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058家人夜話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蕭文飛進修也結束了，陳院長給他的評價非常高，特意給他填了一份評價書，叫他帶回去交給李副行長。李副行長看完他的評價書，非常滿意，笑著說：“文飛，很好，陳院長是中國金融界權威，他能給你這麽高的評價，也說明了你的才華。”


  蕭文飛急忙謙虛地說：“陳院長愛惜我們這些後輩。”


  李副行長又笑了，“快國慶節了，你是不是帶高婧回你家看看你爸媽呢？”


  蕭文飛楞了一下，“李副行長，我要問問高婧。”


  李副行長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我問過她了，她沒問題。”停了停，“這樣吧，我給你兩個周假，好好回家休息休息。”


  蕭文飛隻好應下，表示了感謝。


  晚上下了班，他和高婧說了回家探親的事，高婧非常高興，立即應了下來。他又給小弟蕭文彥打了電話，叫他一塊回家。蕭文彥要和同學一塊去華山旅遊，不回家了。


  過了兩天，蕭文飛和高婧的假期批了下來，他們倆買了火車票，乘火車到了省城，然後又乘汽車到了古城。蕭大釗接了他的電話，立即從省城回了家，和母親開始著手他們回家的安排。


  90年春節，蕭文飛帶江雁雲回老家探親，母親也視她作了兒媳婦，他們大學畢業後，她也暗示地問了蕭文飛幾次他們什麽時候結婚，但蕭文飛含含糊糊。知兒莫若母，蕭文飛不像蕭文生和蕭文雨一樣天天喊著要成就一番豐功偉業，但他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所以，大學畢業後，他寧願留在北京農民銀行總部做個小職員，而不回省城發展，即便蕭大釗三番五次告訴他回來繼承家私城。


  上次母親給蕭文飛打電話，問他和江雁雲的事。蕭文飛告訴她，江雁雲回宋城了。母親立即知道他和江雁雲出了問題，後來，蕭文飛給她打電話，說他和高婧國慶節回家探親。母親簡單地問了高婧的情況，即心酸又高興。心酸的是蕭文飛和江雁雲談了快十年，最終分手了。高興的是高婧家是北京人，也有背景，以後不擔心蕭文飛被人欺負了。


  蕭文飛和高婧到了古城汽車站，又乘三輪摩托車到了城西景堂。到家的時候，差不多下午四點多了，母親看他們回來了，急忙幫他們做晚飯。高婧放下行李後，急忙忙母親做飯。


  母親看著忙來忙去的高婧，盡管有些生疏，在她心裏，江雁雲一直是她未來的兒媳婦，蕭文飛和江雁雲分手，又和高婧談，她隱隱知道蕭文飛在想什麽，但兒子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


  俗話說，兒大不由爺。蕭文生是她的親生兒子，但他知道真相後，高中畢業不回南洋，而去了西城，說是自己創業，實際是惱恨他們報複他們，不然也不會一去七年，即不和他們聯係，也不和老夫人聯係。


  蕭文雨去了南城，又在南城有了自己的事業，但他和文紅結婚，也是非常的執拗，聽蕭文立說，老夫人根本不同意他們的婚事，但他依然執拗地和文紅結婚。


  蕭文飛是他們的大哥，他表麵無欲無求，但實際，他的內心，他天生有著一個保護欲，他是他們的大哥，看著弟弟們成就事業，他卻一事無成，他內心的痛苦沒人能感受。


  蕭大釗帶帶著蕭文生去南洋的時候，蕭文飛帶著蕭文雨玩，有天，他們去西河玩，蕭文雨淘氣，去河西偷人家的西瓜，人家的狗追著他，蕭文飛盡管年幼，但依然拿著一根棍和一條狗搏鬥，他被狗咬了一下，依然護著蕭文雨。


