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最後一個殺招
聽聞陸湘裙此話，即便是蘇景琮都有些微微失神。他習慣將所有事情都往最壞的方麵去想，所以在他潛意識中，這個可憐可愛又可敬的女子，該做出一個看起來最好的選擇才是。
如果她站在自己對麵，不僅今夜毫無危險，甚至她身後的陸家都會真正興盛。可若她站在自己身旁，就意味著她與龍椅上的男人徹底撕破臉。
陸湘裙歪著腦袋伸出手摸了摸蘇景琮的臉，笑道：“傻啦？”
蘇景琮苦笑一聲，握住那隻擱在自己臉上的纖手，道：“是你傻。我說過了，你做出任何選擇，我都不會怪你。”
對麵那個中年大漢瞧見這一幕，臉色格外難看，怒道：“東湘，莫非你要放棄陸家？”
陸湘裙收回手掌，望著那人平靜道：“為陸家，我所做之事已經夠多了，往後我隻為自己而活。”
中年大漢連道三個好字，他憤然出手，直撲蘇景琮。蓮生小和尚腳尖輕點地麵，驟然掠出，與那中年大漢在半空中對了一掌。
一人身後是無盡佛光，一人身後是漫天血色，黑夜都要被兩人這次出手給喚醒。中年漢子死死盯著蓮生，咬牙道：“蓮生大師若此刻退去，葛某向您保證，絕不追究今夜之事。”
蓮生身上袈裟被勁氣撕扯得急劇擺動，如一隻巨大鮮紅蝴蝶，正繞著這位小和尚翩翩起舞。他雙掌推出，一身濃鬱佛氣呼嘯奔湧，將中年漢子逼退十餘丈。
中年漢子的眼睛中湧出極端的狠厲，他微微點頭道：“葛某在江湖闖蕩三十餘年，尚不曾親手斬殺過佛道高人，今夜，我便要嚐嚐佛門高僧的鮮血心肝，是否真與常人有所不同。”
他一雙比常人粗一圈的手臂竟再度膨脹，將衣袖撐裂，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貼著如虯龍一般的血管經絡。一雙眼睛呈現出詭異的血色，讓蓮生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當這中年漢子氣勢全開後，蓮生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毫不掩飾的殺意。
十五年前，江湖上出現一個啖人心肝的魔頭，一身魔道修為極為不俗。那人從東唐西南起，一路走一路殺，一直去往當時還未滅國的東遼。沿路但凡被他殺的人，心與肝皆被生吞入口。天下群雄齊齊出動，誓要剿滅那個早下無數殺孽的大魔頭。
一場浩浩蕩蕩的圍剿之後，世間再無啖人心肝的魔頭事跡。
蓮生無比確定，對麵那中年漢子就是當年的魔頭，因為他的師父是那一場圍剿的主要參與者之一。圍剿之後，他師父回到當時還在北陸的羅禪寺，境界跌落，直到今天也未曾重歸巔峰，隻能算作偽龍象境。
拜師三年多，這件事他師父不止一次跟他講過。
“蓮生，當年師父離開寺廟去斬魔衛道，卻功虧一簣，最後關頭讓那魔頭給逃了。此後，不論師父如何修行，都回不到當初不惹塵埃的琉璃心境。日後你若遇到那個魔頭，一定不要讓他再度跑掉，為禍人間。”
“原來是沉寂多年的葛閻靈，蓮生有禮了。”蓮生豎起手掌施了一個佛禮。他腦後再現三道神環，眉心出現一顆紅痣，此刻氣象，真如佛陀臨世。
蓮生一腳猛然踩在地上，身後八匹拉車良駒都被地麵的震顫晃動。他紮馬步，以佛門獅子吼喝道：“今天蓮生要替天行道，斬了你這魔頭。”
一串串梵音宛若實質，衝向對麵氣勢正值巔峰的大魔頭。中年漢子不由得交叉雙臂，去抵擋撲麵而來的勁氣。他雙臂上生出一道血色光幕，將自己完全護住，七道梵音凝成七柄飛射而出的利劍，斬向那道血色光幕。
七聲轟響令不遠處的河水炸開，有衝天水柱升起，再砸落，此地水汽又重了數分。
光幕與七柄佛光金劍一同破碎，聲音連成一串，驚得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八匹馬不住的嘶吼。
另一邊，那一對兄妹望著蘇景琮，眼中布滿了徹骨仇恨。他們一前一後，衝向蘇景琮，不發一語。凡是阻攔他們複仇的人，都得死，他們才不會管攔路之人是否可憐。
當年那個男人，可曾想過他下令屠殺的平頭百姓，值不值得可憐？
陸湘裙擋在蘇景琮身前，雙手結印，她輕聲道：“王爺，這兩人交給我，你自己小心。”
說罷，這個在最新出的天仙榜中，不知為何已無名次的美人飄飛而出，牢牢鎖定了對麵兩人的氣機。他們二人不論是誰，隻要想撇開她直接對蘇景琮出手，那就要麵臨她這個小龍象境高手的巔峰一擊。
見狀，六通兄妹二人不再著急斬殺蘇景琮，隻要把那人的爪牙全部拔掉砍掉，到時候他即便想逃，又能逃到哪兒去？
蘇景琮覺著，直至今夜，他才真切的感受到這個已經認識五年的姑娘的棋子身份。棋局中，她是最重要的一顆，更是最無奈的一顆。她永遠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走，她的背後永遠有讓她無法違逆的力量，控製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想跳出棋局，或許隻有今夜這一個契機。
蘇景琮深吸口氣，不去想更多的東西，眼下他身邊所有力量都已經被分散，如果對方還有後招，就隻能由他這個身份尊貴的王爺親自上場接下了。
他手掌一翻，拿出一個錦囊。出門前陳爺爺送他兩隻錦囊，一隻教他勸服葉家老祖宗出仕，這第二隻錦囊裏，是陳爺爺給他準備的保命後招。
蘇景琮沒有猶豫，打開了錦囊，還不等他仔細查看，一道纖細的身影便出現在他視線中，是一個他並不陌生的女子。
壓下心底翻騰的思緒，蘇景琮匆匆掃了一眼，兩指將手中字條碾碎，扔了那隻做工精細的錦囊，望著來人，淡笑道：“我沒想到給我準備的最後一道殺招竟然是你，張靈素。”
來人正是柳下城中，曾與蘇景琮交手的張靈素。她仍是背著一把斷劍，穿一襲素潔白裙，目光平靜，望著不遠處的年輕王爺。
“隻不過，憑你這個手下敗將，真能取了我的性命？”蘇景琮哈哈笑道。
張靈素搖頭，小口傳出她如淙淙流水般悅耳的聲音。
“此一時彼一時。上次我非常想殺了你，但我沒能做到，今夜其實我不想殺你，但我卻必須殺掉你，而且我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