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心生嫌隙
今日隅中之時,皇後遣蘭嬤嬤親自送來參湯,說我昨日受驚了,給我壓壓驚,還囑咐我好好歇著。明著是慰問,大度而體貼地替皇上解釋他為什麽不顧我自行回宮,不外乎是不能耽誤國事那一套。蘭嬤嬤臨走時,還不忘不經意地透露了皇上昨夜宿在挹秀宮的事,說蘭烈的兩位郡主被皇上封為嘉美人和茜美人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強忍著心中的痛,麵帶微笑地飲著皇後賞賜的壓驚湯,心中原本由明宸一磚一瓦搭建起來的美好世界,已經土崩瓦解。我提醒自己,他是皇帝,我不怪他,我沒有資格怪他。
蘭嬤嬤走後,我就一直躺在床上,看著床帳子頂發呆,腦中時而渾渾沌沌,時而一片空白,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直到蒲兒來報,說蘭烈使節求見。我不解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蒲兒,發蒙地問道:“蘭烈使節怎麽可以後宮來?這不合規矩吧?”
蒲兒躬身輕聲回答:“來人未必是男子,定然也是經過皇上首肯的。娘娘何不放心一見。”
果然,一個體態健美的男裝女子走了進來,十四五歲的光景。她點了點頭算是給我見禮:“見過顧昭儀。”一雙深邃藍色的眸子充滿好奇地望著我。
“免禮,請坐。”我保持著應有的客套,“不知小姐怎麽稱呼。”
“我是蘭烈的十三公主,奉皇兄之命給娘娘送藥了。”她落落大方地說著。
十三公主也來了?基維是將蘭烈皇室都帶過來了嗎?我輕輕一笑:“原來是十三公主,失禮了,也請十三公主替我謝謝基維太子的關心。”
“你不要小看了這藥,雖然你們天儀國地大物博,但是絕對配不出這藥來,效果很好的。”她見我淡淡的神色,辯解了一句,小女兒情態展現無遺。
我舒心地笑了:“公主多慮了,我怎麽會小看這藥呢,我是親自驗證過貴國禦醫的醫術的。”
“知道就好。”她驕傲地說,“對了,皇兄還讓我給你這個。”說著,她遞過一張手帕。
我狐疑接過,攤開一看,居然是一張“印”了我的半身素描的手帕。雖不知道這個時代的紡織品印花到了什麽水平,但我還是吃了一驚,還在猶豫著該不該收這禮物,十三公主又說:“皇兄聽說娘娘也懂素描,來天儀之前特意吩咐蘭烈國最厲害的畫師畫的,皇兄說如果娘娘不收,便隨手扔了吧。”
話都到這個份上,我再拒絕也沒什麽意義,便說:“煩請十三公主轉告基維太子,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但是我收下了。”
“Iloveyou!”十三公主忽然揚聲冒出這麽一句,“這就是他的意思。”
基維還有完沒完?我寒了臉,攥緊手裏的帕子,忍住怒氣說:“請公主轉告他,不要在做這樣無謂的事,不要讓我看低了他。”十三公主不說話,隻是看著我微微一笑,拱手告辭了。
十三公主剛走沒多久,蒲兒喚醒坐在軟榻上發呆的我:“娘娘,皇上來了,在院子裏。”
我瞥了一眼垂首站在床邊的蒲兒,怔了一下,道:“就說……我睡著了。”蒲兒剛邁步欲走開,我又喊住了她:“還是扶我起來吧。”
“娘娘,奴婢去請皇上進來吧,您的腳還沒好,不宜走動。”蒲兒一邊為我披衣服,一邊勸我。
我不同意地回她:“你扶著我就好,不妨事。”其實我是不想在曾經的喜房裏見我那已經“出軌”的丈夫。
院中,明宸獨自站立,看著房門兩眼發直,見蒲兒攙著我出來,趕緊上前伸手扶我。我暗自忍痛屈膝行禮,躲開他的攙扶:“臣妾叩見皇上。”
“起來。”明宸像是察覺我的閃躲,強硬地從蒲兒手中攙過我,示意蒲兒退下。他彎下腰一把橫抱起我,走進寢室,輕輕地把我放到床上,蹲在床前,如懺悔一般雙手握緊我的手,低聲地喊我:“心離。”
