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年輕道士和少年(下)
“小子,年紀不大,本事倒不小,你師承何人啊?”紅披風漢子應對的那叫一個輕鬆寫意,看樣子,應該是比這個少年身手高出不少。
少年卻根本不答話,隻是冷著一張尚帶些稚氣的臉,揮舞手中鋼刀。
兩人早已從馬上打到馬下,臭氣熏天的王姓士子終於回過神來,趁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那兩人身上的功夫,悄悄向反方向爬去。
紅披風漢子餘光瞥見那個如同烏龜一般的年輕人後,輕輕退出三步,一刀便擲了出去,嗚嗚的破風聲,讓王姓士子汗毛都直豎起來。
閃著寒光的鋼刀,插在了王姓士子去路前,他一抬頭,便看到了一柄還在劇烈搖晃的鋼刀,刀鋒正對他的麵門,若是就這麽撞上去,臉上該多出一道一掌長的猙獰傷口了。
見與自己交手,還敢分心傷人,少年勃然大怒,渾圓一刀對著紅披風漢子那顆大好人頭,重重砍下。
以他的力量下去,這一刀恐怕能將紅披風漢子斬成兩半。
隻是接下來一幕,卻讓這個初入江湖的少年,心中驟然一緊。
紅披風漢子伸出兩指,夾住鋒銳刀刃,手中似有霧氣浮現,輕輕一扭,便將長刀擰成麻花,然後不堪此等折磨的鋼刀,傳出一聲脆響,斷成兩截。
紅披風漢子隨手丟掉半截“麻花刀”,望著有些發愣的少年,露出一個他認為和善的微笑,道:“當我山上第三號人物,如何?”
少年驟然退出十多丈,落到那渾身癱軟,趴在地上的王姓士子身邊,提著後者的衣服,掠空遠去。
紅披風漢子笑道:“真以為你能逃掉?”
他足尖點地,飄飛出去,大紅披風如一麵鮮紅旗幟,在空中飄舞。
幾乎是瞬間,這個山匪頭子便截住少年去路,毫不留情的一掌,直接打了出去。
少年掌中罡氣噴吐,與紅披風漢子掌心相撞,手臂上傳出的巨大力量,讓少年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倒飛出數十丈。他另一隻手提著的王姓士子,也被甩飛,摔在地上,死活不知。
倒在地上的少年還未起身,一圈刀劍槍矛,便將他團團圍住,離他最近的一杆槍,槍尖都快捅到他臉上了。
紅披風漢子走進包圍圈,蹲下身子,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問道:“最後一次問你,願不願意同本大王上山?”
“呸!”少年吐了紅披風漢子一臉唾沫。
圍在少年身邊的一圈小嘍囉勃然大怒,紅披風漢子擺擺手,拿起他的披風,擦了擦臉。他伸出手,立馬有屬下遞給他一把刀。
紅披風漢子雙手舉刀,照著少年的脖頸砍了下去,低聲道:“可惜了!”
叮當一聲脆響,一顆石子打在刀刃上,將紅披風漢子手中刀直接打飛。
他迅速回頭,看著不遠處的樹上——那裏不知何時,來了一個年輕的道士,抱著一個青色劍鞘,正在撓著後腦勺。
“那個,給貧道個麵子,放了這個小家夥,行不行?”年輕道士猶豫道。
紅披風漢子深深的看了這模樣俊逸的年輕道士一眼,撿起那五十兩碎銀,翻身上馬,道:“走!”
雖然一幹屬下不明白為何自己老大,要向這道士服軟,但老大的決定,他們豈會質疑?
六十來號人,立馬離開此地。
抱著空劍鞘的道士如一片樹葉,從樹上輕輕飄落,扶起倒在地上的少年,問道:“可有大礙?”
少年搖搖頭,道謝之後,他忍不住問道:“敢問道長當下是何境界?”
與那紅披風山匪頭子交手之後,少年十分清楚那個家夥的厲害,自己這二品頂尖的修為,根本討不到半點好處,而這身穿一件嶄新道袍的年輕道士一露麵,就把麾下還有六十多號人馬的山匪頭子給嚇跑了,該是何等修為?
一品?那肯定是有的,不然還不能輕飄飄一句話,就把山匪驚退。
龍象?不是沒有可能,隻是這個道士未免也太年輕了吧,瞧著也就大自己四五歲,若有龍象境修為,這天賦未免有點過於讓人驚訝。
年輕道士有些難為情道:“既不算一品,也並非就是龍象,其中玄妙,貧道也說不準,但用來唬人完全夠了。”
少年猶豫一下,又問道:“道長打得過那個山匪?”
年輕道士輕輕點頭,不確定道:“約莫是可以吧?”
劫後餘生的鏢師終於還神,走到少年與道士身邊高聲道謝,王姓士子顧不得自己此刻的汙穢不堪,從人群外擠進去,抓住年輕道士的道袍不放,一把鼻涕一把淚哀嚎道:“求道長救命啊,道長乃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心懷眾生,可一定要護送王某入京去。我給道長錢,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銀子,隻要道長答應護送,要我做什麽都行。”
純鈞從艱難這青年手中,費力抽出衣袖,捂著鼻子道:“那貧道若要你現在換身衣服洗個澡呢?”
王姓士子周圍的人都遠遠躲開,緊緊捏著鼻子,一臉嫌棄。
這個處於人群中央的大族子弟發出一聲鬼叫,捂著臉跑向遠處的小溪邊。
鏢局的人開始收拾殘局,那夥匪徒胡亂殺了他們護送的客鏢中兩位貴客,還把領頭老鏢師的性命順手給取了,這趟鏢已經是徹底失敗,等著他們的,是鏢局解散,被發配邊疆的命運。
在江湖裏刨食吃,收成如何,全憑運氣。
運氣最差的如那老鏢師,已經魂歸天外,運氣稍微好些的,是這些鏢手,至少撿了一條性命。
純鈞走到有些情緒低落的少年身邊,拍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你做得很好了,若不是你及時出手,恐怕最後這裏所有人都會被殺死。”
少年拍掉道人的手掌,瞪眼問道:“你既然打得過那山匪頭子,為何不殺了他,杜絕他繼續為非作歹?”
純鈞想了想,道:“我隻看到那個山匪頭子要取你的性命,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也許他救了更多的人。有資格殺山匪的人,不是我,而是官府,若是什麽時候官府都無能為力了,這才輪到我們這些身負武力的山上人。”
“歪理!”少年加重了語氣。
純鈞也不生氣,繼續他的說教,“我看你和這些人應該不是一路的?以後行俠仗義,記得先保護好自己,你接著陪他們走,貧道先溜了,要是那個臭烘烘的公子問起來,你就說貧道被人抓走了。這個理由似乎不太行,算了,隨你怎麽說,走也!”
他在近乎垂直的石壁上跑得飛快,幾乎瞬間便消失在少年視線中。
少年目瞪口呆,喃喃道:“道長啊,你不去護送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嗎?”
他旋即想到,若是那書生回來,見道長已經離去,恐怕該會纏上自己了。
少年趕緊飛上懸崖,騎了他留在山中的那匹西岐大馬,奮蹄狂奔。
換了一身衣衫返回此地的王姓士子,知道那兩位高人都離去後,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破口大罵,什麽不中聽的話都開始往外蹦。
“你們兩個四條腿王八蛋,算他娘的什麽好漢,把老子丟在這兒就不管了!嗚嗚……”
蘇景琮走到龍虎山下一家茶館,要了一壺廬山雲霧,淺斟慢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