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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林中初遇

  到了竹林深處,此時竹葉凋敝,枝頭上到處留有殘雪的痕跡,周遭一片狼藉。


  唯獨那座無名墓周邊,像是有人剛清理過,墓前空地依舊很整潔,與周圍形成了強烈對比。


  許是附近白塔寺的僧人打掃的。程寄書在心裏這樣想著。


  畢竟除了僧人心持善念,慈悲為懷,又有誰會在意一座無名墓是否荒蕪狼藉。


  寒昭見她自出城後就直奔這裏,什麽也沒問。


  她們兩人相處的日子久了,很多事情不用說破,也能猜到**分對方心裏在想什麽。


  對於程寄書來說,再來此墓,與上一次偶然闖入此地的心境全然不同。


  看見這墓,她心裏頓生一種故人的親切感。


  站在墓前空地,盡管周邊寒風凜冽,她的心卻被溫暖環抱。


  或許,是因為今天是生辰。


  也或許,是因為今天帶了那個小瓷瓶的原因吧。


  二人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祭品,並一一擺在墓前。


  程寄書恭敬地跪下,雙手合十拜了三拜。


  拜完以後,還讓寒昭去壓了墓紙,這是想告訴世人這並不是座野墓,總有人記掛著墓裏麵的人。


  其實,在程寄書心裏,雖然她不知道墓裏到底安葬著什麽人,但是祭拜的那一刻,她私心把墓裏的人,想做是自己的父親。


  六年場的那場血案過後,母親的屍首是顧伯伯收斂的,把她葬在了雁蕩山最有名的梅樹林下。


  她生前是那麽美,一如冷豔的紅梅,傲骨錚錚。


  而父親呢?可憐父親戰功累累,一生正直仁義,最後卻死於當朝昏君之手,甚至死後連屍骨也找不到在哪裏。


  這麽多年來,她無數次暗中查探當時的宮人侍衛,可就連當年在場的那些人,如今活著的也差不多隻剩幾個了。


  可惜這些人要麽身居高位,要麽是難覓蹤跡。


  她甚至不知道父親具體死於哪一天。


  當年南帝一紙詔書,隻允許他獨身一人進京。


  為了不讓家人擔心,他三兩天就修一封家書寄回雁州。


  直到足足有半個月時間,沒有書信往返時,母親便猜到他可能出事了。


  等到他死訊傳入雁州的時候,途中也耽擱了好幾日了。


  想到這些,程寄書不禁悲從中來。


  她跪在墓前,由開始的隱忍啜泣到無聲大哭,她克製不住眼淚簌簌地流下。


  寒昭看見她這個樣子,眼眶發紅很是生疼,不覺間有淚忽而掉落。


  此刻她的注意力都在程寄書身上,心思也有點恍惚,絲毫沒有注意到周邊有人窺視的異樣。


  且說那玄參每日都會去無名墓晃晃,早上公子看著窗外雪花飄飄,便打發他去無名墓周邊打掃清理。


  畢竟那墓裏埋葬著的人,生前是何等受人尊敬,即便是死後,也不應被人遺忘。


  王爺當初就交代過,或許早晚有一天,會有人來尋這座墓。


  玄參躲在暗處看了許久,決定先回去稟告公子再說,便往林深處飛躍。


  這竹林深處建有一座精巧的別院,雖說不是氣勢恢宏,卻也奇巧精妙。


  走至門口,便可見門口匾額上書:“林中別院”四字。


  彼時別院的聽風榭內,靠窗台處有一男子,緩帶輕裘,手握工筆,正在對著窗外的凋敝景象作畫。


  他生得清新俊逸,儀表堂堂,舉手投足間文雅之氣緩緩流露。


  他雖在畫畫,卻也是這竹林山水畫裏的人。


  當他剛抬頭準備再看一眼麵前的景象時,竹林裏突然刮來了一陣急“風”,搖落了枝丫上的殘雪,眼前美景瞬間被毀。


  作畫的人心下可惜,很是惱怒,正想發作的時候,便看到這陣“風”自己刮到眼前,帶著巨大的寒氣裹挾而來。


  強烈的溫差衝擊,讓作畫的人極不適應,止不住咳嗽了幾聲。


  玄參急乎乎地叫嚷起來,完全沒注意到對麵的人,早已醞釀好了一肚子怒氣。


  “世子世子,那墓!那墓……那墓有人了!”


  被喚作世子的那人,喝了口熱茶,給自己順了順氣。一臉我知道了的表情,擺出一副不太想理會的表情。


  “那墓裏當然有人了,不然我們守著它做什麽?藏寶嗎???”


  玄參一聽這話,不禁撓了撓腦袋,差點被對麵的人繞進去了!

  他趕緊搖搖頭擺擺手說:“不是,不是那墓裏,我是說有人去掃那座墓了!”


  聽到有人掃墓,被喚作世子的那人,心下升起一陣波瀾。


  他來了是嗎?當年那個孩子?

  這麽多年了,終於出現了嗎?……


  除了那個孩子,他暫時也想不到別人了。


  思及此,他便快步走向林中那無名墓去,也不管玄參在後麵叫喚著等等他的話。


  他的輕功比之玄參,更可謂踏雪無痕,玄參費了好大一股勁,才勉強追上了。


  可惜,當他們到無名墓時,隻見前方有兩個遠行的背影。


  從背影上看是兩位束發男子,一位黑色黑袍,一位淺色衣袍,結伴而去。


  玄參指著那淺色的背影說:“世子,就是他,跪在墓前行祭禮,還莫名其妙大哭了一場!”


  這世子再望那淺色背影漸行遠去,想起父親之前提過,聽說當年那孩子,是個風神俊朗的少年。


  尤其眉眼部分,與程帥頗為相似。


  當他提步準備去追前麵的人,玄參嘟嚷了一句:“也可能是當時的部下之子什麽的吧!聽說他以前在雁州威望很高,愛兵愛民皆如此。”


  這一句話倒是點醒了夢中人,仿佛涼水澆頭。


  是啊,他當年是多英明神武的一個人啊,愛民如子,體恤百姓辛勞。


  為守護南朝這天下,風雪不辭,常駐邊關雁州。想必雁州還有很多人還在懷念他,那些舊人也有可能還在尋找他的屍骨。


  隻是不知道,當年那個孩子,到底承受住這家族巨變沒有?

  活下來了麽?在哪裏呢?


  怎麽這麽多年來,父親和自己幾次派人奔赴雁州,都沒有任何消息。


  一個人倘若活在這世上,怎麽完全找不到一點蹤跡呢?


  終於再也看不見前方的背影,這世子心裏怪失落的。


  他真的打心眼裏希望今日來祭掃的男子,會是當年的那個孩子,也不枉自己在這守了六年墓。


  希望下一次見麵,我們能正麵相會吧。世子在心裏默默祈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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