那個時空的電動扶梯一般。


  不消一會兒功夫,我們便登上了頂端,把簡丹等人遠遠拋在身後。原來這兒竟是峭壁上的山洞,隻是四周雕琢得比較平整。而洞口之外目之所及,重巒疊嶂;洞口之下,萬丈深淵。


  嶽黎將我輕輕放到地上,靠著山洞內壁坐好。我看著眼前的景象,不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問嶽黎:“我們是不是要從這兒跳下去?”


  “顧小姐真是聰慧過人。”嶽黎笑了笑。


  不顧他的揶揄,我依然不敢置信地問:“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嶽黎壓低聲音說:“想必你也聽過,沉城是天地人三界都管不著的地方。可你知道嗎,經過我多次進出沉城的深入研究,其實沉城與天儀國根本就不在一個時空。不管是朝陽村這個入口,還是別的入口,靠的都不是正常的進入途徑。”


  我疑惑地“哦”了一聲,問:“這事,沉城人都知道嗎?”


  他則表示:“從來沒人跟我說過,不過我覺得吧,這應該是心照不宣的事。”


  “你為什麽這麽防備著簡丹?就因為她之前認出我卻不肯露麵?”


  嶽黎不滿地說:“這還不夠嗎?以花彼岸對你的照顧,簡丹作為她的徒弟,你覺得正常嗎?罷了罷了,反正你還是別太天真了,多防著點吧。你知道我為什麽把輪椅拍成粉了嗎,我是要掩蓋她們留下的痕跡,把居心叵測的人引過來。”


  “你怎麽知道她們留下什麽痕跡了?”我總覺得他想太多了。


  他回答我:“我不知道,我隻是以防萬一。”


  我無奈地放棄說服他放下戒心,轉而問道:“方才我看見密道裏有壁畫,這是為何?難道這密道除了進入沉城,還有別的用處?”


  “你看見那些彼岸花的雕刻了?”嶽黎倒也不奇怪。見我點了點頭,他接著說:“我細看過,似乎沉城的先人將紅顏淚的傳說刻上去了。至於還有什麽作用,我也沒弄懂。”


  說話間,簡丹還有蒲兒及宋溪都經過到了,三人看著我們以及山洞外的景象,麵麵相覷,最後宋溪概歎了一句:“沒想到傳說中的沉城,竟就在這斷崖之下,隻是從這兒跳下去,我們還能活命嗎?”


  雖然她的話對了一半,但嶽黎並沒有給她解惑的打算,隻是二話不說,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朝簡丹等三人一揮,後者沒來得及反應,便被劍氣所傷,皆是眉間一點幾乎微不可見的傷口,血絲滲出。


  “都給我閉嘴別動。”嶽黎厲聲製止我們發問或者發難,之間他又劃破左手中指,彈指一揮,三滴帶著幽幽紅光的血滴準確無誤地飛向她們三人的眉間;緊接著,嶽黎廣袖一揮,三人猶如布偶娃娃般飛向洞口外,伴隨著三聲整齊劃一的尖叫聲,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你,”我驚恐地看著他,“非得這樣嚇人嗎?”


  “哈哈哈哈……”嶽黎仰天大笑,“顧小姐,你怎麽不想想,是我要弄死你們呢?你真是太容易相信人了,哈哈哈哈……現在,輪到你了,彼岸花仙子!”


  “嶽黎,你……你敢!”變化來得太快,我心中咯噔一下,想躲卻無力可躲,更無從躲起,連嘴也都笨了。


  “我有什麽不敢的,除了顧壬那群死人,還有誰知道你在我手上?”嶽黎臉色陰沉地看著我。


  “死人?你殺了顧壬和暗衛?!”我瞠目結舌,“你為什麽要那麽狠?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又一波狂笑襲來,這一回嶽黎笑得捧腹拍腿,我愕然地看著他,怒道:“你到底在幹什麽?很好玩嗎?”


  “在這個時空,殺人需要什麽說破天的目的嗎?擋了路、看了不該看的、說了不該說的,都可以是一個人致命的死因。林夫人說得沒錯,深宮都煉不出你的鐵石心腸,你依然那麽天真爛漫優柔寡斷,這樣的你如何能承受得住那些可能即將來臨的劫難?”嶽黎長歎一聲,“罷了,見一步走一步吧。”


  聞言,我怔住了。嶽黎走近我,在我背部某個穴位按了一下,爾後抱起我飛身一躍,跳入了那萬丈深淵。心髒並沒有從高處落下那種嚇人的虛空感,我閉上眼睛,隻是聽見風聲呼嘯著從耳旁刮過,震得耳朵生疼,旁的感官則變得很渺遠。


  約莫一彈指間,風消聲歇,我們仿佛停在了半空,我睜開眼,在黑暗中用詢問的眼光看著嶽黎,來不及說話,忽然一陣強烈的白光從我們體內閃出,雙眼一陣刺痛,然後思緒墜入虛空之中。


  等再睜開雙眼時,我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上,床前圍著林先生、紅姨、簡丹。


  “你,是花彼岸的徒弟?”林先生給我搭脈之後,疑惑地問簡丹。


  “是的,林先生。”簡丹點頭稱是。


  林先生麵無表情地評價道:“這等毒都解不了,看來是學藝不精。”


  簡丹怔了一怔,垂首道:“先生教訓的是,簡丹確是……有辱師門。”


  紅姨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丈夫和簡丹的交流,微笑著打圓場:“你板著臉做什麽,嚇著人。”又對簡丹說,“丹兒別管他,他就愛訓人。”


  看著紅姨對簡丹的稱呼以及親昵態度,我感覺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麽。果然,丹兒很快告訴我,原來她之前在長安侯府時跟我說過的姨娘,她母親的義姐竟然正是紅姨。看來我是錯過一個認親的場麵了。


  至於林先生,對紅姨的話也未多言,隻是吩咐我好好休息,解毒之事明日再議。說罷林先生和紅姨就退了出去,隻留簡丹一人陪著我。


  簡丹則將我醒來之前的事都一一告訴我。她們三人墜落的過程與我的無異,隻是並未昏厥,那團白光過去之後,她們發現自己竟處於一個叫“沉城入境處”的地方,並以嶽黎的客人的身份被接待。我猜想這是嶽黎在山洞裏給她們那一滴血的緣故吧。


  在入境處,她們並沒有等多久,嶽黎便孤身一人前來接走了她們,並直接帶到了林先生府上,見到了昏睡我的。


  我看著這屋內的陳設,與天儀的風格無異,依然是古香古色。再看外麵的天色,依然是黑魆魆一片,不知這兒的時間與天儀國的有無差異。隻是這些疑問,以及我更多的對沉城的好奇,就隻能等天亮之後再尋求答案了。


  依然來都來了,不管有沒有“來日方長”,總得一一去麵對。如是想著,我也漸漸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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