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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深陷夢魘

  待顧寧謠求完了平安簽,滿心歡喜地踏出寺門,卻怎麽也找不到程寄書。


  問及左右婢女,才知她往寺旁竹林裏走去。


  等到她與寒昭尋到她時,隻見程寄書,正對著竹林裏一座龐大的無名墳淚流滿麵。


  顧寧謠是何等冰雪聰明,見此情此景,想來她是因為看見這墓,想起了過往什麽人了。


  所以她什麽也沒問,隻管上前抱著程寄書,並以手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像撫慰孩子一般。


  在顧寧謠的印象裏,阿書是很剛強的一個女子,她生來就像雁州的大雁一般,性情豪爽。


  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也像極了程叔叔。


  阿書自小就極少哭,就像真正的男子漢一般,即便她是女兒身。


  偏偏顧寧謠自己卻是個愛哭鬼,也愛圍著她團團轉。


  雖然阿書每次都會刮刮她的鼻尖笑話她,但也會在她哭泣的時候,把她拉進懷裏來抱一抱,摸摸她的頭,溫柔又無奈地撫慰她。


  說來寒昭也是極少見程寄書這樣失態,自從她跟著程寄書這些年來,大多數時候,程寄書都是一副穩重老成的樣子。


  哎,分明這姑娘,還比自己小一歲呢。


  隻是寒昭也不知道怎麽去寬慰別人,隻好幹站著看她兩溫馨抱團。


  瑟瑟秋風吹過,滿山黃葉飄飛,加重傷心人的愁緒。


  寒昭看著眼前的俊“男”美女衣袂飄飄,悲戚相擁,再看看眼前這座無名墳,心頭也湧上了一股莫名的滋味,說不清,道不明。


  隻是,除了耳邊的風刮起陣陣竹濤聲,她似乎還聽到了什麽腳步聲,但也並不真切。


  而直覺告訴她附近應該是有什麽人在窺視她們,這種敏銳的直覺,是以前當殺手時期養成的,她對這點很是篤信。


  以防有萬一,寒昭隻勸這二人天冷寒氣重,還是早些離開此地為佳。


  待那三人完全離去後,一灰衣男子,從遠處樹幹上跳下。


  他看看了遠去的三個背影,再看了看眼前這座無名墳,總覺得那三人不是一般迷路的香客,尤其是初來的那位紫袍男子,似乎不太對勁。


  這樣想著,他也隨著疾步離去。


  隻不過他並不是走出竹林,而是往竹林更深處縱身飛躍。


  自說她們三人自回了金陵城內,程寄書便覺得有些頭疼。


  許是受了秋寒,喝完秦嬤嬤熬的薑湯,她連晚膳也沒用,就早早地歇下了。


  寒昭心裏有所顧慮,也沒敢離開,隱約覺得有事要發生,便一直守在暖閣內陪她。


  月色漸濃,正當寒昭有些發困的時候,忽然聽到床上那邊傳來了聲響。


  還在沉睡中的人,滿臉虛汗。明明她睡前才喝的薑湯,不僅沒有回暖,反而臉色卻極其蒼白。


  乍一看不像是病態,更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臉上分明是驚恐萬分的神態。


  寒昭正欲離開叫人請大夫,剛給程寄書掖好了被角,還未來得及抽身,便被床上的人死死地攥緊了手臂。


  程寄書一直在混沌中喃喃自語,帶著濃重的哭腔,仿佛跟什麽人叫著喊著。


  “娘親,娘親”,“不要走好不好”,“不要,不要丟下書兒一個人”……


  此刻的她蜷縮在床上,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獸,看著讓人極其揪心。


  唉,看來,她又夢到將軍夫人了。


  寒昭對著明明滅滅的燭火,不由得歎了口氣。


  正出神著,又聽到她斷斷續續哽咽地說著什麽。


  “別吃…不要,不要吃它,好不好…求你了,求求你了。”


  這啜泣的喃喃聲,不由得讓人心碎。


  寒昭也曾試圖把她搖醒,但床上的人,似乎在做著一個極其美好,又支離破碎的夢。


  她時而露出微笑,時而放聲哭泣叫喊起來,就像一個迷糊著的瘋子。


  幾次下來,依舊是沒能叫醒她。


  突然,寒昭想到了以前她曾叮囑過的一件事。


  若是她又於夢中叫喚不醒,隻需去取出那個東西給她就好。


  想到這,她便起身前往密室,往最頂層的格子裏,取出一個精致小巧的陶瓷瓶,並將它放到程寄書的手心裏。


  陶瓷瓶的瓶身很涼,尤其是到了這種寒夜,這種涼感也足以讓人起雞皮疙瘩。


  程寄書是那麽怕涼的一個人,卻緊緊攥著它,仿佛怕它被人搶走了似的。


  過了好長一會,方才逐漸從夢魘裏安靜下來。


  看著她這副模樣,寒昭隻感覺眼眶生疼,卻哭不出來,她還不習慣擁有這種情緒。


  而床上的人此時還在夢中纏綿,反反複複又是那些景象。


  夢中的她身處雁州,那裏天地廣闊,眼前是一座宏偉的將軍府邸。


  夢裏的她還是十三歲少女的模樣,帶著九歲的謠謠,在校場學騎馬射箭。


  那個小姑娘啊,長得水靈靈的,很是可愛,但也太愛哭鼻子了。


  畫麵轉眼切換到帥府內,她一回頭,便看到母親在回廊下繡花。


  她溫柔地指著滿園紅梅笑著對她笑著說:“這花兒再怎麽美啊,也不如我們書兒漂亮呢。”


