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029老驥伏櫪
到了北京後,蕭文生不做任何休息,急忙前往北京西站購買去堯州的火車票。現在是春運時期,火車一票難求,河東省在北京打工的人又特別多,班次有限,他排了半天隊,沒買著票,最後找了一個黃牛,買了張黃牛票上了火車。
火車上擠滿了乘客,走廊是乘客,車廂兩頭是乘客,有的乘客甚至在座位下鋪了一張報紙,鑽在座位下。
蕭文生買的是座位,他放下行李後,拿出一本書,慢慢地翻看著。這本書是馬爾斯帶他在香港大學附近一家書店買的西方經濟學。
這段時間,他思考了很多問題。這次亞洲金融危機勢必又在中國掀起一輪外商投資熱潮。外商來中國投資,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中國經濟高速發展,需要外資來拉動,壞事是中國民營企業缺少絕對競爭力,在這場大浪潮眾,不知多少民營企業被淘汰,留下的又或多或少地靠幫外資企業生產配套件生存,沒有任何一點自己的市場主權。他憑空多了一股壓力。
到了堯州,李紅旗和甘憲華已經在火車站接他。上了他的車,李紅旗興奮地說:“陳老和賈院士來了之後,咱們整合了克萊夫鋼鐵的數據和廢渣,發現了很多核心技術,咱們的冶煉水平也得以根本突破。我們拿咱們冶煉的鋼材和克萊夫鋼鐵進口的鋼材做了比較,已經不亞於他們了。”
他繼續說:“陳院士又介紹了兩位材料科學院院士和機械科學院院士給我們,幫助咱們下遊的拉拔、冷軋、壓軋、鍛造廠研發技術和工藝。”
他看蕭文生不說話,接著說:“除了陳老和賈院士少數幾個人,其他人都不知曉,我相信,一旦有一天,咱們的成果出來了,保證叫克萊夫鋼鐵嚇了一跳。”
蕭文生暗暗高興,表麵上卻沒有喜悅地說:“咱們中國的冶煉技術縱然有兩千年,但大規模冶煉技術,咱們和歐美差了上百年,尤其是這幾十年,差距越來越大,咱們或許能在某個方麵贏了他們,但整體上,經驗上,咱們和他們依然差了很多,咱們不能自滿。”
他看看李紅旗,嚴肅地說:“技術固然重要,但管理才是第一位,你最好挑選一批管理人員前往德國RB和美國學習他們優秀的生產和管理經驗,盡快把咱們先進的技術進行批量化生產,占領市場。”停了停,“我看了這幾年中國鋼鐵行業的數據,十分擔憂。自從國企改革以來,很多國營鋼鐵公司改製成了私營公司,效率和贏利固然提高了,技術水平卻大幅下降。作為一個企業老板,贏利自然是第一位,但整個行業都不注重技術研發,最後技術水平停滯不前。”
李紅旗也收了笑容,“國企盡管有國家大力扶植,年年投資大筆研發資金,但實際用於研發的資金,卻九牛一毛了。他們甚至宣稱,煉鋼鐵不如買鋼鐵。”
蕭文生讚許地點點頭,“勝不驕,敗不餒,大丈夫也。”
李紅旗哈哈大笑,“和你相比,我是螢蟲與太陽爭輝。”停了停,“我們也在全力擴大市場,在我們的聯合經營下,以後我們主打的產品不再是克萊夫鋼鐵的鋼材,是我們北方鋼鐵自己的鋼材。”
蕭文生也非常高興,這是他所期望看到的結果,“你終於能揚眉吐氣了,以後不再需要連樹和馬斌提供的低價煤炭和鐵礦石了。”
李紅旗急忙說:“最好有他們的幫忙。”
蕭文生嘲諷地說:“你不虛偽嗎?以前沒實力的時候,不想要他們的煤炭和鐵礦石,現在有了實力,反而想要了。”
李紅旗笑著解釋說:“我們想精益求精,早日追上全球一流的鋼鐵企業。”
蕭文生笑了,“好,他們幫你,以後你幫國和。陳老呢?”
