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若隱若現

  為蘭烈國即將來訪的事惶惶過了幾日,卻因為一件很小的事而釋懷了。


  晌午時分,蒲兒和悠兒在我寢殿內打掃清潔,悠兒不慎打翻明宸賞賜的一個羊脂玉瓶,摔掉了一個角,我當時正好準備進門,聽見了她們的對話。


  “怎麽辦怎麽辦?”是悠兒焦急的聲音,“蒲兒救救我啊,這是皇上賞賜給娘娘的啊,老天爺啊,我死定了。”


  蒲兒雲淡風輕地安慰道:“如實稟報啊,不然還能怎麽辦?不過娘娘素來待我們親厚,你又不是故意的,她不會怪罪你的。”


  悠兒抓狂地說:“你不懂的了,娘娘已經不是從前的娘娘了,小黑的事之後她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對,是出了一躺宮回來就變了。那天她罰裕安宮的宮人時,你都不知道娘娘當時的樣子多嚇人。還有郭書瑤的事,當初她投湖娘娘都把她從皇上手裏救過來了,這一次……”


  “你少同情心泛濫,如果不是皇上對娘娘足夠的好,那次的事足以讓娘娘死無葬身之地了。我倒覺得娘娘那樣挺好的,不再是與世無爭、不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模樣。”蒲兒反駁道,“對了,說起這事,我想起來了,皇子百日宴那天,你上哪兒偷懶去了,我們忙得暈頭轉向,怎麽沒見著你啊?”我聽得心一驚,難道那天我看到的身影真的事悠兒嗎?


  悠兒沉默了片刻,說:“那天忙得腳丫子都沒閑過,我怎麽知道你沒看到我,我還沒看到你呢。”說著,她又轉回了原來的話題,“我的事還沒解決呢,你也變了,變得那麽狠,都不幫我了。哎,我是死定了,皇上賞賜那麽多東西,獨獨是這個羊脂玉瓶,娘娘會經常把玩,她一定是很喜歡這個東西。”其實我並沒有特別喜歡那個羊脂玉瓶,隻是因為她們將她擺在離我最近的地方而已。


  “事情還沒發生,你就在這兒想著怎麽死了,你呀,少杞人憂天庸人自擾了,我敢指天發誓,”蒲兒對我的“仁慈”信心滿滿地說,“娘娘一定不會怪你的,不然我們賭一個月的俸銀?”


  悠兒啐了一聲,道:“你想都別想,我娘最近病了,得花銀子。”


  “你怎麽知道家裏人的消息?”蒲兒有些驚訝,“噢,你和哪個公公或者哪個侍衛有不對勁,快說。”


  “你胡說八道什麽呀,別汙我清白。”悠兒聲音裏多了一些不耐,“反正我就是有辦法。”


  “好啦,別生氣,我一會兒幫著你,給娘娘說說。”蒲兒似乎沒聽出什麽異樣,安撫道。但是我心裏卻有了計較,想著便扭頭走出了挹秀宮。


  而蒲兒的話也提醒了我,沒發生的事情就不要去想,無非是庸人自擾罷了,我也沒什麽了不起,蘭烈國自然不會找死,向友邦的皇帝討要他的妃子。


  現在,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要查清楚悠兒的事,看來還是得麻煩一下彤心了。


  經過禦花園的時候,遠遠地看見沈默的未婚妻孫晴,為避免見麵寒暄的麻煩,我想繞道走開,卻不想被她看見了我,隻得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顧昭儀萬福。”孫晴屈膝向我行禮。


  “免禮。”我若無其事地回她,她站直了身體,目光不自覺地斜向我的右手,我大方坦蕩地讓她看,並不畏畏縮縮地躲避她的注視。


  本想繼續走,卻意料之中地被孫晴攔了下來,她說:“娘娘可以回答小女子一個問題嗎?”


  我看了一眼攔在前麵臉色不善的她,心想我可以不回答嗎,但收斂神思,說:“不妨一講,本宮盡量回答。”


  “去年,沈世子的病是娘娘治好的?”孫晴不知怎麽知道了這事,但她的下一個問題更過分,“皇上知道您是怎麽治好世子的嗎?”


  果然是有備而來,我心中不忿,卻不敢表現出來,淡淡地說:“沈世子有什麽病?本宮不是醫者,不會治病,也治不好孫小姐的心病,隻是,孫小姐也該知道,本宮不知孫小姐何必揪著本宮不放?”


  “娘娘言重了,隻有沈世子的有些事小女子來不及參與,有些遺憾罷了。”孫晴忽然收回她的淩厲,悵然道。


  不理解她瞬息間的情緒變化,我說了一句:“有一種美叫殘缺美,不苛求也是一種幸福。”這話是對她說的,也是對我自己說的。


  告別莫名其妙的孫晴,我來到了黃花堂,還沒進門便看見她一臉憔悴,眼下一片烏青,黑眼圈都快趕上國寶了。她看見我,趕緊拉我進門,緊張道:“娘娘,您怎麽親自過來了?”


  “你,怎麽了?”我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臉問道。她搖了搖頭,不想回答,我也不逼她,說:“我方才遇見孫晴了,說話怪怪的,沈默和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她眼睛一亮,隨即又暗了下去,說:“娘娘,請恕彤心不能說。”


  “為什麽?是不是沈默出什麽事了?”我有些急了,“你這樣說與不說對我還有區別嗎?”