  隻是這美好的畫麵,不過刹那。


  眨眼間,又切換到了帥府堂上景象。


  那位從京城遠道而來的黑衣叔叔,手裏拿著個小瓷瓶,陰狠地對母親冷笑著說什麽。


  母親看上去麵色慘淡,哀戚難掩。


  恍惚間猶如墮入地獄,她聽不清堂上的話語,隻知道母親淚流不止,帶著絕望悲憐的眼神,吞下了瓶裏的一顆小丹丸。


  傳聞這世上有很多種毒藥,都以丹丸形式呈現,偏偏這顆丹丸不是毒藥,卻能讓人無比瘋狂。


  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感,不是來自**上的折磨,而就是由於這一味丹丸。


  她才十三歲,她也還小,她不知道為什麽那麽驕傲愛美的母親,最後竟選擇了懸梁這種難看的方式?畢竟她曾是豔壓塞外的人啊!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顧伯伯要死死地捂住她的嘴巴?不讓她叫出來,不讓她被堂上的人發現。


  就算她把顧伯伯咬得滿手都是血,他也絕不放開。


  她不明白,為什麽不讓她一箭穿心殺了堂上那個人?明明她的箭法已能百發百中,那可是父親手把手教她的招式。


  對了,為什麽沒有看到父親?

  父親呢?為什麽他不在母親身邊?去哪了?去哪了……


  身處夢中,心也痛的真實,夢裏覺得有種窒息感緊緊圍繞著她,怎麽都驅散不了。


  虛無的夢境裏,始終飄著黑衣叔叔對母親說的那句:“陛下感念你夫妻情深,他既愛你,必是願意把心給你的。”


  轉眼再不見帥府,再不見黑衣人,不見母親,不見雁州,不見了所有人。


  就像踏入虛空的迷瘴裏,伸手不見五指,雙目失明在黑夜裏摸索,她想掙脫,掙脫不了,回旋著的那句“把心給你了”,讓她痛苦不堪。


  她在夢魘裏孤獨得像十三歲那年失去了所有的孩子,而實際上她也確實失去了那些視如珍寶的少年時光,以及那些摯愛著的人兒。


  她在虛空的夢魘裏挺直了脊梁,那是父親告訴她的:


  我們將門子女,無時不處在自己的戰場上,當你越是感到恐懼不安,越要站得筆直。唯有打敗內心的恐懼,才能使自己身處不敗之地。


  看著程寄書的呼吸漸漸趨於平穩,寒昭頓覺得輕鬆許多。便默默地掰開了她的手心,取走那個小瓶子。


  寒昭清楚,這個瓶子意味著什麽。


  這是造成她痛苦不幸的源泉,又是賦予她勇氣的東西。


  隻是相比勇氣,痛苦的成分顯然更多,還是先收著為好。


  月色西沉,寒昭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天渠山,若有所思。


  而天渠山的竹林內,也有一男子長身玉立,手執一卷佛經,對著這秋夜,心緒湧動。


  自玄參將下午在竹林裏的所見所聞說與他聽時,他便放在了心上。


  要說從金陵上來禮佛的人,少說也已有千百萬個了吧。


  六年間,偶爾有人誤打誤撞闖入那座墳前,要麽是突然被嚇到,要麽是視若尋常。


  畢竟身處亂世,誰能猜到自己又能活到哪個明天,最後睡在哪座山頭,哪座墓裏。


  若按照本朝名士的說法,這亂世裏的無名墳墓,其實是你我他的墳墓,是天下動亂,流離失所百姓的墳墓;是所有含冤無處伸張,正義深藏的墳墓;是詛咒腐爛王權的墳墓。


  待天下清明,這座墳墓也將冠上原本屬於它的名姓。


  隻是這麽多年,始終沒有人對這無名墳,如此反常過。


  說來,今日的那位紫袍男子,還是第一個。


  那麽,那個人又到底是什麽身份?

  與這墓裏的人,有著什麽關係?

  想到心中有諸多猜測難解,男子略顯焦躁,隨即放下佛經,往塌上靠著,手指有規律地敲著,他緩緩地對著屋內暗處說道:


  “玄參,自明日起,你且著手查一下這男子的底細。或許他還會再來第二次,且多留意下那裏周邊動靜。”


  屋內有人應了一聲,便再無言語,隻聽得滿屋燈芯燒灼的聲音。


  信佛者,都知佛家講究“緣”這字。


  想必這個人的出現,一定非同一般。


  至於有多不一般,那得往前走著看看。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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