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身份暴露
後來我曾問過自己，事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失控的？也許從覺遠大師圓寂那一刻開始，一切便如走下坡路的巨輪般，向著不可預知的結果轟隆隆地前進著。
而此刻，在映雪與那僧人正劍拔弩張僵持不下之際，一個仆婦從前麵走了過來，跪在我麵前：“榮慧夫人求見離淑妃娘娘。”榮慧夫人是皇後的親生母親，明宸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我與她在宮宴之中有過一麵之緣。
“娘娘，此地不宜久留。”映雪低聲提醒我。見我仍在猶豫，那仆婦又道：“娘娘，榮慧夫人吩咐奴婢轉告娘娘，覺遠大師是天儀德高望重的大師，既然娘娘此刻在此，又是覺遠大師圓寂前見過的最後一位貴人，娘娘還是要代表皇家表一表心意。”
“放肆！”映雪冷聲一喝，“你回去告訴榮慧夫人，淑妃娘娘的舉動還輪不到她來指手畫腳。”映雪的過激反應讓我有點不解，正想說無論如何我也該去看看，她卻對我懇求道：“娘娘，請相信映雪，請隨映雪離開這兒。”
她誠懇的語氣與目光，令我忽然想起青鸞舍命救我的一幕，於是我點點頭，對那仆婦說：“覺遠大師的事本宮自會稟告皇上，請榮慧夫人無需擔心。”
而那僧人見我們要走，竟然出手阻攔，映雪眼神發狠，一個飛身將他踹開，那人卻隻是一個空翻，穩穩當當地再次擋在我們麵前。映雪毫不戀戰，吹響口哨，一瞬間，兩個身影仿佛從天而降，與僧人激戰糾纏。
好不容易走出弘福寺，上了馬車一路疾馳回宮。這輛馬車經過特殊設計，馬兒飛奔卻不覺顛簸，我平穩地坐在車內，看著神色平淡的映雪，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不要騙我。”
“弘福寺走水和覺遠大師圓寂的事，有人想嫁禍到娘娘身上。”映雪坦白地說。
“誰？”我下意識問道，不過下一秒我立刻反應過來了，“剛才榮慧夫人……”見映雪點點頭，我繼續問，“可是，我有什麽動機要殺覺遠大師？皇上會知道此事嗎？”
她再度點頭，定睛看著我：“映雪會稟告皇上。”
馬蹄聲節奏鮮明地從車廂外傳入，我靠在車窗旁傾聽著，想著易寒蕭告訴我關於皇後和兩位蘭烈美人合謀對付我的事，想著基維的真正目的，不知道他們還會有什麽後招。皇後不傻，我到底是明宸的妃子，不可能去聯姻，她怎麽會和基維聯手，或者說基維給了她什麽交換條件？
“娘娘，不要想太多，對小皇子不好。”聞聲看了映雪一眼，後者一臉關心地說著。我下意識撫摸著平坦的小腹，想著這個尚未成形就已經被判了死刑的孩子，內心的逃避情緒從未減少過。
驀地，我感到一陣暈眩，整架馬車好像被懸空輕晃一般，我晃了晃頭想確認是否是自己的身體又出了問題。但頃刻間，馬車顛簸起來，外麵傳來鼎沸人聲，婦嚎兒啼咒罵聲不絕於耳，我與映雪相視一眼，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驚愕，是地震！“蒲兒扶穩娘娘。”映雪吩咐一聲，打開車門讓車夫將馬車駛向一旁。
蒲兒和映雪一左一右扶我下了馬車，走到十字路口空曠的中央，隨行的暗衛現身三人，如銅牆鐵壁般將衝撞上來的人擋下。此時街道上已亂作一團，沿街叫賣的小販撂了擔子就跑，逛街的小姐驚得花容失色跟著丫環抱頭亂竄，男女老少推推撞撞，早已顧不得誰是誰。
小半柱香的功夫之後，震動停了下來，街上紛亂的人群仿佛隨之定格，人人都像失了魂似的，迷惘無措的神情一如迷路的孩子，周圍陷入死寂。
感覺蒲兒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呻吟，我扭頭便看見她一頭冷汗，剛想問她怎麽了，卻看見我的手緊緊捏住她的手腕，薄薄的皮膚下骨頭森白可見——這是我兩世為人第一次遇上地震，原來我的恐懼都化作力量轉嫁到別人身上了。我觸電般鬆開分別握著蒲兒和映雪的手，蒲兒輕輕鬆了一口氣，映雪卻沒事人一般，說：“娘娘，我們回宮吧。”
此時，遠處傳來一陣喧囂，隻見一個道士領頭，後麵跟著幾十個普通老百姓裝扮的人，男女老少皆有。道士一呼百應，嘴裏嚷嚷著什麽口號。人群越來越近，聲音越越來越清晰。
道士高呼：“災星照臨，禍國殃民；應天除煞，興邦寧家。”