仿佛覺得明宸渾身上下都是別的女子的氣息,我想抓狂想歇斯底裏地發泄想問他說過的話還算不算。但此刻,我隱忍胃中莫名其妙的不適,勉強地笑道:“讓皇上擔心了,是臣妾的罪過,不該擅自騎馬。”
“心離,別這樣,我沒能親自去找你,是我的不對,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來懲罰我,隻是不要這樣大度地對我。”明宸低聲下氣地懇求道,卻隻字不提兩位蘭烈郡主的事。
不想繼續這樣的瓊瑤戲碼,我抽回被明宸握著的手,說:“皇上,臣妾不大度,隻是清楚這是臣妾自己的錯,怎麽能怪皇上,而且臣妾隻是脫臼而已,將養幾日就好了。臣妾餓了,不如皇上陪臣妾用午膳吧?”他點點頭,緊鎖的眉頭鬆開了,隻是那抹擔憂仍在。
就當什麽也沒發生一般,我和明宸一起吃了我生平最食之無味的一頓午膳,但我仍逼自己吃了很多,明宸見我胃口好飯量大,也漸漸恢複了笑意。
午膳之後,明宸準備送我回房,在抱起我的一刹那,十三公主帶過來那張帕子從我的袖袋中飄了出來。明宸將我安置會椅子上,彎腰拾起帕子,攤開,臉色一變,繼而將目光投向我。
“十三公主方才來過,給臣妾送藥,這是她替基維太子帶給臣妾的。”我不緊不慢,據實說著,見他不搭腔,又繼續道,“臣妾心中坦蕩,皇上明察。”
誰知,他的臉上閃過一絲譏諷的微笑:“朕好坦蕩的愛妃,那你告訴朕,基維為什麽要送你這帕子,這帕子又意味著什麽?”
我心中酸楚,嘴硬地問:“敢問皇上,在皇上眼裏這又意味著什麽?是臣妾和旁人私相授受嗎?如果皇上從來沒有真正信任過臣妾,臣妾無話可說。”
“你還嘴硬。”明宸咬牙切齒道。
怒氣和委屈一下子無法遏製地湧上心頭,我咬著牙站了起來,冷聲地對明宸說:“我嘴硬什麽?我到底嘴硬什麽?好,我嘴硬,是,是我和基維私通,我想跟他回蘭烈國當他獨一無二的女人,我後悔當初進宮,我悔不當初,這樣皇上滿意了嗎?”
“是嗎,朕告訴你,你後悔還來得及!”明宸說罷,拂袖而去。
我順手抄起手邊的一個茶杯,往地上一摔,毫無理智地衝明宸的背影喊道:“你莫名其妙!”是誰說過從此不再碰別的女人,是誰說從此身邊隻有我一個,是誰一點信任也不肯給我,又是誰昨晚在我生死未卜之時,一下子收了兩個妃子!什麽海誓山盟,在欲望麵前,都是天大的笑話,我一定是瘋了才會將他的話當了真。
“娘娘,”蒲兒走了進來,邊收拾碎片邊說,“娘娘息怒。奴婢打聽了一下,今日上早朝之前,皇上從挹秀宮出來直接去了趟坤元宮,聽宮人們議論,皇上和皇後關起門來吵了一架。奴婢想著,皇上夜宿挹秀宮的事,也許有隱情。”
這不重要了,我對自己說。若是在他心裏,我從未夠得著信任二字,他昨夜宿在哪兒,今天莫名其妙的發難,這樣的事情這輩子都會不止不休。
“這其中定然是有什麽誤會,娘娘,您不能意氣用事,皇上怎麽會不管您就回宮了,又怎麽會在您生死不明的時候和別的女子……”蒲兒頓了頓,不好意思往下說,“容奴婢多嘴,以前的皇上,連畫像和百日宴那樣的事情都能理智以對,這一次又怎會因為一張帕子的事生娘娘的氣?請娘娘三思,不能讓幕後的人得逞了。”
“你也會說是以前的皇上。”我雖這麽說著,但心裏也隱隱有了警惕,如果真有這麽一個幕後之人,那麽這個人除了皇後,還能是誰?明宸和她吵了一架,她還給我送壓驚湯,她要對我下手了嗎?
坐以待斃嗎顧心離?直覺告訴我,不,未必以牙還牙,但絕不能坐以待斃。如是想著,我讓蒲兒扶我到書房,握起毛筆寫了一封簡短的蘭烈文的信,又拉過蒲兒咬了一陣耳朵,她領命而去。
信裏寫了什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要讓這信無意中落在悠兒手裏,借由她的手交到皇後手中。之後會發生什麽,我也隻能走著瞧了。
我坐在書桌前,看著窗外綠意初吐的院子,心中隻願這象征和平的綠色能更多一些,我不想鬥,我怕鬥不過,怕輸了賠上的不止是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