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靈堂騷亂
我二人行車不久很快到了目的地。
劉夏將車穩穩停下,下車就朝著之前路過的簡易天棚而去,她大步邁得熱火朝天,我隻有快步跟上去。
就算已經是個畢業幾年的人了,背影看上去多麽可靠的都市女郎,可實際上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做什麽都毛躁。
下了車遙遙地就看見了靈堂,一兩個花圈靠在臨時搭的堂前,顯得有些孤單蕭索。地上還有鞭炮的痕跡,因為被踩過就更淩亂了,其實這一帶原本挺幹淨的,髒幾天多半過不久就會有人打掃,也不應該在我的擔心範圍內。
此時此刻同劉夏一道站在靈堂麵前,我也算是感慨。
一天之內我要接受兩個人的死亡訊息,我還有些懵,若說感受真的說不上來。
穿過長長的菊花盆栽堆成的小道,盡頭的靈台上靜靜靠著一個相框,黑白照片上阿琳娜笑靨如花,一如我十四五歲時見到的她時一樣。
“今知,還記得阿琳娜嗎?”
劉夏轉過身來問我。她一頭長直發齊腰,將耳發別在耳後的時候露出白色的百合花耳釘。一身黑色風衣,黑色長靴。黑色的帽簷下她表情顯得有些悲傷,但止於一些。
怎麽能不記得。
那你還傻站著幹什麽,進去啊
我純天然的鼻子都要被氣歪了!
我說你個白眼狼!我不進去還不是因為擔心你,你當初和阿琳娜那麽好……
一想到當時鬧得滿校風雨的,直到阿琳娜轉學回米國才平息了風波,那幾年說起校園戀愛,大家都要表情怪異地提起阿琳娜和劉夏的名字。
她卻把腰一叉,反而諷刺起對方來:“行了吧!阿琳娜這碧池有了男人就把我丟到一邊去了,我可討厭著她呢哈哈哈!”
她笑得高昂,可我穿透她的略帶沙啞的嗓音,和帶著一絲絲差點就隱沒在笑容中的苦澀,卻兀自猜測她是否在聽見了阿琳娜死訊時曾在被窩裏哭得渾身顫抖,就像是她從前偶爾失去了校園英語演講比賽的冠軍寶座,哭得像個真正的孩子。
少年時代白色的裙擺飄揚,兩個少女的臉龐一個傳統東方一個俏皮混血,吸引了多少籃球少年揮灑汗水爭相瞭望,隻是她們牽著的手隻比普通朋友更親密那麽一點點,其中包含的情愫知曉的人很少很少,直到後來被撞破成為一段笑談。
那之後阿琳娜轉校了,劉夏也轉校了,好在一年之後就高中畢業了,進入大學之後自然沒有人再在乎,大家都有各自忙不完的事情,誰叫這個人與人之間關係緊密的小城鎮總是不會有過高的容忍度。
當初阿琳娜算是小小J市裏的一個異類,她的親是一個來中國學小手工藝品技術的米國男子,不知怎麽的來到了這裏並愛上了當地手藝人,生下了J市為數不多的混血,憑著漂亮被多少人喜歡,想當初也是情書不斷,那之後多少男生是扼腕歎息。
百轉千回的記憶激蕩到最後,隻留下麵前黑白的照片。
她還是那麽美,或者說,生前還是那麽美。
如果不是因為胃癌迅速病發,她一定也可以繼續美麗地活著。
也不知我想到哪裏了,忽然劉夏就把“槍頭”對準了我,指著我就嚷嚷:“隋今知我命令你今兒不準用你那個眼神看著我!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不就是讓你陪我來給我勇氣的嗎?好了別嗶嗶快來吧。”
說完拽著我就進去了。
反正我是知道劉夏的性格的,她就是坐在阿琳娜遺體身邊肯定都能邊吃茶點邊諷刺她本人的,和她東方美的鵝蛋臉絕對不搭,但是她絕對沒有一絲惡意,反而她越是說越是表達了她的關心。
跟著她進去之後,卻隻見靈堂裏零零落落坐了幾個人,似乎都是生麵孔,大約也是我們在門口吵——必須承認是劉夏聲音最大——的話他們都聽了去,幾個人看劉夏的樣子總覺得是遮不住的厭惡和不滿。
我扯了扯劉夏叫她“低調點兒”。
反而戳中了她的怒點。
“怕什麽!人總要死的,死之前難道連個話都不讓人說了嗎?就像我們家那個最近從S市來的同事,追了嫌犯好幾天最後居然丟下妻兒自己猝死了。所以死了就是什麽都沒有了,連去尊敬都費力氣!”
“別說了!”
她今天到底怎麽了,就算是阿琳娜的離開對她刺激太大了,她也太反常了吧!
她對我的忽然激動倒是覺得不可意思,上下打量我像在問“你怎麽了”。
可還沒問呢,一道略微蒼老的聲音立刻從一旁強勢插入,循聲望去,那是個一身灰色的老婦人。
“我說,你這個女娃怎麽這麽沒有禮貌?”
說老婦人其實也失禮了,她差不多也就是50出頭罷了。她站得筆挺,倒不見疲態。
劉夏掃了老婦人一眼根本懶得理她,她向來都不喜歡看對她出言不遜的人,哪怕是長輩。
見她沒有回答,反而狠狠白眼了自己,老婦人自然眉毛皺緊了,但她也沒有多憤怒,家教似乎不錯。我看這老婦人倒是很有氣質的樣子,一身衣服也是不便宜,無名指上紅色寶石更是閃閃發光,逃不過是個有錢的人。
在我記憶裏似乎沒有阿琳娜似乎沒有和這樣的長輩認識,這麽說來我記得阿琳娜在這裏應該也除了她早逝的母親沒有任何的親人了,這時我才看見了靈台上擺著的一個牌位——
“愛妻阿琳娜之位”
對了,是她的伯母!
此時老婦人率先教訓劉夏:“你是誰?長輩說話也不應對一聲,對著死者的伯母你也這麽沒有禮貌,那你最好就不要來啊。”
“好啊!”
劉夏一聽她身份,簡直就是炮仗找到了出氣筒,差點當即就點燃了,獰笑著回答她。
老婦人聽了更氣,兩個劍拔弩張就差當即炸起來,看得我心驚膽寒的。
千鈞一發之際,又聽得有人遙遙勸了一句——
“媽,別為難她。”
我朝救星望去,卻見一個身高優於眾人的西裝筆挺的而立青年闊步走來。
他張得和婦人幾分相似,眼睛都是大大的,隻是他鼻子更挺,這讓他顯得英勇逼人,有份說不出的帥氣。
劉夏見他來,冷笑卻更深了。
他們之間是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