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深巷窺視
冬日晝短，太陽沒入地平線那一刹那，天色黑透，我將自己收拾停當時，沈默早已不知所蹤。風雨樓漸漸熱鬧起來，跟白天完全是兩種景象，也對，青樓做的是送往迎來的生意，又不是庵堂，怎麽會是清清靜靜的呢，到底是我看錯了。
從風雨樓出來，走過群魔亂舞的青樓一條街，有個年老色衰打扮豔俗的女人拉住了我，“公子，賤妾備了上好的酒菜……”她濃重的脂粉氣熏著我，我不自覺地拂開她拉著我的手，扭頭想走，迎頭又撞一個十五六歲的、打扮清爽的小姑娘，她媚笑著拉著我，瞥了一眼剛才的女人說：“公子，她都老成老妖婆了，還跟糾纏公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您還是跟小女子回去吧。”我一陣嫌惡，是個人都會老，同是紅塵淪落人，何苦詆毀他人。我撇開她，看見漫長的青樓街，數不清的站街女，轉身走進了旁邊的有一條小巷。
小巷九曲十八彎，我憑著蹩腳的方向感走在這迷宮一般的古老建築群。這一片雖然地處天子腳下、京城鬧市，但是由於靠近青樓，民宅不多，多是酒肆餐館賭場，龍蛇混雜，我盡量避開人多的地方，挑僻靜的巷子走。可是，走了好久，依然沒有走到大街上，於是我又無奈地迷路了。
走著走著，突然，一個黑影閃入了前麵一條巷子，我好奇心發作，靜悄悄地跟了過去，遠遠地趴在巷口這邊觀察著十幾米遠的兩人，大氣都不敢出。
黑衣人和一個灰衣人在巷子裏說著，一言不合，打了起來，我門外漢一個，完全看不出他們的招式，隻見他們動作極快，兩團影子在糾纏著，刀劍相擊，鏘鏘作響，打得不可開交。
不知道打了多久，終於，黑衣人被灰衣人逼到死角，雙腳蹬牆，一個回馬槍，利劍準確地洞穿了灰衣人的心髒，灰衣人撐了幾秒，往後一倒，整個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斷氣了。黑衣人背對著我，看著地上的灰衣人，插劍回鞘。
我瞪眼看著眼前的一幕，冷汗冒了一身，打了個冷戰，捏緊鼻子，卻沒壓製住那個來勢洶洶的噴嚏，黑衣人一扭頭，飛身過來，我轉身就逃，慌不擇路，沒跑出幾步，黑衣人從天而降，擋在了我的前麵，劍鋒緊緊抵著我的頸項，我一個激靈，抬頭望著他，凝神屏息，不敢再動。
不料，下一秒，黑衣人趕緊收回劍，緊張地喚了一聲：“離姑娘，怎麽是您？”
居然是個女聲，現在靠近了，我才發現，黑衣人身量不高，比我高半個頭的樣子，我奇怪了，看著她蒙著的臉，認不出是誰，問：“你是誰，怎麽認得我？”
她從容地拉下麵罩，下麵是一張清秀的臉，與映雪有八分相像，氣質卻比映雪更冷感幾分，對我欠了欠身：“照月見過姑娘。”
照月？我想起來了，我與她在竹屋有過一麵之緣，她是映雪的妹妹，也是辰公子的婢女，她居然也武功高強，是女殺手嗎？辰公子身邊隨便的一個婢女都武功高強，他的身份更顯得不尋常了。
“照月，你，”我本不想問，可是壓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口，“你怎麽會……”我指了指那邊的灰衣人。
照月麵不改色，說：“這是照月的職責，讓姑娘受驚了。照月冒昧，想問姑娘怎麽會打扮成這樣，出現在此處？姐姐映雪曾吩咐照月打聽過姑娘的下落，如今見姑娘無事，照月也可以向姐姐複命了。”看來映雪並沒有把我在長安侯府的事告訴別人，連她妹妹都瞞著，還好。
我笑了笑，不知如何作答，她輕描淡寫地回答我的問題，我也不知怎麽回答她的問題，隻得岔開話題，左右而言他，她見我不說，也不再追問，隻說會把我平安的消息帶給她姐姐，讓我保重。跟著照月轉了幾個圈子，可算走出了迷宮巷子，走到了京城的主街道上，和她分道揚鑣。
我看看天色，夜已深沉，再不回侯府隻怕要翻牆了，於是加快腳步往長安街走。匆忙中和一個人擦肩而過，我被撞得踉蹌了一下，那人趕緊告罪，我急著趕路，點點頭便繼續走，不想走了幾步，被一人伸手攔住，對方興奮地喊：“四小姐！屬下可找著您了！”
我一懊惱，看來我這身男扮女裝可真失敗，怎麽又成了他的四小姐了，我繞過他繼續走，隨口應付著：“閣下認錯人了，在下乃男兒身，怎麽會是閣下的四小姐。”
他卻不準備放過我，追著我邊走邊說：“小姐，屬下怎麽會認錯人呢，屬下跟著小姐十年了，怎麽會認錯小姐呢，您眉心的印記是天下無雙的，就是化成灰……啊呸……小姐贖罪，屬下的意思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認錯小姐的。屬下和路兒尋找小姐半年有餘了，幾個月前路兒在街上看見小姐，可是又把小姐跟丟了，路兒回去哭得不成人形，差點沒投河自盡……”
我邊聽邊走，腦子高速運轉，想起跟著辰公子剛到京城，在嗣翰畫軒發現我的前世畫像那天，確實是在街上被一個小姑娘叫我四小姐，難道他們倆真的是心離真身的近身仆人？
“小姐，您聽屬下說，您別走啊，侯爺吩咐隻要看見小姐，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小姐帶回侯府的……”他不停地在我身邊跟著說，滔滔不絕。
吸收著他話裏的訊息，“侯爺、侯府”？難道心離也是哪個侯爺的千金？我邁開步子跑了起來，不管事實是不是如他所說，我現在都不能跟他回去，沈默的事還沒解決，我不能不管他。
“小姐……”我把他和他的呼喊撇在身後，可是不過三秒鍾，感覺腦後一疼，眼前一黑，向前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