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出神
有肉眼不可見的神秘力量，自洗象池邊聆聽兩位老神仙講道的眾人體內飄散而出，最後匯聚到張天威擱在左膝的手掌之中。
唯有元仙境界的大修士才可以探查和使用這等秘力，同時人心一致的軍陣當中，這種力量也會被自行調動。
失掉這一絲秘力，對一個普通人而言，就像流了幾滴血而已，算不得什麽大事。
雷池陣法消散，水麵重歸平靜。
張天威緩緩道：“劍道即天道，不是沒有理由的！”
水東流微微點頭，手掌拂動，他身下水麵浮現出一朵朵由池水凝聚而成的蓮花，花骨朵下，一尾尾一指來長的金鯉緩緩遊弋，在陽光的照耀下，構成一幅絕美圖畫。
“修真修真，何為真？我以造化之術，納靈鍛神，養出這幾尾金鯉，它們在水蓮下嬉戲，可知自己不過是一點浮遊於天地間的真靈所凝？“
”昔年不知大道高遠，在江湖中浮沉數十年，走到武聖榜第九的位置，如今已是元仙境界，卻發現自己不比我造就的這幾隻遊魚更為自在，難道我修了一個假？”
水長東之問，既是在詢問張天威，亦是在自問。
閉關修道一甲子，境界越高，他卻反而越覺得自己，好似活在別人一場夢中。
老天師道袍無風自動，廣袖飄搖，他青撚胡須，沉思良久，一指彈出，一道無形勁氣，將水長東麵前一隻金鯉打散。
他一邊想，一邊說道：“此問，昔年我龍虎山祖師爺也曾提過，後來他認為，人活一世，從生至死，整個活著的過程，才為所求之真。就像那尾已經消散的金鯉，在其他幾尾金鯉眼中，它已是一場虛幻的夢。”
聆聽講道的人如癡如醉，蘇景琮已經閉上了雙眼，思緒飄出很遠。
他體內氣機洶湧翻滾，如一團燃燒的烈火，讓他汗氣蒸騰。
蘇景琮心神所致，不是這千裏蔥蘢龍虎山，而是一路西去，看到了即將開始的衝天烽火，看到了西北萬裏黃沙。
最後轉而北上，去了僅踏足一次的北陸，看到北海的浩渺，還有位於東勝神洲邊緣的那棵接天建木。
就在蘇景琮思緒轉而往西去之時，他的後背被人推了一下，瞬間回神。
純鈞已經來到蘇景琮所立樹梢上，扶著蘇景琮憂心忡忡道：“王爺，你沒事吧？”
蘇景琮擺擺手，輕輕吐了口氣。
其實他後背已經濕透，若是純鈞不喊醒他，恐怕他就會因為神魂與肉身分離太久，肉身枯敗而亡，史上不是沒有因為這種原因，而無聲坐化的修道者。
其他人很少有如蘇景琮一般，沉浸於兩位老神仙講道而不可自拔的。
蘇景琮四下看看，發現張靈素臉色蒼白如霜，不由得低聲問道：“純鈞，你可知道那女子是怎麽回事？”
純鈞順著蘇景琮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她與王爺有些類似，應該是想的太多了，導致出神太久。”
蘇景琮有些不解的看了純鈞一眼，問道：“問什麽你沒事？”
論悟性，寫出《參同契》的純鈞，絕對不會低於蘇景琮，沒道理蘇景琮都已經所思極遠，而純鈞卻一無所得。
純鈞撓了撓頭，尷尬笑道：“可能是貧道天生擅長把複雜的事情簡單化，這才沒有被大道動神。。”
蘇景琮來了興趣，道：“水長東老前輩的問題，你怎麽簡單化？”
“我不在乎什麽修真修假，活在這世上由我本心做事，便是我所求大道！”說出此話時，純鈞神態莊嚴肅穆，沒有一絲玩笑的意味。
蘇景琮若有所思，拍拍純鈞的肩膀，笑道：“我現在相信你就是青蓮劍祖轉世了，單這份純粹的修道心境，就沒有幾個人比得上。”
純鈞沒有接話，看著分別凝聚出一龍一虎的兩位老神仙。
龍虎相爭，聲勢浩大。洗象池中清澈池水被卷上天去，最後又如瀑布灑落。
一龍一虎同時消散，兩位老神仙各自收手。
遠處山峰傳來古鍾厚重的清鳴，悠悠蕩蕩，傳開很遠。
龍虎山掌教天師走到人群當中，朗聲道：“講道結束，煩請諸位下山去。”
既然龍虎山下了逐客令，這些江湖草莽們，也不好賴著不走，人群動身走向山下。
龍君未動，仍站在原地，張靈素跟在龍虎山四天師身後，走向山中一座閣樓。
她還要等師父忙完這裏的事情，堂堂武聖榜排在第四的高手，自然不可能隻是來龍虎山遊玩聽老神仙講道。
純鈞扯了扯蘇景琮的袖子，道：“王爺，咱們走吧。”
蘇景琮卻搖搖頭，道：“你先下山，我還有件事情要做，咱們山下管家茶鋪見。”
純鈞點點頭，跳下樹梢，往山下走去。
有個少年輕拍他的肩頭，微微氣惱道：“道長，見了老朋友，就不理會我這新朋友了？”
看到有一人仍不下山，反而往洗象池畔走去，掌律天師微微皺眉，走了過去，攔下那個青衫劍客，沉聲道：“這位公子，煩請您下山去，稍後龍虎山會在此地開壇設法，不便外人觀摩。”
蘇景琮本以為龍虎山誰都有可能認不出自己，獨獨這位掌律老天師不可能，但現在他有些失望，隻得無奈開口，道：“張俊希老天師，您看仔細了，瞧瞧我是誰。”
張俊希上下打量了蘇景琮一眼，突然驚訝道：“你是蘇景琮那臭小子！”
蘇景琮歎了口氣，道：“可算把我認出來了，好歹當初您進宮麵見我父皇，還是我領的路。”
張俊希打了個稽首，笑道：“你這小家夥比過去帥了太多，老道老眼昏花，認不出來也是正常。”
他忽然正色道：“景琮，你先下山去，明日再來山上，屆時老道必然擺出足夠分量的陣仗迎接你。”
蘇景琮不解道：“這是為何？”
他也不想在龍虎山磨蹭太久，直接說明他來此的目的。
“張二天師，你這兒有龍虎山金丹嗎？給我五顆，我有些用。”
聞言，張俊希沒好氣道：“你這家夥，真以為龍虎山金丹是大白菜啊，老道我自己想要都沒有，你這張口就是五顆。”
“那就三顆，三顆而已，以您的身份，一定拿得出！”蘇景琮伸出三根手指頭。
“沒有，一顆都沒有！你先下山。”張俊希拍掉蘇景琮的手指，把蘇景琮往山下推去。
張天威看到了正與張俊希討價還價的蘇景琮，又看了一眼蘇景琮腰間的青蓮劍，道：“青霜劍出現在這兒，不會是一個巧合，冥冥中自有天定。”
水長東點點頭。
“俊希，你過來。”張天威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