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引蛇出洞

  恨一個人,想弄死一個人,不可能沒用動機的,我不認為上一代的恩怨能讓顧緹恨我至此,那麽突破點應該在顧姝身上,她這麽一個性子平和又執著的人,能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呢?除了她多年前那段往事,我想不出別的。


  這幾天,路兒對我寸步不離,走哪跟哪兒,也不怪她,我和易寒蕭失蹤一天,一直昏睡的玉人歌也忽然化身武林高手,把府裏的侍衛打得人仰馬翻後失蹤。第二天楊燁他們在玄湖遇上我們,送我們回來時,我失血過多人白得跟死了一遍一樣,易寒蕭也狼狽得不成人形,而“武林高手”玉人歌又躺下了,這樣的狀況,怎麽可能不把她嚇壞呢。


  我現在是一天三頓外帶宵夜,頓頓補血的藥膳,這不,路兒又端著餐盤過來了。


  耐不住路兒的絮叨,我勉為其難吃了個底朝天,擱下碗,讓路兒坐定,問她:“你進侯府多少年了?”


  路兒忽然就惶恐了,問:“小姐,你要趕路兒走嗎?”


  這什麽邏輯?我歎了一口氣,還是不拐彎抹角了,壓低聲音說:“我想你幫我打聽打聽,大小姐當年出遊差點被山賊劫走的事,我要真相。”


  “小姐,你怎麽突然要問這個,我以前告訴過你的啊,就是差點被山賊劫走,然後被姑爺救了。”路兒想都不想就說。


  “真的?”我再問。


  “真的。”路兒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算了,看來你不知道,我去找大娘房裏的春蘭問問。”我失望地說,站了起來準備往外走。


  “小姐,你瘋了,你別去。要是讓夫人知道你打聽這事,她非得……”路兒激動起來,拉著我。


  “你說什麽?”我回頭不解地看著她。


  “路兒該死。”路兒撲通跪倒在地,“路兒不該說小姐瘋了。”


  我扶起她,說:“我不是說這個,你知道我不講究這個。我問你,我打聽這事,大娘要怎麽我?路兒你如果知道什麽,就老實告訴我,我不是閑著沒事幹瞎打聽的,這對我很重要,甚至可能跟我這次失蹤的事有關。”


  “好的,小姐,路兒都告訴您,您聽了千萬別在意,一切都過去了。”路兒四處看了看,和我咬起了耳朵。


  過了一會兒了,我聽完,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甚至動搖了要查清事情真相的心思。當年顧姝被劫的事,跟心離或多或少有點關係。


  事發當年,心離才十歲,跟著府裏其他女眷出遊,在山裏迷了路,大家分散去找,才導致賊人有機可乘,被擄了去。而更巧的是,顧姝看見心離躲起來目睹了這個過程,向她求救,但是心離年紀太小,嚇著了,被大人找著之後,也不敢提這事。而顧姝被丁一良送回來時,已非完璧……情緒崩潰的顧姝指責心離見死不救,大娘更氣得揚言要殺了心離,但是心離的奶娘卻說,是大娘和顧姝故意將心離引到錯誤的路,想害心離,推她下山崖。雙方各執一詞,後來,忠心耿耿的奶娘甚至以死證明自己的所言皆實。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無論如何父親自然都是要保心離的,後來,這事就這麽糊裏糊塗說不清楚被壓了下來。而顧姝的婚禮也就一直這麽一推再推,直到丁一良再次出現。


  “小姐,您真的別自責,過去的事你忘記了,但是路兒跟您一起長大的,大娘如何對小姐路兒都記著。奶娘的死,路兒也記著,路兒絕不相信奶娘會以死來圓一個謊。”我第一次看見路兒眼裏有恨意。


  這股恨意,狠狠甩了我一鞭,提醒我不要心軟。按照奶娘的說法,她們母女倆是自作自受,而即便是按照顧姝的說法,心離才十歲,她不該為顧姝悲慘的遭遇埋單,即便她有錯,也不該用死來彌補,但是心離卻被弄死了。我一定不能讓她死得不明不白。


