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教你活著（一）
“別再掙紮了。”
祝胖子冷冷看著我。
我眼淚都流不出，隻覺得諷刺得很。
命運從來都不給預熱的機會，所有的難以挽回的開始就像是任何生活中的一個小小環節，一個不注意，輪盤已經開始運轉。
月灼衝上來就抱住我，把我和孩子分開來，胖子則把孩子抱開了去。春花被我一嚇立刻就哭了，胖子手忙腳亂地哄著她卻一點兒不見好，她嗓子可真好，嚎起來一點兒力氣不用就能高得突破天際，嚇得院子裏的鴿子都開始騷動起來。
不僅不安慰，胖子居然還潑來撒了一把加了鹽的辣椒水：“別折騰了沒有用的。你閨女的靈魂天生就是黑暗的！她根本不用外力的輔助就能消化了靈魂，已經證明了她就是人魔的不二人選。”
月灼都忍不住叫他住嘴：“胖子能不能少說兩句。”
她朝胖子使使眼色，示意他注意我的感受，可我無心看他的反應。
聽了他的話的我默默癱坐下來，也不知道月灼怎麽把癱軟的我拖到了沙發上坐著。
半晌，我呆呆坐著，不言不語。
胖子把哭聲漸漸小了的孩子丟給了月灼照顧，春花窩在月灼懷裏依舊是哭哭啼啼的。
祝胖子卻上來安慰我，雖然他可能是覺得這就是安慰我的話：“小枝兒你別急啊，這金光壺裏麵有源源不斷的‘化靈水’，你閨女喝了還能麵不改色，這說明她厲害啊！你倆基因倒還挺可怕的哈，說不定這個姑娘以後會是個不得了的怪物呢！”
他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猛抬起頭來，我睜裂了眼眶般猙獰著我的眼睛，咬牙切齒：“你閉嘴，她不是‘怪物’！你ＴＭ什麽都不懂你滾啊！”
祝胖子與我麵對麵，大臉對大臉，他是麵無表情，我卻移開了視線。
剛才的憤怒猛然上漲又瞬間褪去，我一下反應過來了，我怎麽能不後悔自己剛才說出的那一番沒頭沒腦的憤怒之語：我怎麽能麵對一個被最信任的師父欺騙，吃下靈魂成為人魔的胖子說出這麽不近人情的話來。
他難道沒有站在春花的角度想事情嗎？我不信。
這一番諷刺，他何嚐不是帶著苦笑，隻是他的性格不允許他噓長歎短，又或是他在成為人魔的這些年裏早就忘卻了怎麽自怨自艾。
我隻有支吾道：“那……那是以後的事情，現在……”
我捂著臉坐在沙發上，腦子卻沒有像我從前那樣直接停擺，反而瘋狂運轉起來——
首先：如果她成為了人魔，那麽必將忍受多年的孤獨苦楚。
哪怕她有胖子的樂觀，可她一個女孩子，如果被人利用？
那麽，她隻有練就一身本事保護自己。
狗蛋既然交給了月灼，我能暫時放心，而如今春花又成為了一群新的虎視眈眈者的獵物，將自身壯大起來的最好途徑不就是……
我忽然正坐，無比真誠地望著祝胖子：“祝小帥師父，我能求您一件事兒嗎？”
他一口回絕：“沒錢哈……”
“不是錢啦！說正經的。”
我差點兒又被他說破功，趕緊崩起臉來麵色嚴肅，他也隨我嚴肅起來。
然後我道：“是關於春花：請問您能做她的師父嗎？”
胖子聽完，愣住了。
春花聽見自己的名字，停止了哼哼。
月灼趁機卻哼了一聲：“他不會答應的！他自己就親手解決了自己的師父，徒弟吃了師祖成人魔，欺師滅祖叛亂當道，這說出去別人都以為你在編小說呢！”
她就算說再諷刺，可我怎麽會聽不出月灼是在激將他，是在幫我。
但就是這樣，他還是不上當，眉頭緊鎖看著春花。
“會吃大苦頭的，爺們兒就算了，你家閨女可受不住。”
他這不就是鬆口了嗎？
我立刻展露笑容，把還不知所以的春花拉過來立刻給他跪下：“江湖雨快給你的祝無雙師父磕三個響頭！”
吃苦又如何，她已經吃下了海無涯的靈魂，還有什麽是不能吃的。
可春花被我這一拉下來跪下，嚇得又哭了，忙躲在門後去就是不肯靠近我。
“不！哥哥連休息都沒有，我不要，嗚嗚嗚……”
“苦頭”這個詞在她的小腦袋裏到底被打下了什麽烙印，話說月灼不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虐待狗蛋兒吧……
我偷偷看看月灼，她狠狠瞪我一眼：“看我幹嗎！”
我趕緊又把眼神收回來了。
春花又嚶嚶地哭起來，我上前想抱住她，果然又被她一把推開。
“不要！”
她滿臉都是淚水，鼻涕都流到嘴邊了。
我輕聲勸她：“你聽媽媽講話嗎？”
她又哭了一會兒，但我就這麽一直靜靜等著她，直到她哭累了總算停下來。
然後我才柔聲問：“還哭嗎？”
她見我一直沒有說話，這才抽抽涕涕地小心答：“不哭……了。”
我點點頭，摸摸她的腦袋：“不哭就好。春花，你靜靜聽媽媽講：你總有一天會變成大人，變成月灼姐姐那樣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人。你不願意學醫，好，媽媽不讓你學，但是你能一輩子這麽任性嗎？
“媽媽有天會離開你的，但你的師父不會離開你。”
一聽我要走，她又瀕臨失控衝到我懷裏：“媽媽不要走！不要！”
這一生哭喊已經快把我的心撕碎了，但是我還是狠心地把手擋在麵前，讓她與我保持一個距離，讓我可以冷靜地勸她：“春花是一個會讓媽媽放心的好孩子對不對？”
一邊哭，她一邊用力點點頭：“嗯。”
“哥哥以後會因為今天的努力成為一個偉大的人，他不會後悔。你也要慢慢聽話，成為一個讓媽媽放心的人，好嗎？”
她也忍著自己的抽泣，但是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嗝，然後她自己也笑了，再次點點頭。
哪怕她點頭，我還是不放心地再問了一次：“可以讓媽媽放心嗎？”
她眼睛忽閃忽閃的，露出青色的光芒，輕輕道：“媽媽可以放心。”
我母女二人對視一笑，像是穿越時空照了一麵鏡子。
替她把天上沒擦到的眼淚抹幹淨，我指了指靠在沙發邊兒的祝無雙：“好孩子，去吧，你的師父等著你呢。”
祝無雙站直了正對我二人的方向。
他的表情像是被春水化開的蓮種一般，露出一朵難得的溫柔。讓原本說了哭不出來的我又差點濕潤眼眶。
望著那“師父”，春花抹了抹臉上的眼淚，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她一步步朝他走去，勇敢地。
卻沒有想到祝胖子“師父”忽然伸出手做出一個叫她“停止”的手勢，道：“先等等孩子，你先站在原地別走，師父要給你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