李紅旗聽說蕭文康支援他五個億收購東北機床廠,“好呀,有了咱們自己的機床,我們即便閉門造車,也能最大限度地完善自己的鋼鐵水平了。”停了停,“陳老來了之後,一說幹活,廢寢忘食,很多時候,他站在爐子旁看數據,一站幾個小時,一口水都不喝,他這個耐力,很多年輕人都比不了。”
蕭文生想了想,“陳老年紀大了,你們要好好照顧他。”
李紅旗點點頭,“我們專門在冶煉區放了一張床,陳老累了,便在車間休息。又派了幾個細心的大學生跟著他,一來跟著他學技術,二來照顧陳老。”
甘憲華急忙插言說:“陳老原來在一家國企做技術顧問,上麵撥了一個億的研發資金,層層盤扣,到了手上,剩下五千塊錢,想買台儀器,要自己貼錢。後來又有一家華北省知名的鋼鐵公司聘請他做技術顧問,老板請他,實際上是和人家談合作的噱頭,根本不願意花錢,他提了很多建議,一項都沒落實,但陳老的照片至今掛在他們公司會議室。”
蕭文生笑了,“你是北方鋼鐵技術副總監,你要是克扣了陳老的研發資金,我唯你是問呀。”
甘憲華急忙說:“我哪敢,不要說李總開了我,老師知道了,拆了我的骨頭。”
李紅旗繼續說:“賈院士來了之後,和陳老一樣,除了撲在冶煉車間,也和陳老組建一個技術團隊,又與冶金科學院院長達成協議,以後冶金科學院的碩士和博士導師們能在咱們北方鋼鐵帶學生做研究。”停了停,“他非常賣力,經常熬到淩晨兩三點,我和他談了幾次,最後強製他十點之前必須休息。”
蕭文生得意地說:“像陳老和賈院士這樣國寶級專家,咱們不僅要發揮他們的能力,也要保護他們的健康和安全。”
到了北方鋼鐵,蕭文生不做休息,立即叫李紅旗和甘憲華陪著他前去車間找陳院士和賈康。陳院士帶著幾個大學生在一台煉鋼爐前記錄數據,他不停地向幾個大學生講解知識。
蕭文生急忙上前,“陳院士,辛苦了。”
陳院士看見他來了,非常高興,嗬嗬笑著說:“我不過是站站,辛苦什麽,聽李總說,你去了香港。”
李紅旗急忙符合說:“晚上我在堯州商會擺了一桌,即慶祝蕭先生凱旋歸來,也祝陳老新年快樂。”
蕭文生笑著打趣說:“李總,你要給北方鋼鐵所有員工來個大聚餐,與他們一塊慶祝新年來臨。”
甘憲華插言說:“李總早安排了,這個周末,大家吃了忘年飯,然後放假回家過春節。蕭先生,你也參加吧。”
蕭文生笑了笑,“我是個勞苦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參加。”停了停,“陳老,你是中國冶金權威,以後北方鋼鐵靠你了。”
陳院士笑著歎口氣,“這次和克萊夫鋼鐵接觸後,我發現中國鋼鐵和全球鋼鐵的差距太大了,能縮短中國和全球鋼鐵的差距,我這把老骨頭算什麽。”
蕭文生非常感動,“陳老,一個人的力量有限,一個團隊的力量無窮,我希望我們能組建一個全球一流的技術研發團隊。”
陳院士看看他的幾個學生,歎口氣說:“蕭先生言之有理,但現在的年輕人不像我們這代人,願意吃苦,他們眼高手低,像我退休的時候帶的最後幾個博士,沒一個願意親臨現場,他們做課題,從國外的資料文獻上東抄一點西抄一點。”
蕭文生看了看他的幾個學生,笑著叫他們繼續記錄數據,他和陳老前去辦公室。他看見爐子旁擺了一張床,上麵放著被子,“陳老,你晚上住在這兒呀?”
陳院士笑了,“我在家冷,在爐子旁也能省點取暖費。”
蕭文生看看李紅旗,“李總,你在這兒搭兩間休息室,一間給陳老,一間給他的學生們。”
李紅旗急忙應下。
蕭文生繼續說:“陳老這幹勁,比王進喜更像鐵人了。”
陳院士也幽默地說:“他們四開四完,五開五完,咱們要天天有成績,月月有進步。”停了停,“蕭先生,這些學生很聰明,也能幹,但太有想法,不願意踏踏實實地做學問,一心想賺快錢。現在到春節了,我怕過了春節,會有人流失。”
蕭文生笑了,“第一,是錢沒給夠,他們出來是賺錢;第二是不夠尊重,他們是大學生,希望得到公司認可;第三是沒有足夠的信任,他們也想忠誠於一家公司,但這家公司能否信任他給他機會呢?這是整個社會浮躁所帶來的後果,我找他們談談,做做他們的思想工作。”
李紅旗聽著,暗暗慚愧,人員流動是很平常的事,他也司空見慣了,從未往深層次去想,急忙和甘憲華應下,組織技術人員開會。
陳院士和賈康同一個辦公室,賈康在辦公室分析數據,看見蕭文生來了,急忙停下工作,“蕭先生,你回來了。”
蕭文生笑著點點頭,問:“賈院士,在這兒習慣嗎?”
