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婕妤夜訪
悠兒看見我從懷素亭走了出來，趕緊迎了過來，見我臉色不好，又怯怯地問：“娘娘，您又和皇上鬧翻了？”
“什麽叫‘又’？”我有點煩躁，邊走邊說道，“我沒有和他鬧，都是他和我鬧的。”
悠兒卻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笑了，說道：“都一樣，打是親罵是愛，打打鬧鬧，熱熱鬧鬧一輩子。”
“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再胡說，把你賞給剛才的兩位爺。”我隨口胡謅道。誰知道悠兒卻臉紅了，羞澀不已，道：“娘娘，您都說了奴婢是丫頭片子，怎麽能把奴婢隨便賞人。再說了，熙王爺和沈世子是何等人物，怎會缺奴婢一個丫頭呢。”
“是啊，所以——”見她這般模樣，我知道自己開錯玩笑了，改口道，“你就好好地跟著我，不要亂說話。”悠兒口中的熙王爺是指易寒蕭，他送我進京後，被封為熙王，府邸就在京城。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易寒蕭的身份對外隻說是明宸認他作義弟，封了他一個異姓王，並沒有公布他是明宸異母弟弟的事。
“王……王爺。”悠兒目視前方，忽然一臉驚慌地跪倒行禮。我轉過頭一看，易寒蕭就站在我們的三步之外，回廊之下。皇宮內苑，眾目睽睽，他在這兒等著是要做什麽？
易寒蕭示意悠兒起身，又對我欠了欠身，道：“寒蕭特地來謝謝顧昭儀為沈世子與寒蕭的終身大事操心。”他放肆地注視著我，語氣裏有微薄的怒氣。
難道他還以為是我的主意？我暗暗無力地歎了一口氣，避開他的目光，微笑道：“熙王爺客氣了，這都是皇上的主意，你要謝，也該謝他。本宮深居宮中，一心侍奉皇上，哪裏得知熙王爺和沈世子的私事，可不敢胡來，錯點鴛鴦譜就罪過了。”
“看來本王表錯情了，還是沈世子明白他的心上人，不會將自己的意願強加給他人。不過還是謝謝顧昭儀。”易寒蕭話中有話，眯縫著眼看著我。
我裝傻道：“哦？原來沈世子有心上人了，看來本宮得知會皇上一聲，到百花節時別忘了請那家姑娘，成就一樁美事。”
“顧昭儀有心了，本王會轉告沈世子的。告辭。”易寒蕭說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
“娘娘？”悠兒在一旁喊我。我回過神來，看著易寒蕭走遠的背影，說：“回宮去吧。”
我一邊走一邊想，左手摩挲著右手無名指的指環，留著它對沈默對我都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再加上明宸也對他們倆和我的過去耿耿於懷，沒準哪一天被人挑撥一下，事情就變得不可收拾了。可是沈默說了除了他，沒人能替我取下這個指環，這可怎麽是好。
現在日日這麽閑著，吃了睡，睡了吃，真叫我心裏發慌。我總覺得，平靜下麵藏著一股暗湧，到了某些時候，潛藏已久的驚濤駭浪會將我和身邊的人統統淹沒。
回到挹秀宮，正是掌燈時分，站在挹秀宮的門口舉目四望，一盞一盞的宮燈順次亮起，宮女們穿梭回廊上過道間，身段曼妙，步履輕盈，好似正在上演著一出戲。隻是這場戲，沒有看客，人人皆身在其中。
傳過晚膳後，我坐在院子裏，看著滿天繁星，想著一些漫無邊際的事。沒一會兒，悠兒來報：“娘娘，惠婕妤來了。”
惠婕妤是明宸還是王爺時候的侍妾，是丫環出身，後來不知怎的被明宸收了房，據說明宸並不喜歡她，所以明宸登基後也隻是封她為婕妤後便不聞不問。她來做什麽？想著，我站起身，迎了上去。
