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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彬州大雪

  次日一大早,朗月閣就迎來了兩位特別的客人。


  一個是半個月沒見到的顧寧謠,一個是顧家長子顧瑾瑜。


  程寄書在用早膳的時候,聽到靈棲說顧家大公子來了,一口粥差點沒噎著。這麽就不見的人,該以什麽妝容去見他好。


  她走進內室,打開塵封許久的箱子,裏麵是一些女兒家的衣服,煙羅細紗,淡藍夾襖,顏色清雅,配上旁邊的一根碧玉簪,可以想象程寄書穿上去的時候有多漂亮。


  不過說來,她已經有很久沒有穿過這樣的衣服了。


  平日她總穿男裝,反而覺得女裝麻煩許多,加上出門辦事諸多不便,也就沒穿過。


  這些衣服還是王世淮特地拿給她的,說有時候也該像個女子一般,男裝穿久了,容易對自己的性別產生錯覺!


  算了,也許瑾瑜兄長也變了許多。


  時間如雪,覆蓋了諸多未說出口的小心思。


  顧寧謠帶著哥哥上樓的時候,自己反倒很緊張,明明已經來過很多次了,她是在替阿書緊張。


  不知道阿書會不會害怕見到故人,每一次見到一個新的故人,就要再把程家血案在腦海裏重溫一遍,想想就讓人心疼。


  反而是顧瑾瑜挺自然,他生的微潤雅致,善研究醫理,因此身上總是帶著一股好問的中藥香氣,讓人聞著竟比那熏香還凝神靜心。


  雖然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程家妹妹了,不過他相信,既然程寄書能從那場煉獄裏活過來,那麽現在的她,肯定也成熟了許多。


  走上樓閣,便有小丫鬟引著他們走進內室。


  此刻內室裏正坐著程寄書,一見到顧瑾瑜,忙起身拱手一禮。


  “瑾瑜兄長,別來無恙。”


  顧瑾瑜也趕忙回禮,他見程寄書對他行男子的拱手禮,也拱手回禮。


  其實,程寄書有偷偷自己在房間內試著用福禮,隻是著男裝行福禮,很是突兀,就連寒昭也偷偷抿了抿嘴角。


  “寄書妹妹,你此番來金陵恰逢我遊醫在外,未能及時倆見你,我心裏甚是愧疚。不過,現在看你安然無恙,健康平安地站在這裏,我又很欣慰。真好,你能從那個風雨裏挺過來。”


  顧瑾瑜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突然抬起手想摸摸程寄書的頭,就像小時候那樣。


  但他突然又放下了,男女有別,畢竟都長大了。


  程寄書眼裏閃過一點失落,是啊,長大了,自然就生疏了些。


  “瑾瑜兄長,你此番出去做遊醫,可有什麽收貨?”程寄書笑著遞給對麵兩位一人一杯茶,一邊開口問道。


  “我知道我知道”,未等顧瑾瑜說話,顧寧謠忍不住插嘴。


  “哥哥這次走了南朝的好多地方,甚至連東齊、北朝也都遊曆過了。肯定是路上太好玩了,難怪母親多次傳信,他都不回來!哼!”


  顧寧謠嘟起小嘴,俏皮地朝她哥哥方向眨眨眼。


  “你呀你!真是長不大的頑皮鬼”。顧瑾瑜說著,就伸手摸摸妹妹的頭發,動作輕柔充滿關愛。


  程寄書看在眼裏,嘴上笑著,心裏卻縈繞著淡淡的情緒。


  顧瑾瑜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看著程寄書。


  “不瞞寄書妹妹,我此番出去,確實見識到了各地的風土民情,一路上收獲頗多。對了,這是我從北朝給你帶的禮物,也不知道寄書妹妹喜歡什麽,我隨意挑了個玩意。”


  說完,顧瑾瑜拿出剛才帶來的小盒子,一打開,裏麵是一個小琉璃瓶。


  “小時候就見你很怕涼,這是我用北朝才能找到的冷香草製成的,每日溫水服用一顆,久而久之,可改善怕涼體質。”


  程寄書接過藥瓶,看見瓶身上特有的“瑾”字,心裏暖暖的,卻也不動聲色地閃過一一個驚訝的眼神,連旁邊的寒昭也微有些驚訝。


  “有勞兄長還記掛我的身體,這藥我倒是很受用”。


  顧瑾瑜倒是也看到了這絲驚訝之色,不過他以為程寄書是驚訝禮物竟然是這個,畢竟這藥也不是那麽容易就可以得到的。


  冷香草生長在北朝極冷的高山地帶,這一點,不止顧瑾瑜知道,程寄書和寒昭都知道。


  因為她們,一個去過北朝,一個從北朝來。


  沒想到自北朝回來後,再見到北朝的東西竟然會是顧瑾瑜帶來的。


  “對了,我本想在過半年再回來,我此番回來是有重要的事?”


  顧瑾瑜說起這個,眉心擰成一團。


  “哥哥,近來家中沒什麽大事呀,你為什麽看起來這麽煩惱呢?”顧寧謠歪過頭看著她哥哥。


  程寄書也很好奇,“瑾瑜兄長,可是路上出了什麽變故嗎?”


  “嗯,我此番路過彬州的時候,隻見大雪幾乎覆蓋了整個州郡,路上濕滑難行。”說罷,他又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你不知道,彬州入冬比金陵早些,大雪連降四十天,平地雪厚五尺,當地富商紛紛逃往其他州郡,而貧民百姓寸步難行,生計都已然是大問題了。”


  “什麽?彬州雪災這麽嚴重,金陵怎麽完全沒有一點風聲呢?”程寄書拍案而起,憤憤不止。


  隻怪自己的消息還不夠靈通,彬州沒有自己的人手,若是早知道事態這麽嚴重,她絕不會坐視不理!

  “誒。你不知道,彬州刺史上報過的,隻是不知為何,最後沒有一點回應。”


  顧瑾瑜搖搖頭,連連歎息。


  “我此番回來,就是想請父親上奏陛下,今早救援彬州雪災一事。你們可能想象不到,牛馬死了,糧食沒了,百姓為了活著都吃雪充饑。這雪都堪稱‘血’了,吃進了雪,百姓的心在流血。”


  ……


  說到這,顧瑾瑜說不下去了,他閉上眼,想起在彬州見到的一幕幕。


  聽著這些話,在場的人都沉默了,連平時咋咋呼呼的顧寧謠也不說話,她小聲地啜泣著,怎麽辦呢?


  程寄書沒說話,隻是站著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誰能想到此刻彬州的百姓卻活在雪災裏,那場麵她不是沒見過。


  她見過的,在北朝的時候。


  師父帶著她,給災民們送吃的從衣服。隻是隻有吃喝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她不知道師父後來怎麽做的,但是師父和她說過,隻有讓當權者親自感受一番,才能知道這樣的災難麵前,人有多麽的痛苦無助。


  傳聞,北朝永嘉五年,北欽帝親臨雪災最嚴重的烏圖,與災民同吃同睡一夜,次日,朝中撥款五十萬銀兩安置災民。


  另外,所有在這場雪災裏不作為的官員,足足死了三十幾個。


  當然,他們死不足惜。


  或許,南朝,也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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