  蕭文生從南洋回來，有次和蕭文立他們打架，打完架後，鬧著要回南洋。母親要忙裏忙外，把他交給蕭文飛。蕭文飛不論上學睡覺，時時刻刻帶著他。蕭文生從小很淘氣，經常惹是生非，但他都是耐心地照顧他，長兄如父，蕭大釗很少在家，蕭文飛對蕭文生和蕭文雨，如同父親一樣。


  高婧盡管不如江雁雲漂亮秀麗，但她很懂事，一點不嫌棄他們家，又知書達理，說話做事很有分寸，如果說江雁雲是小家碧玉，她是大家閨秀。


  一家人吃了晚飯，高婧折騰了一天一夜，有點累，回房休息，蕭文飛陪著母親在屋頂剝玉米。去年，蕭大釗和母親一合計，拆了前院的老房子，蓋了一個新房子，兩層小樓，盡管他們老兩口住不了，但他們盼著有一天，他們的四個兒子帶著媳婦孫子回來，一家人住在一個大院子內，多麽熱鬧。蕭文飛大學畢業後，很少回家，母子倆閑談這幾年的事情，不知不覺，月亮過了中天，他們依然不困，停下剝玉米聊天。


  蕭文飛忽然問：“媽，文生和你聯係了嗎？”


  母親歎口氣，“打了幾個電話，但說不了幾句話，又掛了，我叫他回南洋，他說過幾年，我們想去看他們，他說他們很好，回南洋後，再回來看我們。”


  蕭文飛也歎口氣，蕭文生盡管想通了，但他的內心和母親依然有著隔膜，他不能原諒母親拋棄他和欺騙他，即便他能理解他們的苦衷，但他依然不能忘懷。


  母親又歎口氣，“他是個有心機的孩子，和我都不願意多說話，我怕他回了南洋，也會和你阿姨生疏。”


  蕭文飛安慰她說：“我會說說他，叫他好好替你們孝順奶奶和阿姨。”


  母親看著月亮，長長地歎口氣，“他和你奶奶倒不會生疏，你爸說，他們在南洋的時候，他天天纏著你奶奶，吃飯和你奶奶坐一塊，睡覺也要你奶奶看著他睡，你奶奶也非常疼愛他，有空拉著他玩，吃飯給他夾菜盛湯，有時候上班也帶著他。他和你爸回來的時候，抱著你奶奶不撒手，回來後，很願意在你姥姥家，多半是他把你姥姥當作你奶奶了。”


  “奶奶這麽喜歡文生，怎麽又叫爸帶他回來了呢？”


  母親沉默片刻，歎口氣，“他們在南洋出了事，你奶奶怕他再出事，才叫你爸帶他回來。不要告訴文生，你奶奶和阿姨願意說，她們會告訴他。”


  蕭文飛早知道奶奶叫蕭大釗帶蕭文生回來，是他們在南洋出了什麽大事，奶奶迫不得已叫蕭大釗帶他回來，“好的，我會多說說他，叫他早點回南洋。”


  母親又歎口氣，“他是個執拗的孩子，自己想的事，從來不願意改變，但你奶奶七十多歲了，一個人操心著一個集團公司，有時候，想去說文生一通，但他長大了，我們又把他送給你阿姨。”


  蕭文飛也無奈地歎口氣，母親是個偉大的女人，她總是替他人著想。蕭啟英自殺後，她怕蕭大釗再被造反派迫害，不惜夫妻分離送蕭大釗去南洋尋母。她答應了祖奶奶不去南洋，即便她幫老夫人生了四個孫子，依然放棄了南洋優越的生活，留在了古城。


  蕭大釗帶著蕭文生從南洋回來，她怕蕭文生有著南洋的記憶，偷偷地跑回南洋，不停地騙他，即便她知道，有一天，他知道真相後恨自己，她依然無怨無悔。畢竟，他是她的兒子，他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她這一輩子，替自己想的太少，替他人想的太多。她有四個兒子，三個兒子已經不在家了，她不像其他人，留小兒子在身邊養老，她依然叫小兒子好好讀書，小兒子讀了北京大學，她依然送他去讀書，現在，她經常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家，她有四個兒子，但和沒有兒子一樣。


