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亂紅坦白
我睜開眼，對上一雙似曾相識的眸子。眼前的人與父親畫中人有八分像，同樣的絕色，隻是眼前的人眉眼間多了幾分成熟的風韻。紅顏淚第六世傳人，林玦兄妹的娘親——說了那麽久終於得見真人了。
她不是和父親一起出去了嗎，幾時去而複返的。見我怔怔地看著她卻不說話，紅姨微笑道：“心離，醒了？來，喝口水潤潤嗓子。“說著她遞給我一杯水。
“謝謝紅姨。”我坐了起來，接過水杯，微笑道謝。
她有幾分驚訝道：“你認得我？”
“嗯。”我說，“父親的書房裏有紅姨的畫像。“
“方才我和你父親的話，你應該都聽到了吧。”她語出驚人，“我離你那麽近，你瞞不了我的。“
“我……”我不知道如何作答，隻覺得她好厲害。
紅姨始終微笑著：“你也該知道，我舍命救過你的娘親。我想幫你，但是我要你一句準話，你，願意相信我嗎，認真考慮，然後回答我。”
我注意到了她的措辭，“願意”相信，而不是相信。我願意相信她嗎？不管她與我有沒有我這具軀體的生身母親明千儀這層關係，就衝著她對朋友對愛人的至誠之心，衝著她是紅顏淚傳人……我想，我願意相信她。於是，我向她點了點頭。
“好，心離，紅姨想要你一個答案，《天上人間會相逢》是出自你手嗎？”紅姨直截了當地說，這個問題讓我有些措手不及，她接著強調，“我的意思是詞曲是你一手所創嗎？”
我吱唔一陣，說：“難道紅姨在別處聽過？”
“是的。”她絲毫不拐彎抹角，“心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想我們的魂魄來自同一個故鄉。”
“紅姨，你……”我驚得說不出話來。難道，我在這個時空遇到的所有不合這個時代的事物，都是我眼前這個女子帶過來的？
她雙眼空靈，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緩緩說著自己的過去——她死於二〇〇八年，心髒病。醒來的時候在皇宮裏，一個八歲的小宮女身上，她為救千儀長公主溺水了。十二歲那年，她用心肺複蘇術救了六皇子明宬，也就是林行雲。她十八歲那年，千儀十六歲，先太後為千儀選夫，選了莫將軍，但是莫將軍想到自己馬革裹屍的宿命，怕拖累千儀，處處冷落她。另一方麵，因為林行雲的疏忽，害得亂紅的好姐妹被四皇子所侮辱，為了報仇，她深入虎穴，在青樓引誘四皇子，找到軟肋後回宮便整倒了他……
後來在千儀帶著亂紅到影月行宮小住的期間，亂紅不慎墜崖，就是這個時候，紅顏淚出現了，而林行雲暗中救了她。大難不死，回到京城，發現赫彰國使臣來訪，想要和天儀聯姻，受樂然王——也就是當今天子——的唆使，他們選了千儀，為了成全千儀和莫君銳，加上亂紅憑自己長得像赫彰太子的紅顏知己，於是準備代嫁過去，但是後來情勢直轉急下，林行雲以一國皇子之尊入贅赫彰王室。不久後，傳來林行雲的死訊，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習慣了林行雲一直以來的保護。後來太後薨，千儀出嫁，她則前往赫彰國求證林行雲的死訊，一路艱險，最終到底目的地時，卻隻見一坯黃土。心灰意冷，隱居幾年，因莫君銳被誣陷，亂紅被顧展延找了出來，想幫助千儀，萬般無奈，亂紅隻得自己替千儀去死。卻是這一死，逼出了詐死的林行雲，也得知了林行雲一路以來默默的付出。爾後天儀危急，他們雙雙上戰場，最終在紅顏淚威力的幫助下贏得了勝利，從此他們便遠離朝堂，逍遙度日。
聽完她的敘述，我震驚無比，原來我在這個時空東一耳朵西一耳朵聽來的故事，什麽帶著血玉鐲轉世的宮女，詞曲雙絕引得先帝的四皇子沉迷的青樓女子，統統都發生在她身上。我重新審視著她，這個曆經劫難最終笑傲人生的奇女子，那些苦難，她是怎麽熬過來的……
“心離，不要這樣看著我。”紅姨牽了牽嘴角，“我所經曆的一切，哪怕再多的苦，在我看來，隻要我如今能笑著提起，一切都是雖苦亦甜的。知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這些嗎？我想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我們來到這個時空，被打上了紅顏淚這個戳記，一切或許都已注定，憑我們一己之力去逆天改命或許太微薄了，但是隻要你愛身邊人，珍惜身邊人，你就會知道，人定勝天，沒有什麽是不可以的。你想，在我們前世所受的教育裏，穿越隻是癡人說夢，可是我們如今真真切切來到了這兒，感受著這兒的一切。所以，隻要你堅信你所經曆過的是真實的，你就一定能讓自己堅持下去，直到擊潰一切命中注定，直到擁有你要的生活。我也迷惘過，但是我撐過來了，你也行的。”
被她一番話激起我更多的不確定，我猶豫地說：“是嗎，我可以嗎？可是紅姨，我跟你不一樣，我做不到像你如此確信自己要什麽，並且為之努力。我不知道我要什麽，我隻想我的朋友開開心心的，可是他們的不幸卻都因我而起，即便我再努力，總還是把一切弄砸，我還能做什麽。”
紅姨忽然激動起來，她扳過我的雙肩，逼視著我道：“心離，如果你無法確認你要什麽，那麽我分你一個。當年紅顏淚從我手上消失時，有人告訴我，十五年後，我還有一個劫難。自從你在京城北郊偶遇玥兒之後，我便知道，我的劫難，與你有關。就當為了我，一個和你一樣來自異時空的孤魂，你一定要好好堅持自己想去做的事。可如果你的行動導致別人受傷，那很不幸，他們也是應劫之人，即便換作另外一個人，他們還是去經曆那一切，所以，不要把一切罪責都歸咎於自己，上蒼將你引至這個時空，已經是虧欠你了，知道嗎？”
“你的劫難，與我有關？”我徹底懵了。
“是的。我不知道是什麽。但無論是什麽，我都不允許它發生，我不能棄我的夫君一個人而去。”紅姨說起林行雲，眼裏總是溢滿光彩，“心離，就當紅姨自私一次，就當紅姨求你。”
“可是，我接下來該做什麽。”我真的不知道，花婆婆也好，心離也罷，還有眼前的紅姨，她們總讓我不要屈從命運，要相信人定勝天，可是我該怎麽做？
紅姨被我問住了，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似乎放棄了對我的勸說：“心離，當你有一天不再問別人你該怎麽辦的時候，你一定要記住我今天說的話。”
“我也希望我有一天不再問別人自己該怎麽辦，如果有那麽一天，我一定會聽紅姨的。”我想了想，篤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