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戰路鼎鋒
路鼎鋒被墨羽的話一噎，眼中浮現些許慍色，隨後又冷靜下來盯著兩人，思考著兩人關係。
不待路鼎鋒過多思索，淩劍抬手向路鼎鋒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似乎是讓他先出招。
路鼎鋒眉頭緊鎖，本來比試中一般應由前輩讓後輩先出招，而此刻，淩劍作為一個小輩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讓自己先出招，這豈不是損了自己的顏麵？
本來路鼎鋒還想說比武切磋點到為止，沒想到淩劍卻如此無禮，若是此刻說出來，不顯得自己怕了他？於是路鼎鋒也不多說，提劍直上，朝著淩劍刺去。
路鼎鋒的劍在陽光下反射著銀光，雖然近年來寶劍已很少用上，但路鼎鋒作為一個愛劍之人，也沒有忘記保養，時不時會拿出來擦拭，所以劍上沒有一絲汙穢。
頃刻間，路鼎鋒便距淩劍不到一丈，沒有絲毫試探，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擊敗眼前這狂妄的豎子，抬手便是數劍刺出。
當路鼎鋒的劍到了身前，淩劍這才不急不緩的將劍從劍鞘中抽出，然後挽劍格擋，就這麽一劍一劍堪堪的將路鼎鋒的招式盡數擋下。
沒有絲毫停歇，路鼎鋒接著就是一陣的猛攻，頓時院中充斥著刀光劍影。
路鼎鋒朝著淩劍一麵壓去，淩劍隻守不攻，路鼎鋒前進一步，淩劍便後退一步，一路直退便退到了院中的池塘邊，淩劍隻要再往後一步，便要掉入水中。
乍一看，淩劍好像處於下風，而路鼎鋒一連串的猛攻，氣勢已達巔峰，淩劍猶如一葉孤舟在中搖搖晃晃，隨時會傾翻。
此刻，在一旁圍觀的路家小姐和墨羽看著這一幕，心中的想法卻截然不同。
路家小姐的想法已然全部寫在臉上，秀眉微挑，眼中含笑，緊了緊手中寶劍，劍墜兒也跟著輕輕晃動，杏眼流波，緊盯著戰局，見到淩劍處在下風，現在更是要跌入池塘，恨不得上去給他一腳，將這個無禮之徒踢入水中，方解她心頭惱怒。
而墨羽卻暗自搖頭，雖然他不擅劍法，但畢竟是江湖高手，武學之事皆有相通之處，他自然不可能像路家小姐一樣隻看表麵，看著路鼎鋒一套劍法使出，淩劍卻還沒怎麽出手便輕鬆接下，心裏念叨著：這路鼎鋒號稱是江北七十二莊劍法第一人，如今一見也不過如此。看這架勢，淩劍一旦出招，要不了幾招就能將他擊敗。
其實路鼎鋒心裏也明白，看似淩劍處於下風，但自己得意的劍法已經用的七七八八，卻被淩劍如此雲淡風輕的接下，雖然自己如今很少過問江湖事，但是淩劍在江湖鬧出的那些事，他還是知道的，數位高手敗於其劍下，實力怎麽可能僅限於此？
果然，淩劍停下了後退的腳步，擋下路鼎鋒一劍後，渾身氣勢一變，轉守為攻，抬手朝著路鼎鋒劈去。
路鼎鋒看著淩劍不再防守而是朝自己攻來，也並未慌張，畢竟淩劍已經退無可退，自然隻有進攻，隻不過淩劍這一劍劈的幹淨利落，顯然已達化繁為簡的地步，夾雜著淩厲的氣勢，路鼎鋒不敢有絲毫的小視，立刻橫劍格擋。
就在淩劍要一劍劈到路鼎鋒的劍上時，淩劍的招式忽的一變，手腕一翻，轉劈為刺，朝著路鼎鋒的胸口刺去，速度之快，根本容不得路鼎鋒有多餘的反應，隻能以最快的速度將劍護於胸口。不過即使這樣，若是淩劍這一劍刺到了路鼎鋒的劍身上，就是餘勁透過劍身都能震的讓路鼎鋒受不小的內傷。
