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墓中何人
且說程寄書恭送國公出門以後,又折返回了二樓,隻命人將國公方才用過的杯盞扔了。
甚至連國公待過的廂房也需灑水熏香,好生清理一番。
這時,不過是黃昏時分,過往行人皆訝異,怎麽朗月閣今日這麽早就閉門謝客了。
當王世淮的車馬到門前時,樓自從開門迎客,便從未有過這麽反常的時刻。
若是普通客人來,看到已經打烊的茶樓,自然會前去別家。
偏偏這位國舅爺,可不是普通人。
“行,你打烊,我敲我的門。”王世淮自顧自喃喃著。
“去,把那幾個小孩叫過來一下。”他又指著路邊唱著童謠的一群孩子,吩咐追雲去叫。
追雲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孩子怎麽叫?他隻會殺人和打人,不會哄孩子啊。
王世淮叉著腰罵道:“笨死了,那邊不是有個賣糖葫蘆的嗎?你都買了,稚子還不跟著你?”
一聽這話,追雲臉上笑開了花,原來如此啊!
隻見他快步走到賣糖葫蘆的那人麵前,一出手就是一錠銀子。
賣糖的老頭急著找他錢,這還沒找呢,就看著他直接連架子都搬走了。
那些小孩子一看有糖葫蘆,都眼巴巴跟在追雲後麵。
王世淮拿著一串糖葫蘆在孩子們眼前晃。
“聽著孩子們,你們現在去給爺喊門,喊到有人開了,這整個糖葫蘆都是你們的!”
果不出其然,朗月閣終於在門外孩子們一陣陣的喊叫聲裏開了個小門。
裏頭有個小二探腦袋,正想開口罵孩子,耳朵一瞬間就被提起來了。
“你竟然讓本公子在太陽底下等這麽久,還不快開門!”
小二一看來人,戰戰兢兢地開了門。
心裏一頓琢磨,這國舅爺不是喜歡走後門嗎?
一年到頭也沒走過幾次正門,怎麽今日走了正門?
王世淮心裏卻另有打算,他聽說國公來過了,也能猜到定國公必定是查到了自己和朗月閣來往密切。
那不如就光明正大讓他的常客又如何?
可惜當他走到三樓時,方知程寄書出去一會了。
看著二樓大清掃的架勢,問了靈棲一些情況,王世淮也有底了,便獨自上樓等著。
而此時的程寄書和寒昭正緩步走在白塔寺旁邊的竹林裏,程寄書心情很低落,她想找個地方待著,不知怎的,又來到了這裏。
無獨有偶,阮仲容今日正好去登樂觀見完父王,順道去了林中別院一趟。
在這裏住久了,反倒不喜歡過於繁華的金陵了。
隻是,他終究還是要回去金陵。
國公定不會像表麵如此安靜,下一個,他準備對誰動手呢?
想著想著,阮仲容從林中別院走過來,大老遠地就看到了無名墓前來了兩位常客。
看著前方熟悉的背影,他心裏有些歡喜,便大踏步走過去,朝著兩人的方向爽朗問候。
“今日如此巧,又在此遇到賢弟了。”
看著墓前的香燭紙錢,阮仲容眸色微動,看來是特意來的。
“是啊,我也沒想到能在此遇到叔承兄,想必你是從別院出來散心的吧。”
說罷,程寄書對來人做了拱手一禮。
阮仲容依舊是笑著,看著風中飄飛的紙錢,風輕雲淡地開口問。
“賢弟可是認識這墓中人,我恰好兩次見到賢弟在此祭拜,莫非?”
阮仲容話也不說完,隻等著對麵人的表現。
“義兄說笑了,我在金陵時日不多,又怎麽會親戚在此。我生開來是雁州人,所有親戚,也都在雁州罷了。”
程寄書淡淡一笑,語氣溫和又帶著些疏離感。
罷了,眼神裏又有些憂傷。
“其實我並不知道這裏麵是什麽人,隻是有緣。初次路過此地時,心裏頓覺悲痛。或許,是因為我雙親皆過世的緣故。”
阮仲容本來聽到“雁州”二子,心裏就升起了諸多猜測!
或許?是那個人?
正想開口問,又聽她說雙親過世,不禁升起一陣哀歎,想問的話也就不敢問出口了。
他隻是往前走了,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畢竟都是男人嘛,安慰人不就是拍拍你,告訴你,兄弟挺住之類的。
男人安慰男人,本就是如此簡單粗暴。
可程寄書是個女人,他手還沒碰到程寄書,寒昭的臉就抵在他胸口。
程寄書有些驚愕,阮仲容更有些驚訝。
隨即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原是想拍拍你的肩,想來是我我不太會撫慰人。”
程寄書一聽這話,心裏也覺得不好意思,卻也往後退了半步,拉開了距離。
“義兄莫見怪,我自小就不喜歡與旁人過於親近。”
說著,示意寒昭收起了劍。
寒昭不太情願抽回長劍,在阮仲容剛來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不過前幾日談的如此投機,想必不是個什麽壞人。
但當阮仲容靠近程寄書的時候,一瞬間她本能地想保護程寄書。
為什麽是本能呢?寒昭也想不通。明明她和程寄書也才認識幾年。
隻是從小到大,她也隻有程寄書這一個朋友。甚至,師門裏也沒有一個朋友。
阮仲容略微局促,知道自己過於唐突了,這下也不好再問什麽。
三人正抬步走出竹林,隻聽得後麵玄參快步過來。
“世……公子!!嬤嬤派人送來了晚膳,都是上好的食材~”
這倒是讓阮仲容舒了口氣,終於知道怎麽緩和了,他轉身朝側邊的程寄書拱手一禮。
“賢弟若是不嫌棄,不妨去我別院用晚膳。家裏的嬤嬤擅長做藥膳,這天冷寒氣重,我看賢弟身子虛弱,若是不嫌棄,不妨試試嬤嬤手藝。”
程寄書本欲推遲,看到寒昭饒有興致的眼神,便從容地應下了。
“那就有勞煩義兄了。”
說著三人便往竹林裏走去,至別院,早走嬤嬤在旁布菜。
程寄書靠著這些色澤鮮美的菜品,心下也挺滿意。
二人雖不怎麽言語,氣氛也融洽。
過了一會,嬤嬤命小丫鬟給三位分別盛上凝神湯。
熱氣騰騰的湯品上來,溫暖了屋內的人,寒昭眼角微微有些紅。
而程寄書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湯,突然升起了一種熟悉感。
像極了,雁州雪姨做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