  彤心為難地看著我,猶豫了好一會兒,說“娘娘,其實世子並沒有對彤心下封口令,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彤心知道此事,是彤心在與宮外的姐妹互通有無時得知的。娘娘出宮那次被劫,其實是孫小姐的兄長做的,那次孫小姐雖然不在京城,但此事是她的主意。”


  “不對,”我不明所以地說,“她怎麽知道我會出宮?”


  “確實,沒人知道娘娘會出宮,但是孫小姐早就讓人暗中觀察娘娘的舉動,所以娘娘出宮他們便知道了。”彤心耐心地解釋道,“本來娘娘被劫一事幾乎是毫無線索,世子也沒往孫小姐那邊去查,但無意中聽見孫小姐的兄長與人飲酒說了酒話,才知道的。”


  當然沒有線索了,我被那蒙麵人搶指環一事都沒有跟任何人說起。彤心繼續說著:“後來世子直接去找孫小姐,以退婚逼迫她說出真相,她原本還不肯,說既然世子認定是她做的,她認與不認都一樣。世子一時衝動,說隻要她說出真相,並承諾再不做傷害娘娘的事,世子保她一世榮華,亦不再納妾,否則他會不惜一切代價讓她的家族永無翻身之日。”


  “所以她便什麽都說了?”我自言自語道,這個買賣孫晴賺到的遠超她的期待了吧。隻是,我總覺得事情缺了一環,悠兒捏造事實說董修儀和孫晴爭執,前者想讓我死了幹淨,後者則想我生不如死,這都是告訴我要把槍口對準她們倆,到底是誰指使她的?


  “娘娘,您沒事吧?”彤心看著我,擔憂地問,“您今天來找彤心是否有什麽吩咐,彤心定當全力以赴。”


  看著她一臉疲憊,我心想,就是怕你的全力以赴,於是說:“沒什麽,前些日子事情太多,挹秀宮戒備森嚴,一直擔心你來找我會受牽連,所以我來看看你,沒什麽,我走了。”


  “娘娘,您要小心悠兒,她應該是皇後的人。”彤心忽然語出驚人,我驚詫地望著她,問:“你怎麽知道?”


  “您出事那天,她和皇後的人接觸過,而且,您進宮之前,悠兒也是皇後宮裏的人。”


  那麽那天我看到的人極有可能是悠兒了?悠兒是瑞公公分配的,頓時覺得草木皆兵,我忙問道:“瑞公公難道也有問題?悠兒是他撥給我的。”


  彤心搖搖頭,不認同地道:“那倒未必,皇上對身邊人素來謹慎。皇後娘娘隨口一句話,瑞公公賣個人情不是沒有可能的。”明宸對身邊人謹慎嗎,那我是不是他的例外了?

  “悠兒曾經跟我說,她看見董修儀和孫晴密謀害我,但那時候孫晴根本不在京城。如果她是皇後的人,這一舉動是什麽意思?”我說出自己的疑惑。


  “這……”彤心也被我問住了,猶豫著說,“後宮爭鬥傾軋激烈,也許皇後是想借娘娘的手除掉董修儀。天儀國沒有立嫡立長的傳統,畢竟董修儀一旦誕下皇子,對大皇子的地位也是有威脅的。”


  她這樣的猜測……讓我不願采納,皇後真是那樣的人嗎?都說相由心生,皇後永遠是一副端莊祥和的模樣,我不相信這樣的氣質也能偽裝。


  見我陷入沉思,彤心又說:“也有可能是善意的提醒,但無論哪種可能都隻是彤心的猜測而已,不能當真。”


  走出黃花堂,信步而行。走了許久,一抬頭,竟然來到了玉壺居。不知道此刻裏麵有沒有人,我推門而入,並非上一次看到的滿院子的純白彼岸花,或許是花期已過。


  花開無葉,葉現無花,花葉永不相見,生生相錯……這是輪回中多悲壯的一幕。


  “娘娘?”伏先生站在院子那頭看著我,頗驚訝的神情,他轉頭向著屋內,“皇上,娘娘來了。”


  明宸走了出來,驚喜地看著我:“你怎麽來了?”


  我怔了怔,他怎麽也在這兒。我笑了笑,回答他:“閑來無事,過來看看皇上贈予臣妾的新寢宮不行嗎?”


  “行,隻是……”明宸傻小子一樣笑了笑。此時我並沒有留意到他的異樣,自顧地問:“皇上,臣妾有個疑問……”我忽然覺得視線裏有些不對勁,定睛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這滿院子的紅綢、紅燈籠、大紅囍字是怎麽回事,我剛才是不是處於視覺盲點裏還是鬼遮眼了才沒看見,忙改口問道,“這是要辦什麽喜事嗎?臣妾是不是來的時候不對?”其實我想問明宸的是,如果你的皇後、你孩子的母親想害我,你會幫我嗎?


  忽然,明宸朝我單膝跪了下來,從袖袋中掏出了一隻精致的紅色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麵是一枚戒指,他唇瓣輕啟:“心離,嫁給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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