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未來姐夫

  “小姐!”一個高八調的聲音震動著我的耳膜。


  “啊?”我嚇了一跳,醒了過來,迷茫地看著旁邊滿臉糾結的路兒,沒好氣地說,“我又睡著了嗎?路丫頭,我跟你講了多少次了,你這種‘殺傷性叫醒’總有一天會嚇死我的。”


  路兒委屈地說:“小姐,你才嚇著路兒了,你剛才躺在這兒睜著大眼睛看著天空,一動不動,眼睛都不眨一下,叫你好久你都沒不應聲。”


  我最近狀態很差,常常精神渙散。自從上次易寒蕭來過,我夜夜都睡不安寧,一閉上眼就做夢,醒來卻什麽都記不住。


  “小姐,咱們去請大夫來看看吧,你這個樣子要是憋出什麽病來,可怎生是好。”路兒擔憂道。


  “別別別。”我趕緊拒絕,“我喝藥喝怕了,我這手上的外傷都喝了大半個月的藥,你要是再小題大做,把大夫找來給我開一堆藥,我就喂你吃下去。還有啊,父親公務繁忙,你要是驚動了他,叫他瞎擔心,我可生氣了。”


  “可是……”


  見路兒又開始嘮叨,我又堵住她的嘴:“再加上府裏喜事近了,你這樣把大夫找進來,多不吉利,大娘要不高興的。”路兒舉手做投降狀,道:“奴婢去廚房轉轉,準備午膳。”


  府裏的喜事是指大姐顧姝的婚禮,定在四月末,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府中上下已經開始為這事忙碌了。這是長懌侯長女的婚禮,自然是要隆而重之,再者因為三姐顧媞的事,父親也算是給大娘一個補償吧。


  大姐顧姝年過二十,在這個時空,已經是個老姑娘了,一直未嫁是因為未來姐夫的原因。未來姐夫不是什麽達官顯貴,而是一個江湖俠客,大娘自是不會同意,加上大姐作為長懌侯嫡長女的尊貴身份,她的婚事需上報朝廷,而朝廷與江湖素來橋歸橋路歸路……所以大姐就一直耗到了這個歲數。父親也算通達,看著大姐都堅持到了這個歲數,也就以家長的身份壓住了大娘的不滿意,又頂著朝廷的壓力,同意了這樁婚事。當然未來姐夫也有犧牲,就是棄武從商。


  說起大姐這段姻緣,也是一個老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那年大姐剛滿十六,和家中女眷一起出門踏青,不想在野外走散,迷失了方向,差點被山賊劫了去,清白不保,就是未來姐夫出手相救的。兩人相處幾日,相互有了情愫。未來姐夫當時也是年輕氣盛,將大姐送回侯府時,受不了大娘的冷言冷語,一怒之下就走了,音信全無。從那以後,大姐就跟失了魂似的,對上門提親的都一一拒絕,有次大娘逼得緊,大姐還以死相逼。三年後,未來姐夫許是曆盡千帆始終不忘大姐,重回故地,上門提親,並承諾從此退出江湖。大姐整個人才又活了過來。直到我回來前不久,做出成績的未來姐夫終於被長懌侯府接受了。


  正想著,看見大姐領著丫環走進歸晚園。她怎麽會過來?我微笑著迎了上去:“大姐。”


  顧姝輕輕地扶著我坐在院子的石凳上,關切地問:“心兒的手可大好了?”


