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施粥送暖
且說阮仲容昨日號召百姓隨官兵一同埋土造路,為了第二天能夠發揮出最大的力量,阮仲容並沒有急著讓大家去挖土。
而是命人將已經運送回城內的糧食,按每戶尚存人口來分。
包括棉被暖衣等一係列物資,皆是按人頭來分。
不過,由於帶進來的糧食有限,有人謊報虛報人頭,造成後麵排隊的人幾乎領不到糧食。
看著後麵排成長隊的百姓,他實在是心緒複雜。
無奈之下,他隻好問旁側的刺史等人,能否各自從家裏都調撥出一些私糧來,等到物資進城,被調撥公用的私糧,都將會還給每個人。
眾人麵露難色,個個都不太情願。
唯有彬州楊策身先士卒,他自願奉上僅有的幾十石私糧。
阮仲容大為感動,也命人將自己的每日的飲食分量縮減一半,縮減出來的計入公糧,以安彬州百姓的心。
彬州地產偏遠,民風淳樸。見這世子處處為大家考慮,他們也自願少拿一些盡量然更多的人吃到。
隻是世子也沒想到,由於自己過度慷慨,竟把為他與一眾帶進城的隨從準備的私糧,也大部分充作公糧了,至百姓散去,眾人方才驚醒,這點糧食竟還不夠他們分食。
何況還有世子與玄元大人的分例,等輪到他們,估計隻剩清湯寡水了。
玄元看到兄弟們竊竊私語,便叫過來問了情況。
知道了大概,趕緊稟報世子。
其實玄元想的是,自己是個練武之人,一頓不吃沒什麽關係,在銀虎軍營的時候,這種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
隻是阮仲容堅持不許玄元這般,但他自己卻隻是意思性地喝了點米湯而已。
當下人把此事匯報給楊策的時候,楊策也是大為震驚,就差熱淚盈眶了。
他是個有才之人,一直都在等一個明主現身,方能施展自己的抱負。
可惜南朝的皇室讓他心寒,但作為一個愛國的南朝人,他也絕不會叛變接受北朝遞來的高枝。
如今聽聞阮仲容這般行為,他決定誓死相隨這位仲容世子。
當夜,楊策便親自上門拜訪,來的時候,帶來了一盒飯食,清粥小菜,一應俱全。
阮仲容揭開食盒,心下湧過一陣暖流。
“楊大人深夜來訪,就為這些清粥小菜嗎?”阮仲容合上蓋子,微笑地看著來人。
“殿下,下官聽聞您的大義大善之事,這些東西在和平繁盛的金陵,自然不足掛齒。但如今是災年,這是萬裏白雪覆蓋的彬州,您出身尊貴,卻不拿此作態。本應錦衣玉食,奈何物資被阻,如今竟連自己的飯食也充作公糧。”
說罷,又行一禮。
“殿下此等高風亮節,舍己為人,著實令下官佩服。但您現在是彬州百姓的希望,就算為了百姓也應優先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緊。下官此生行得正,坐得直,從未向哪位上級官員行好過,今夜也是如此。我視殿下為英雄,也望殿下不要把下官想做行賄求好的宵小之輩。”
這一番話,讓阮仲容安定又驕傲。
南朝難得出好官,程嘯是一個,可惜死了;岑柏是一個,但已過古稀;平陽侯,勝遠侯也是英雄,但皆是武官。
他的身邊,就需要像楊策這樣的人在,寧折不彎,也會處處為民著想。
英雄惜英雄,到底劉備遇諸葛亮是幸事,還是諸葛亮遇劉備是幸事。
總之,對雙方而言,都是相當值得高興的一件事。
經不住玄元和楊策的再三相勸,阮仲容方才算用過晚膳。
他身份尊貴,從未有過糧食財帛短缺之苦,沒想到來到彬州的第一天,就見識到了這是什麽滋味。
夜色漸濃,方才眾人皆退下了,阮仲容帶著各種複雜的情緒入睡,一想來就聽到了令人愉快的好消息。
玄元來報:城門進來不遠處,大清早就有人立起了一排粥棚,百姓皆排著隊等施粥。
一聽這消息,阮仲容趕緊起身隨玄元去看。
楊策也是大清早就聽管家說路上有人施粥,甚至管家還去領了一份。
看著這雪白的大饅頭與熱乎乎的粥,楊策一方麵感念老仆的忠心。
本來楊策差不多也把家中的私糧散盡了,昨夜那頓粥,也是妻兒舍不得吃,專門留給他吃的。
但楊策也舍不得吃,知道世子還在也讓出了自己的飯食,他才連夜送過去的。
實際上,楊策本人已經餓了兩三頓了。
另一方麵,楊策更感念施粥的人。
聽聞城裏的富商早就跑路了,隻剩貧苦百姓,或者惡霸趁著雪災發橫財。
那施粥的人,又會是誰呢?
當阮仲容一行人感到成門處的時候,隔著重重人頭,他看見立於台上的那個清瘦背影,不就是自己的結拜兄弟荀朗嗎?
這一下,可把他高興壞了。
今日真是天降福星,他尚未來得及組織大家去造路,本來想著早上大夥必然都饑腸轆轆了,沒想到荀朗如及時雨一般出現了。
好個朗月公子啊,彬州大雪覆沒,百姓們很久不見月朗星稀的好天氣了。
既然天上無朗月,那麽就在人間造一輪朗月。
消融積雪,施粥送暖,與彬州的百姓,一同靜待和煦春日的到來。
感受到來自遠處熟悉的目光,程寄書也轉頭往人群裏看去。
在排隊領粥的長隊伍最後,有一披著白袍的男子,長身而立,銀質的月牙邊麵具,剛好遮走了一半的臉。
這張臉,似乎有點熟悉。
尤其那個眼神,分明是看見相識之人,久別重逢,歡欣雀躍的眼神。
再看白衣男子旁邊的灰袍男子,怎麽有點像上次叔承兄身邊的玄參?
不過若是玄參的話,應該沒有這麽穩重?
這時,楊策剛好走來與阮仲容攀談。
程寄書看見刺史大人都恭謹對待此人,想必這就是京中來使桓王世子阮仲容吧。
除了他,在這淒苦邊遠的彬州,怎麽養的出這一身清貴的氣質呢。
可惜了,帶著個麵具。
莫非,真如靈棲所言:這世子怕不是麵向醜陋,難以見人?
誒,何時自己也學得以貌取人了。程寄書趕緊一番以我反省。
說來,這個人的眼神,怎麽這麽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