路鼎鋒心中暗自感歎後生可畏，就出手的第一招就使得自己如此狼狽，明明是力道十足的下劈，卻可以在千鈞一發之際轉劈為刺，論速度、論對力道的掌控和對劍的使用，淩劍都已然爐火純青，若是其他人，必定要在這一招下受重傷，不過……
隻要擋下了這一招，路鼎鋒相信自己又能有反擊的餘力。
可局勢卻不容路鼎鋒多想，淩劍的劍即將刺到，劍尖卻又偏了三分，直刺向路鼎鋒握劍的右手。
“叮”一聲短促的金屬碰撞聲，淩劍的劍刺到了路鼎鋒的劍柄上，接而向旁一挑，路鼎鋒大驚失色，隻感覺手中一股勁氣傳來，已然無法再握住手中的劍。
路鼎鋒的劍直接被淩劍挑飛出去，掉入了淩劍身後的池塘中。在路鼎鋒羞憤與驚詫之際，淩劍一劍掃在了路鼎鋒的胸口，並未有想象中的鮮血飛濺，而是傳出了一陣令人寒毛倒起的摩擦聲。
路鼎鋒的外衣被淩劍劃開，露出裏麵一層金色。
淩劍瞬間收劍，一手將劍負於身後，微微側首，不再看向路鼎鋒。
饒是以路鼎鋒曆世多年，現在腦中也是一片空白，僵硬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紫，一時啞然。
“哎喲，路老頭，原來你這麽怕死啊？還穿著件金絲內甲，怪不得。”墨羽率先開口，打破寂靜。
被墨羽這麽一說，路鼎鋒臉色漲紅，變得青紫交替，十分好看。路鼎鋒緊握雙拳，怒視著墨羽好一會兒，最終路鼎鋒還是張開雙手，耷下了腦袋。
“爹——”路家小姐看到眼前這一幕也是愣了許久，之前還是占據著優勢，就這麽一下子功夫，就落敗了，還是慘敗，她一清醒過來也不顧女孩子家的矜持了，跑到了路鼎鋒身邊抱住了路鼎鋒的手臂。然後轉頭怒視著淩劍和墨羽，“我不許你們傷害我爹爹。”
“瓊兒，你讓開，是爹技不如人。”路鼎鋒眼神複雜的看著女兒路以瓊，隨後將她拉開，繼續道，“士可殺，不可辱，要命你們拿去便是，但別傷害我家人。”說完，路鼎鋒閉上了雙眼。
“既然你這麽說了，行。”墨羽亮出了飛刀，就要朝路鼎鋒擲去。
“走了。”淩劍朝著墨羽使了個眼色，讓他停手。
墨羽收住了手，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每次比完劍都要殺人滅口嗎？”
淩劍收起了手中的劍，道：“我從未想過要他們的性命。”
說完，淩劍轉身便走。
“既然留了一命，那我希望你們知道以後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墨羽看淩劍沒有要再動手的意思，於是看了一眼路鼎鋒留下了這麽一句話，也轉身跟著淩劍離去。
路鼎鋒聞聲睜開了眼，看見二人的背影，心中如打翻了調料盒，五味雜陳。
“請留步！”路鼎鋒叫住了兩人，“這件金絲內甲，乃亡妻親手所織，我日夜貼身，以慰追思，本無他意。可是我卻在比試中因此動了歪念……我願將這件內甲轉贈給閣下。”
“爹！”路以瓊要叫住路鼎鋒，路鼎鋒卻抬手阻止了。
淩劍沒有回應，而是繼續邁起了步子，兩人並肩子一躍，身影便消失在了落日餘暉中。
路家莊恢複平靜，路鼎鋒怔在原地。
“是啊，如此年紀便已領悟了劍意，當今天下又有幾人能近其身？”路鼎鋒看向手中寶劍，兩指輕輕拂過劍身，寶劍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悲戚，發出輕輕嗡鳴。
“劍未鏽，人已老。”
路鼎鋒似是自語，又似感歎。
在晚霞的照耀下，路以瓊發覺自己的剛過四十的父親兩鬢徒生了些許斑白，接著她的目光又轉向了淩劍和墨羽離去的方向，空空地望著，不自覺地咬緊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