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無稽之談
丁偉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什麽不滿的話來,就聽到參謀長張大彪先開了口,“我有點兒疑問。”
何遠好脾氣的點頭,“老營長,請講。”
這聲‘老營長’,何遠是尊重的意思,然而,聽在張大彪耳朵裏麵,卻就變了味兒。當然,也是何遠升官兒升得實在是太不符合邏輯,除了紅軍的那會兒不停地擴編大編製以外,進入了抗戰之後,還哪裏有人升官兒升得這麽快了?不能不讓別人心中有想法。
張大彪壓下心中的不痛快,說道:“我記得,我們新一團曾經在孫家口那個位置伏擊過日軍。鬼子應該還沒有那麽蠢,可以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吧?我覺得,這次的伏擊安排不合理,請副旅長同誌再仔細斟酌一下。”
他的話,說得有那麽點兒道理。因為兵法忌重複,一個坑裏麵連著摔的人的確不多。如果鬼子記得上一次在這兒摔過一次跤,那麽,這一次再在同一個地方搞伏擊,不僅能夠起到的作用有限,而且還很容易被鬼子反其道而行之,造成重大的傷亡。
但是,這是新一團那邊的想法,對於獨立團這邊的人來說,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獨立團的人早習慣了,戰前作戰參謀對麵前的主要情況進行通報,然後是參謀長宣布團部的計劃。說是團部的計劃,其實多半就是何遠的命令,最多周衛國能給他提幾個意見,改進一下做法罷了。質疑?這種事情能存在嗎?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都不懂嗎?
最先表露出不滿的,是獨立團副團長馮金祥。
何遠這次是以副旅長的身份主持作戰會議,他馮金祥就可以被看作是以副團長的身份代理團長職務,該說話的時候,也應該是他最先說話。
馮金祥說道:“我問一下,這位同誌是?”
張大彪上下打量他一番,剛剛已經聽何遠叫過了,是獨立團副團長,姓馮,片刻後,張大彪回答說:“我是新一團參謀長,張大彪。馮副團長,有什麽指教?”
馮金祥笑了一聲,“原來是參謀長?丁團長,你們團是參謀長說了算嘛?你這團長坐在這兒,就輪到他評價戰術了嗎?你們新一團還有沒有規矩?”
何遠微微皺了皺眉,但並沒有說什麽。
丁偉臉上卻掛不住了,他拍案說道:“你這話什麽意思?我們八路軍一向是暢所欲言,表態的時候,就算是個小兵,他也有說話的權利!更何況是我們新一團的參謀長?你這話說的,到底是我的參謀長不能說話,還是你覺得我們新一團不能說話?”
別看丁偉吹胡子瞪眼睛,手下兵強馬壯的獨立團副團長可不會怕他,馮金祥說道:“我沒有說誰不能說話,而是說,既然上級領導已經決定,已經下達命令了,作為軍人,就應該堅決執行才對!副旅長是在宣布作戰任務,而不是在跟誰討論。理解就執行,不理解一邊理解一邊執行!也不是第一天當兵了,這都不懂嗎?”
丁偉拍案而起,“你夾槍帶棒的說誰呢?老子參軍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撒尿和泥呢!”
馮金祥也來了脾氣,原本他就看對麵這群人不順眼很久了,找到機會,立馬就也蹦了起來,“說你怎的?你參軍早了不起啊?參軍比你早的不是沒有,你哪門子倚老賣老?看看你帶的兵!老子一個營就能收拾你全團!你們不願意幹就滾回去歇著,我們獨立團包打這一仗!保證比你們打得好!”
丁偉瞪著眼睛,“你說什麽你?你再說一遍!”
“行了!”眼看著吵架要上升到打架,何遠猛地拍了下桌子,兩邊人同時消停下來,卻依舊鬥雞似的瞪著對方。
何遠看看這邊兒,又看看那邊兒,站起身來,罵道:“都吵什麽吵?都是老同誌了,都不是第一天帶兵了,作戰在即,會議上吵成這個樣子,好看嗎?有用嗎?能解決問題了嗎?馮金祥。”
馮金祥即便不甘,也隻得立正,高聲說:“到!”
何遠問他說:“你說你一個營能包打人家一個團?你咋這麽厲害?要麽我起開,讓你上來說,你來指揮!我退位讓賢!來!”
馮金祥見他發火,頓時氣短,縮縮脖子,賠笑道:“我錯了,團長,我說錯話了。我哪能指揮得了?我服從命令,當然是服從命令。”
何遠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另一邊。
丁偉覺得有些尷尬,別開了眼神。
何遠歎了口氣,“老團長,你讓我咋說你?我當戰士的時候,你就是我團長了。旁人不理解我,我能接受。連你都不理解我嗎?我是要解決問題的!你也說了,希望新一團能好,希望可以有機會。我這不是正給你機會的嗎?馮金祥這家夥說話是難聽,但是,老團長,你心裏清楚,我隻靠獨立團,這一仗一樣能打好。可是我能這麽做嘛?我能把新一團撇在一邊兒不管嗎?都是八路軍的武裝,我希望大夥兒都能好!咱們是八路軍,是黨領導的革命的隊伍!不是中央軍,不是晉綏軍。守望互助,這是咱們的規矩!臨陣怯逃、互相坑害、挖坑給自己人跳,這還叫革命的隊伍嗎?這和中央軍、晉綏軍有什麽區別了?”
丁偉聽著這話,隻覺得臉上發燒。是啊,人家說得難聽,但人家不是說大話。獨立團一個團,足夠包打這一仗,帶上你,還讓你打主攻任務,難道不是給你機會嗎?還有什麽好不願意的啊?難道人家把你新一團甩到一邊,那你當炮灰用、當備兵用,你就願意了嗎?
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何遠也盯著他看,沒再把更難聽的話說下去。指揮自己的老首長,這是一個不容易的事情,心理上就很難找到平衡。如果在打仗的時候爆發這種矛盾,真不好處理,還不如提前就把這話給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