  我下意識左手握緊右手,笑道:“不礙事。大姐怎麽今日得閑過來,心兒都還沒來得及上門恭喜大姐。”


  “自家姐妹不必拘禮。”大姐說著,看了一眼她身旁的丫環,丫環退了下去。大姐看著我,欲言又止。見狀,我說:“大姐有事不妨直說,心兒洗耳恭聽。”


  “心兒,姐姐快要出嫁了,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娘親,”她猶豫了一下,接著道,“還有你三姐。我知道上次的事,她勾結外人害你,又頂撞父親,實在是罪無可恕,可是我們畢竟是親姐妹,血濃於水,這是無論如何也割不斷的聯係……”


  我輕輕地拍了拍大姐的手,打斷她道:“大姐,心兒明白你的意思,父親那兒我會去求情。隻是三姐那邊,還得大姐去勸勸,她肯低頭,一切才好辦。”


  “心兒,”大姐淚汪汪地看著我,“姐姐自問不是個好姐姐,自小沒有照顧你許多,可你還能如此不計前嫌,真叫我與媞兒慚愧。”


  “莫要再說了大姐,家和萬事興,心兒隻希望姐姐能與姐夫白頭偕老,兒孫滿堂。過往種種,別說心兒已經忘記,即便是記得,也絕不會對姐姐今日的要求說半個不字。”


  她兩行淚滑落下來,輕輕拭去眼淚,從手上脫下一隻翡翠手鐲,套到我手上,說:“這鐲子我自小帶著,是娘親贈與我的,雖不值錢,可是曾保我平安。大姐希望心兒以後也順順利利的,心兒不要嫌棄才好。”她都這樣說了,我也不好推遲,隻得稱謝。


  又過兩日,我尋個空當去找父親說了三姐顧媞的事。父親開始還是不同意的,但是禁不住我的軟磨硬磨,最後歎氣道:“你這太善良的性子,真不知是好是壞。”


  我對父親撒嬌道:“好壞且不說,反正有爹爹護著,心兒總不會有事,爹爹說對不對。”


  “對對對!”父親樂嗬嗬,連連點頭。


  從父親園子裏出來,我準備去找大姐告訴她這個好消息。走了一段,經過花園,我一時激動走得太急,在廊子的拐角處,撞上了迎麵而來的一個人,我的頭磕到對方的胸膛,往後一倒,整個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金星亂冒。對方扶起我,連忙道歉:“抱歉抱歉——啊,是四姑娘,你還好嗎?”


  我緩了緩神,站定,抬頭一看,是一張陌生的俊臉。忽然,腦中一個畫麵一閃而過,我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卻沒捕捉到半點訊息。我下意識晃了晃頭,道:“我沒事。你是……”


  “四姑娘,我是丁一良。”他頷首道。


  “哦,是未來姐夫。”我恍然大悟,“心離失禮了。”


  我們寒暄兩句,各自離去。就在我和他擦肩而過那一刹那,又一個畫麵如閃電般進入我腦海,仿佛逼真清晰地呈現在我麵前,可是我該死的又看不見到底是什麽,隻覺得無邊的黑暗要將我吞沒。我無法自控地尖叫一聲,抱著頭滾倒在地,眼淚奪眶而出,驚恐地哭喊著:“救命啊,救命啊,爹,二哥,救我,救救我……”我又哭又喊,完全失去了控製,可是我的腦子卻那麽的清楚,我清楚地知道我控製不了自己,清楚地感覺到恐懼的情緒如猛獸一般要將我吞噬。


  “四姑娘,你怎麽了……”丁一良眼中透著不解,想過來拉,可是我不停地往後躲,不讓他靠近我。


  我的哭喊聲很快招來了附近的下人,大家不敢靠近,因為他們一走近,我就不可遏製地哭喊得更厲害。很快,大娘二娘四娘大姐統統都趕到了,大家都驚愕地看著我,無計可施。我拚命想控製自己,可是反而適得其反,淚眼汪汪中終於看見父親和二哥過來了,他們倆撥開人群,我爬起來,撲了過去,抱著父親和二哥哭得呼天搶地。


  父親哄孩子似的安撫著我,不忘張羅人請大夫,又向周圍人詢問事由,丁一良說事發突然,他也不清楚。


  哭了一陣,我慢慢平靜下來,父親吩咐二哥送我回歸晚園。在我離開之前,有那麽一瞬間,我仿佛看見丁一良和大姐之間很奇怪的眼神交流。


  回到歸晚園,我一副遭了暴雨的梨花模樣把路兒嚇得半死,歸晚園上下又一陣忙亂,待丫環們將一身泥土一臉涕淚的我收拾幹淨,父親和二娘領著大夫也到了,大夫搭了一陣脈,沒發現問題,隻說我憂思過度,隻開了個安神的方子便走了。