  “文飛，你和雁雲既然分手了，以後忘了雁雲，好好地和高婧過日子。”


  蕭文飛愣了愣，“媽？”


  母親歎口氣，“文飛，你是我的兒子，你的心思，我很清楚，但你選擇了這條路，好好地走下去。”


  蕭文飛點點頭，“媽，我知道了。”停了停，“奶奶怎麽不回中國呢？”


  母親歎口氣，沒有說話。


  蕭文飛隱隱知道，老夫人離家後，幾十年不回家，和蕭家有關。


  過了一會，蕭大釗也上了屋頂，他也動手剝玉米，“文飛，你和雁雲？”


  蕭文飛笑著歎口氣，“爸，我是文生、文雨和文彥他們的大哥，我要承擔做大哥的責任。”


  蕭大釗愣了愣，歎口氣，“你們都長大了，也懂得自己的責任，但很多時候，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我們都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著。”


  蕭文飛看著蕭大釗，暗暗歎口氣，蕭大釗的一輩子，也是背負著太多責任，他在南洋的時候，背負著對妻子對兒子對奶奶的責任，他不懼危險，回了中國，他又背負著對母親和另一個妻子的責任，送兒子給母親。他一個人背負著兩個家庭的責任，盡管他不回南洋，但他的心，一直牽掛著南洋的母親，也牽掛著他在南洋的妻子和兩個女兒。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蕭大釗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他是最無奈的，同樣，蕭文生也是，他們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卻又給兒子一個無奈的命運。這是他們的命運，也是時代給他們留下的悲劇。


  蕭大釗看看蕭文飛：“文飛，既然你選擇留在北京，便好好地去做，有什麽是，和我說，咱們家私城錢雖不多，但足夠你在北京打點關係了。”


  蕭文飛愣了愣，“爸？”


  蕭大釗歎口氣，“文生和文雨離開後，我慢慢地想通了。這些年，我守著一個家私城，不是我安於現狀，是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既能既能在家照顧你媽和你們兄弟，南洋有事了，也能盡快趕往南洋，但我錯了，你們是雄鷹，是要飛上天空，我不能幫你們搭建一個平台，但能給你們一個棲息的巢穴。”


  蕭文飛暗暗慚愧，蕭大釗從南洋回來後，在省城開了一家家具店，家具店發展很快，短短幾年成了省城數一數二的家私城。但他突然不思進取了，即便省城家私行業一片紅火，他們的家具供不應求，但他依然無動於衷，即便有朋友願意無償借錢給他擴大規模，他也婉言拒絕了，他的家私城也慢慢地退步了，淪作省城二流的家私城。自己和蕭文生蕭文雨談論的時候，也多數不恥於他的作風，說他鼠目寸光、貪圖享樂、不思進取。他不是沒有雄心壯誌，而是他的責任太大了，他不能像蕭文生和蕭文雨一樣隨著性子去做事，他需要時時刻刻想著兩個家庭。現在，他壓抑的雄心壯誌被激發了，他要爆發了。


  “爸，你年紀打大了，不要太辛苦了，隻要給我一分平台，我能創下一百分的成就。”


  蕭大釗歎口氣，“你們都長大了，也有了自己的理想和成就，但文彥在讀大學，他也是個有想法的孩子，他未來的成就，不在你之下，我已經耽擱了十多年，不能再耽擱了，至少給你們留下一點基業。”


  蕭文飛暗暗歎口氣，以蕭大釗的能力，如果他不守著家，絕對是個商業巨子，至少在中國的家裝界，他絕對有一席之地，但現在，他僅僅守在省城，不過，在他犧牲自己的背後，卻養育了一隻又一隻雄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