老百姓群情激昂地跟著喊：“災星照臨，禍國殃民；應天除煞，興邦寧家。”
最後，道士走到離我們一丈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他看著自己右手捧著的八卦羅盤模樣的一塊白玉，左手一抬，後麵的老百姓都停了下來。他似乎循著一條看不見的軌跡朝我望了過來，臉色大變，用顫抖又高亢的聲音指著我說：“鄉親們，就、就是她，祖師爺指示，災星就是她，還有她肚子裏的妖孽。她就是今天地動山搖的罪魁禍首。看到她額頭的印記了嗎，那就是天煞孤星轉世的標記，不僅克父克母，還會令山河動蕩！”
一時間，喧嘩的人聲潮水般湧過來，人人對我指指點點，連原地站立的那些百姓也被煽動了。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殺了這個災星，替天行道！”
“我看誰敢！”映雪往前一步將我護在身後，冷聲一喝。
緊接著一個一臉獐頭鼠目的人便被隨行暗衛拎小雞一樣拎了出來扔在中間，見狀，人聲漸漸弱了下去。映雪趁熱打鐵道：“此人趁地震混亂意圖滋擾生事，我們會交給京兆尹處理，其餘人等若就此散去，我們既往不咎。”
眾人紛紛交頭接耳，似乎在權衡著要不要趟這渾水。
此時又有人喊道：“別聽她嚇唬人，這個女人剛才從弘福寺出來，覺遠大師圓寂了，就是她逼死的。”有人補充道：“弘福寺還走水了，就是這個災星害的，我們不能放過她，我們要為大師討回公道。”
此言一出，四麵八方都有人吆喝著，根本分不清是誰在煽風點火。覺遠大師的死訊如同一把火，迅速重新燃起行將熄滅的火場，人群朝我們湧了過來。饒是映雪等人武功高強，也無法輕易護著我安然離開。一聲哨響，更多的暗衛從四麵飛身而來，踹翻了靠近我們的一些大漢，耳邊傳來一個婦女殺豬般的哀嚎：“殺人哪，我的相公啊，災星殺人啦，救命啊……”
“映雪，不能傷人性命。”情急之下我對映雪喊著，盡管知道今天的事大有蹊蹺，但是我們絕不能傷人，否則激怒了民眾更是不可收拾。也正因為如此，我們處處受製肘，我身旁的蒲兒為了護著我，已經被奔過來的百姓抓得狼狽不堪了，映雪也是分身乏術：“是。”
“住手！”一個沉穩的聲音破空而來，“她是莫大將軍的千金啊，她和千儀長公主長得一模一樣，當年莫將軍是為我們保家衛國的好人啊，你們要讓他死不瞑目嗎？”
有人喊:“什麽莫將軍，他是通敵叛國被仁宗處死的，千儀長公主不可打掉腹中妖孽也被賜死了……”
“那是冤案。”
“莫將軍是冤枉的，大小姐你要為將軍伸冤啊。”
“打呀，打死這些胡說八道的逆賊。”
“不許傷害我們大小姐！”
這些人對我的身世知道的似乎比我自己還多，究竟是誰導的一出好戲？紛亂之中，我的腦子冒出這麽一個念頭。
映雪怒喝一聲，狠狠踢翻了幾個欲近身的大漢，啪啪啪的幾聲，大漢倒向人群，壓著了一大群人，頓時一片哀嚎。顧不得許多，映雪扶緊我飛身一躍，帶我離開人群的包圍。卻不料，甫一落地，一輛馬車疾馳而來，我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麽事，隻覺身體一輕，整個人又懸空了。我聽見映雪在後麵大喊，兵器鳴響激烈，等我回過神來，赫然看見麵前的人竟然是基維。
“你到底想幹什麽？”在馬車中拉開與基維的位置穩當坐好後，我怒問對方。
基維一副無辜受責難的模樣說著：“我來英雄救美。”
“你若敢傷害映雪，我叫你不得好死！”我咬牙切齒道。
“我以為你會更擔心自己的安危。”他左嘴角一撇，“娘娘不必擔心，我隻是路過略施援手，並請娘娘一敘而已，相信皇上不會反對我這個救命恩人的。”
我冷笑一聲：“基維太子的戲可真好，若是不知道的，我真該被你感動了。”
他麵上一怔，似乎猶豫了一瞬間，接著道：“不知娘娘是不是聽了什麽流言對我有了誤解。”
“彤心的死，我記在你頭上。”我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著。
“嘖嘖嘖……關心的人越多，軟肋也就越多，顧小姐，你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基維一臉惋惜地說，“anyway，跟我走這一趟，你會發現，戲最好的人，是你的枕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