賈康笑了,“很好,終於有自己發揮的空間了。”
蕭文生又笑著點點頭,“這次在香港非常順利,北方貨運已經捷足先登走向全球,以後北方鋼鐵也要步其後塵走向全球,你和陳老是中國冶金權威,咱們能不能贏人家,靠你們了。”
賈康又笑了,“蕭先生,咱們北方鋼鐵盡管以冶煉鋼鐵立足,但工業的未來是高分子材料。”停了停,“我有幾個高分子材料的同學和朋友,我請他們過來幫忙。”
蕭文生非常高興,笑著和李紅旗說:“紅旗,聽到沒,你有新任務了。”停了停,“我已經和連樹說了,他在收購,這件事,你去找他。”
晚宴在河東商會所,河東商會所是堯州最好的酒店,到了年底,一般人定不了桌位。李紅旗是北方鋼鐵總經理,河東商會所老板給他麵子,特意請其他客人讓了一個包廂。
蕭文生和李紅旗、陳院士、賈康、江和平、霍丹、梁建華、於遜、喬博德、甘憲華眾人在包廂坐下,李紅旗親自給眾人倒了酒。“陳老、賈院士、和幾位副總、總監們,我向你們宣布一個好消息,蕭先生在香港與新世紀集團的沈老先生交談之後,沈老先生慷慨地把新世紀集團旗下的新世紀航運送給了咱們北方貨運。咱們再也不是一家民營企業,是一家跨國公司了。”
眾人非常高興,急忙鼓掌向蕭文生表示慶賀。
蕭文生謙虛地發表一番演講,笑著問陳院士和賈康說:“陳老,賈院士,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我代表北方鋼鐵向你們表示感謝。”
賈康笑著說:“蕭先生客氣了,李總是北方鋼鐵總經理,剛剛有了孩子,他也一心撲在北方鋼鐵,經常十天半月不回家。和他相比,我們這點辛苦算什麽。”
陳院士忽然說:“蕭先生,我有一個朋友,原來在北京大學教書,是當時中國政治經濟學的權威,在國際上也享有盛譽,後來出了點狀況,去了一個研究所做了閑職。”
蕭文生愣了愣,“他認識我?”
陳院士笑了,“88年夏天,北京大學未名湖畔。”
蕭文生想了半天,“他是沈博陽沈老師?”
陳院士笑著點點頭,“我來之前,他給我送行,談論著你,他很感激你,也說你是個人物,未來不同凡響。”
蕭文生忽地問:“他現在怎麽樣?”
陳院士笑了,“我叫他在北京等你去請他出山,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蕭文生也哈哈大笑,“周文王渭水求薑尚,劉備三顧茅廬,我蕭文生豈能不登門相請之理。”
陳院士讚許地說:“蕭先生求賢如渴,知人善用,我都後悔沒能早認識你幾年了。”
蕭文生笑了笑,“陳老是工程院院士,我是一個小生意人,沒有你們這些專家權威,我最多投機倒把,怎能做成大事。”
陳院士笑了,“蕭先生的能力,不亞於曆史上的任何一位明君,在你的帶領下,必然能組建一個商業帝國。”
蕭文生和他碰碰酒杯,笑著說:“以你老的技術,不管在任何國家,都是被人尊敬,我能夠結識你,是我的榮幸。”
李紅旗笑了,“陳老,蕭先生,你們一個是技術元老,一個是管理天才,你們再相互謙讓,我們都無地自容了。”停了停,“你們想好好聊天,吃飽了飯,回了酒店,我給你們泡壺茶,陪著你們聊個通宵。”
陳院士吃驚地看著蕭文生和李紅旗,他們盡管是同學,但這種肆無忌憚地說話,即便以直諫著稱的李世民,也不能如此包容他的臣子,不是獨孤皇後的勸說,他差點殺了賢臣魏征,後來又剛愎自用地殺了很多大臣。但蕭文生卻不是,李紅旗能夠肆意地和他開玩笑,像一群老朋友一樣,沒有一點上下級的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