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心死
毫不設防甚至撤去護體罡氣的華芙璃，靜悄悄站在原地，蘇景琮那一劍穿胸而過，鮮血順著劍尖緩緩流出，滴在地上，濺起一捧鮮紅刺目的血花。
粉色衣衫很快被鮮血染紅，蘇景琮直愣愣看著華芙璃，眼裏寫滿了難以置信。
麵前這個嬌俏的女子擠出一個笑臉，氣息微微加粗，慢慢說道：“傻了？”
蘇景琮鬆開劍柄，右手無力垂落，雙目幾乎是瞬間便出現猙獰血絲。他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神情可憐又可笑，艱難道：“你為什麽不躲？你明明可以躲開的。”
即便在最後關頭，蘇景琮已經收了八分力氣，但青蓮劍所迸發的劍氣，仍是在華芙璃體內肆虐了一陣。
之前蘇景琮僅僅用仍收在鞘中的青蓮，便一劍取了第九層守關老頭的性命，此刻青蓮劍已經插在華芙璃的胸口，她如何能活？
“不是的，不會的！”蘇景琮終於略微回過神來，呢喃著上前一步，將搖搖晃晃快要倒的華芙璃扶住，淚水已經模糊了他雙眼。
“我不是故意的，芙璃，你別死啊！你不能死啊。”
華芙璃精致容顏帶著淺淺的笑意，即便麵色蒼白，仍是明豔動人。
她伸出手，輕輕擦去蘇景琮順著雙頰流下的眼淚，柔聲道：“不死一次，怎麽舍得放下你？我不怪你，真的，是我自找的。”
其實她心裏難受的要死，隻不過一切都是衝著自己去的，有些事情現在還不是時候，告訴眼前這個男子，不讓他受傷，就得讓他心疼，她沒有更多的選擇，隻能這麽做。
“如果我現在央求你，放下仇恨與我隱居，你願意不願意？”華芙璃擦掉溢出嘴角的鮮血，問道。
蘇景琮的心，疼得要死。
他胡亂擦掉臉上淚水，伸出一隻手，緊緊握住華芙璃逐漸冰涼的小手，哽咽道：“都依你！答應我，不要死，不要死啊！”
他失去了娘親，失去了父親，來京城的路上，還失去了那個被命運肆意擺弄的女子，難道現在連心中最後一點念想，也要在今日失去？還是他親手了結的。
華芙璃笑了笑，輕輕敲蘇景琮的額頭，柔聲道：“傻！誰能不死呢。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麽嗎？我最喜歡的就是你身上這種執拗，明知很多事情做不成，也要拚命嚐試。“
”咱們十歲那年，你一個人在棋盤上對戰七位棋待詔，沒有一個人認為你能贏，結果你大獲全勝。從那天起我就知道，沒什麽事是你做不成的。答應我一件事，在我消失後，好好活著，行嗎？”
蘇景琮狠狠搖頭：“我不許你死！”
華芙璃趁著蘇景琮心神渙散之際，伸手拔出插在她胸口的青蓮劍，頓時，鮮血滾滾湧出。
“你在做什麽啊！”蘇景琮氣急，趕忙封住華芙璃穴道，想要為這個傻姑娘止住鮮血。
華芙璃用她染血的手指，在蘇景琮兩側臉上分別塗畫了一道，輕輕笑道：“好看。”
她緩緩閉上雙目，氣息也徹底消失。
蘇景琮呆若木雞，心如死灰。
他喉頭滾動，卻說不出一個字來，一腔悔恨最終化為一聲泣血怒吼。聲音在空曠的頂層中回蕩，蘇景琮抱緊華芙璃柔弱無骨的身子，眼中淌出血淚。
這一刻，他才晉升的龍象境界，開始倒退，他原本誌在武道登頂的心境徹底破碎。
如果能從頭再來，我隻要你活著，那些舊債，我寧可不要。
隻是這句話，懷中佳人已經聽不到了。蘇景琮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
蘇景琮從沉睡中醒來，他猛地坐起身子，打量四周後，發現自己處於岐王小殿他的屋內。
探查了境界，仍是處於一品。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皺眉沉思，難道先前那些記憶，都隻是一場噩夢？隻是這場噩夢也太真實了一些，而且那種心痛的感覺，仍舊縈繞在心底。
蘇景琮下了床，推開房門。刺目的陽光照在他臉上，他不由得伸出雙臂遮了遮陽光。
“冬雪，春茶，都不在嗎？”蘇景琮喊了一聲。
很快，端著一個底部描繪著兩龍紋臉盆的春茶小跑了過來，看見蘇景琮後驚喜道：“王爺，您醒了！”
春茶遞上一方潔白的手帕，輕聲道：“王爺，擦擦吧。”
蘇景琮接住手帕，問道：“春茶，現在是什麽時間，我睡了多久？”
春茶欲言又止。蘇景琮微微皺眉道：“說吧，吞吞吐吐的做什麽。”
春茶慢吞吞道：“稟王爺，現在是未時一刻，剛過午膳時間。”
蘇景琮搖頭道：“我說的不是這個，現在是什麽日子，幾月幾日？”
春茶麵露難色，但她看見蘇景琮略微冷了一分的眼睛後，扁著嘴道：“今天是嘉和六年，上陰曆七月初十。”
蘇景琮猛然攥緊手帕，他清楚的記得，武聖閣開閣之日是七月初一，難道那些記憶都是真的？他昏迷之後便睡了十天？
蘇景琮定了定神，幾乎是顫抖著，問道：“芙璃，現在怎樣？”
春茶上前一步，扶住蘇景琮手臂，低頭答道：“華小姐已經葬下了。”
蘇景琮噴出一口鮮血，雙目空洞。若不是有春茶攙扶，他已經摔倒在地了。
他發出一聲慘笑，跌倒在春茶懷裏，無力道：“春茶，帶我去芙璃墳頭。”
兩人乘著一架馬車，很快趕到城外華家祖墳所在。
華天新墳旁，添了一座甚至有些簡樸的小墳，立著一塊石碑，隻刻五個字——華芙璃之墓。
蘇景琮坐在地上，從下午坐到黃昏，又從日薄西山，坐到明月高懸。春茶站在蘇景琮背後，寸步不離。
清晨的薄霧打濕了蘇景琮的衣衫，他招了招手，發出沙啞的聲音：“春茶，我們回去。”
春茶便扶著已經站不起來得蘇景琮，走向馬車。
路過京城那些個糕點鋪子時，春茶小心問道：“王爺，您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奴婢下去給您買點吃的？”
蘇景琮輕輕搖頭，疲憊道：“直接回小殿，過後你通知大家收拾東西，所有人趕回王府。京城，不需要留人了。”
“我和冬雪也都回去？”春茶問道。
這明明是她一直以來的心願，但現在有可能實現後，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蘇景琮扶著額頭，低聲道：“對，當然，要是你想去別的地方，也可以去，哪怕從此不回來也無妨。若需要盤纏，隻管開口。”
春茶連忙道：“奴婢這輩子也不會離開王爺。”
蘇景琮扯了扯嘴角，雙目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