  聽了這個故事,我更肯定了,那個心離的死,一定和她們有關。“路兒,去,幫我讓楊燁把易公子請來,就說我有急事找他。”我心中已經有了計謀,吩咐路兒道。


  在我找易寒蕭議事後的第二天,大娘病了。大夫說她是受了涼,吃幾服藥、休養幾天便可。可是四五天過去,大娘服了藥卻沒什麽起色,還老是咳嗽,病懨懨地臥床不起。


  沒錯,這是我讓易寒蕭請人做的手腳,具體操作我不清楚,我隻要求他找個法子讓大娘小病一場,但是別傷她性命。而我的戲碼便是,孝心拳拳地讓府裏的人張貼告示,尋民間偏方醫治長懌侯夫人的風寒。


  易寒蕭對我的做法很是不解,但是我沒有解釋,這事根本也就解釋不清楚,難道告訴我我要讓心離死得明白?


  告示貼出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民間偏方倒是來了,可是顧姝顧緹兩姐妹毫無動靜。第四天,第五天,丁一良來了,看望丈母娘,又走了。我“奸計得逞”,等著有人半夜襲擊。


  但是我算錯了,第六天,是顧姝哭哭啼啼地回來了,說要回來照顧病重的親娘。顧姝還前來感謝我為她娘親努力遍尋民間良方。


  我更迷糊了,難道我統統想錯了方向?於是我又換了個方法,我直接找顧姝談,說起了顧緹綁架易寒蕭威脅我,想整死我的事。她又替顧緹求起了情,求我放顧緹一馬,千萬別告訴父親。於是,我沒轍了。


  然而,第八天,顧緹竟然光明正大地回來了。一回來就關起門來大鬧我歸晚園,說我蛇蠍心腸,拿她的親娘來威脅她,還說如果我非得要她承認去年是她讓人劫走了我,那麽她就認了,等父親回來就認罪,讓他處置。顧姝又來當好人,勸這勸那的,還給我跪下了,說不原諒顧緹沒關係,但是別遷怒到她母親身上。我被這姐妹倆弄得暈頭轉向,自討苦吃,於是讓易寒蕭找了人把大娘的假風寒就治好了。


  到目前為止,這幾個回合的戰鬥,表麵上看來,我輸得一敗塗地,但是她們倆不知道,她們姐倆回家演的這出戲,給了我另外一個佐證。因為,易寒蕭替我試出了一件事,顧姝有武功,而且不弱。如果她坦坦蕩蕩,何必裝得那麽柔弱。


  “心離,我能知道為什麽嗎?”歸晚園中,易寒蕭憂慮重重地問我。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問:“知道什麽?”


  “你在做什麽,”易寒蕭說,“你準備將她們一網打盡了嗎?”


  “你怕了對不對,你接受不了一個會複仇的顧心離是嗎?”我反問他。自從他在窯洞裏似真似假的表白後,我都沒好好跟他說過話,“如果我的路是注定要這樣坎坷走下去的,我為什麽不將主動權奪回來。寒蕭,我好累,我真的好累,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會因為我而出事,這一次,顧緹竟然將火燒到你身上,下一次呢,會是誰?或許我無法強大到去保護別人,但是我想,隻要我能保護好自己,將一切傷害的苗頭扼殺,我是不是就能不連累別人了。”


  這些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夢裏的心離說我的心是空的,其實恰恰相反,我的心並不是騰空了,而是填得太滿,我放不下沈默放不下劉傅青放不下玉人歌放不下易寒蕭,也放不下我所獲知的一切事實,所以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選擇了逃避。甚至連孤月痕都看出來了,她說不把我逼到絕境,我是不會聽她的方法去救玉人歌的,可悲可歎。


  而易寒蕭卻說:“心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而每個人的宿命都不是由他自己去完成的。你覺得自己是罪魁禍首,可是你想過沒有,你覺得你在連累別人時,也不過是在別人的命裏添上稍微濃墨重彩的一筆而已。你想擺脫宿命,不應該是主動去實現它,而是讓它偏離本來的路,往你想要的方向去。”


  “寒蕭……”原來我以為我看通透了,可我還是錯了。


  “懲戒她們不是不應該,但我更在乎的是你是不是為了懲戒而懲戒。”他補充說著。


  “我明白了。”我答道。我想,關於心離被害死那個不能跟他明說的理由,足以讓我繼續下去。我隻是要一個答案而已,我不想逼死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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