  遣散眾人,二娘坐到軟榻旁,輕輕地擁著我:“可憐的孩子,可是嚇壞了。”這樣親昵的動作,讓我一陣感動,鼻酸地喊道:“二娘。”


  “心兒,方才是怎麽了?是不是丁一良欺負你?”二哥依舊顯得有點光火。聽二哥的語氣,他似乎不大喜歡這個未來姐夫。


  “望兒。”父親喊了一聲二哥,語氣中不無威嚴,又轉向我柔聲道,“心兒,你是不是想起些什麽事?”


  聽父親這麽一問,我怔了怔,是不是父親查到了什麽?一時間我腦中高速運轉,使勁回憶剛才那些閃過我腦中的畫麵,可是想到我腦仁疼都想不出。見三人殷切地看著我,我還是搖了搖頭,道:“沒有。剛才隻是突然感到很恐懼,就失控了,讓大家擔心了。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沒事就好。”父親仿佛鬆了一口氣般,“我們走吧,讓心兒好好休息。”


  “心兒,二娘留下來陪著你可好?”二娘仍不放心我。我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心兒沒事,二娘放寬心吧。”


  目送父親三人出了裏間,又聽見外間父親吩咐路兒她們要好好守著我,寸步不離。


  雙眼一閉上一睜開,已是第二天早上。我伸了個懶腰,想起一夜無夢,難怪神清氣爽。


  路兒剛好走進來,看見我醒了,笑道:“小姐醒啦,路兒給你打水洗漱吧,易公子來了好一會兒了,讓我們別吵醒你。”


  “你來了。”我收拾停當走到院子,看見易寒蕭坐在樹下,兩眼盯著地上,沒有一絲神采,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回過神來,看見我,牽了牽嘴角:“嗯,來看看你。氣色不錯,還好吧。”


  我點了點頭。想到昨天的事,看來消息傳得還真快,隻怕下人們也有關於我的風言風語了吧。


  就這樣,場麵又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易寒蕭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他最近很是反常。我又不好問他。想到我自己,近來也總是不妥,想起那個夢,到昨天遇見丁一良的反常狀況,還有父親,貿貿然地問我是不是恢複記憶。我真的懷疑,哪一天,真心離的記憶會在我腦子裏複蘇。


  “易寒蕭。”我喊他,“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但是你不能告訴我父親,還有二哥,還有其他人。”


  “你說,隻要我做得到。”易寒蕭毫不猶豫地回答我。


  “我想你幫我找個會催眠的人。”沒錯,我想把自己催眠了,看看心離的記憶到底還在不在。


  “催眠?”易寒蕭貌似不懂這個詞的意思。


  “對。”我點點頭,腦中想著解釋的措詞,“這是一種法術,法師利用言語暗示人進入類似睡眠又非睡眠的狀態,這樣有可能喚醒失去的記憶……”看見路兒走了過來,我趕緊住了口。


  “小姐。”路兒看易寒蕭,又看看我,沒把話往下說。


  “怎麽了?說話。”我看她這個樣子,好奇不已。


  “玉姑娘的侍女剛才來過,說暖芳院出事兒了。”路兒鼓起勇氣說。


  “什麽!?”我站了起來,“是暖芳院出事,還是玉姑娘出事,你急死我了,你把話說清楚。”


  “路兒不知,來人哭哭啼啼的,隻說出事了,求小姐過去一趟,看看玉姑娘。”路兒支支吾吾的。


  “走,去暖芳院。”我拉起路兒就走。


  易寒蕭攔在我麵前,平靜地道:“別著急,出不了大事。換身衣裳,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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