來人隻有一人，是一個看起來極其柔弱的女子，昏暗中一雙大而無神的眼睛更是顯得她整個人毫無生氣。她看著我，久久不說話，也不行禮，連旁邊的悠兒都覺得怪，想上前說點什麽，被我拉住了，我示意她退下。“娘娘。”悠兒不安地看著我。我擺擺手道：“沒事，你下去吧。”
等悠兒走遠，惠婕妤才緩緩開聲道：“她是在哪兒找到你的？”語氣裏竟然是瘮人的悲愴。
她說的是“他”，還是“她”？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我無從搭腔，隻是默默地看著她。
見我緘默不語，她似是看穿了我的疑問，接著道：“我說的是她，是指孤月痕。她真的做到了，她說過要找到一個額頭有彼岸花讖記的女子，送到明宸的身邊來。果然，你來了。”
語出驚人，她居然是孤月痕的人！看來不僅明宸的人深入到噬魂洞，孤月痕的人還成了明宸的枕邊人，他們倆在暗鬥著什麽嗎？我刻意隱藏著自己的驚訝神情，平靜地轉過身，坐到院子的石桌旁，指著對麵的石凳，笑著對她說：“惠婕妤的話，本宮聽不明白，不知道惠婕妤是不是認錯人了。”
“我說什麽，你自己心裏明白。”惠婕妤冷眼看著我，款款地走過來，坐到了我的對麵。
“喝茶。”我指著剛剛為她滿上的一杯茶道，“本宮不明白的事，惠婕妤非說本宮心裏明白，這是不是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少跟我打馬虎眼，我不管你有什麽目的，如果你膽敢做一點點傷害皇上的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惠婕妤煞有介事地警告我，倒讓我肯定了一件事，如果她是孤月痕的棋子，那麽她也應該成了棄子。否則孤月痕怎麽能容忍她的棋子愛上了明宸。
“你愛他。”我這麽下著定義，她噤了聲，不解地看著我，我補充道，“你愛皇上，他卻連見你一麵都不願意，對嗎？”
“不是。”她倔強地不承認明宸對她的漠視。
“所以，你到本宮這兒來挑釁，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想激怒我，從而引起皇上的注意。”
“不是，不是，你胡說。”她忽然變得有點歇斯底裏，站起來湊到我跟前，狠狠道，“孤月痕當初跟我說，想走進明宸的心裏，就從太妃身上入手，我想這是你想要知道的，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她纖細的身影在夜色中漸漸遠離，我朝她的背影說了一句：“你當初這麽做了，但是你並沒有走進他的心是嗎？”
她回過頭來，笑了，眼睛卻平靜得如一潭死水，她說：“聰明。靠近他的代價是，我愛上了他，萬劫不複。太妃所知道的秘密，足以包括明宸在內的三代帝王聲名掃地。你也會輸的，沒人贏得了明宸。”
“是嗎，即便如何，那又怎樣？我從來就沒有贏過，也不必在乎輸給誰了。”我自言自語道，再往前看，惠婕妤已經走了。
明宸的母親早逝，他登基後，便將他父皇當年的寵妃翩昭儀迎回皇宮，尊為太妃娘娘。這是我知道的。進宮大半個月，隻是見皇後那日聽她說太妃為小皇子閉關祈福，之後再無消息，看來這位太妃娘娘很是低調，我得找個機會去給她請安才是。
正想著，忽然聽見太監高聲報道：“皇上駕到。”這就叫做人未到聲先到麽，我歎了口氣，他又來做什麽，我們不是下午才剛剛不歡而散嗎。對於一個這麽了解我的過去的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去取悅他。
還有，剛走的惠婕妤和他一定遇上了吧，明宸也不是吃素的，他這麽將惠婕妤晾到一邊，難道不是猜到她身份不尋常嗎？看來我在明宸眼裏的罪名不知是不是又多一條了，想著，一陣無力感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