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行刑者

  “一切全結束了，玄塵。”白法停下來認真的告訴她。“你的記憶有問題，你的夢更可能是一種幻覺。我不知道你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我可以肯定是……你的記憶不對。”


  “所以我想知道為什麽？”玄塵激動的說。“我不是在狡辯，我想我可以想起來，難道你們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麽嗎？”


  “阿多摩耶看見了，她不是也給你看了嗎？日落前，必須處死你。這是重雲巔的規矩，我作為你的監守人必須監督你行刑。”白法的語氣平緩的就像那麵湖水，冷靜的敘述讓玄塵忽然明白，白法不是她的什麽人，而是一名恪盡職守的監守人。他在帶她去行刑，他要完成他的使命。


  永生樹林的深處有一個巨型的屍骨坑，裏麵堆滿了白骨，在白骨的上麵有一頭天鹿獸的骨架臥在中間，碩大的翅膀鋪展在白骨上，茂盛的鹿角下是一個空腦殼。骨架前站著一名全身素黑的半神，眼睛是兩個漆黑的窟窿。手裏握著一把寬厚的巨劍，沉重到劍頭深深地紮進骨堆裏。遠遠看過去，猶如死神降臨。


  “是行刑者。”白法說。


  玄塵膽怯的畏縮著，這是她在重雲巔的噩夢終點。但玄塵除了麵對它，沒有別的選擇。


  白法低垂下眼睛，目光沉重下來。玄塵也低下頭看向腳下的白骨，她知道白法在憐憫她，可那又能如何呢？她在失憶前做了那麽多怒不可訴的罪行。


  “別怕，跟我下去，我會陪你走完這段路。”白法安慰說，他輕輕的拍了拍玄塵的肩膀。


  玄塵輕點一下，沉默的走向下麵。他們來到行刑者前麵，他的雙手握著劍柄，將兩個黑窟窿轉向玄塵。比起任何一個半神都要更冷淡和無情，聲音沙啞的問道。“名字……”


  “玄塵。”


  “跪在地上……”


  玄塵感覺到一股力量在支配著她的身體，雙腿不由自主的跪向地麵。撞擊著骨頭，發出砰砰的悶響。


  “罪名……”行刑者問。


  “殺死一名半神，闖入禁地破壞天眼。”白法替她答道。


  “玄塵，死亡將是你罪惡的歸宿。”行刑者冷漠的說。“在萬靈的注視下，你要為今生的殺戮獻上你罪惡的靈魂。”


  玄塵的身體被行刑者控製著，挺直上身，無法移動的目視前方。四周的永生樹銀光點點，死去的半神安靜的猶如沉睡在藤蔓裏。白骨坑裏沒有一絲風，整個樹林詭異般的寂靜，聽不到任何聲音。


  “白法，我該如何才能不畏懼死亡？”玄塵聲音顫抖的說，又好像在捫心自問。“我的人生到底怎麽了？我失去的不是記憶，我失去的是我的人生。”


  “如果你害怕，就把眼睛閉上。”白法在身後說。


  玄塵閉上眼睛，她越是想麵對恐懼越感到害怕。恐懼就像心底裏的一條蛀蟲，悄悄的不斷啃食著她的最後一股勇氣。當她聽見巨大的劍拔出來，骨頭發出沉悶的碰撞聲。玄塵控製不住的渾身顫抖，她不敢想象那把冷冰冰的劍砍斷脖子時，會是怎樣痛苦的一刻。她閉著眼睛等待著行刑者結束她漫長的生命。或許她的生命被死神遺忘過，而最終，死神還是要奪走本不屬於她的生命。


  沉重的大劍舉起來，卷起冰冷的風，稀碎的腳步走向她，林子裏發出樹葉的沙沙聲。玄塵急促的呼吸著，盡管她想讓自己保持冷靜。就在她等待著死亡的一刹那，一股濕熱的液體噴在她的後背上。玄塵猛然睜開眼睛，她以為會看見自己飛出去的頭顱。可她轉了轉眼睛發現身體仍然筆挺的跪著。而眼前的天鹿獸的白骨上噴濺著泛著微光的半神血。


  “出什麽事了？”玄塵轉動著眼睛，她無法移動自己的身體。


  一個黑影砸進骨堆，那雙黑窟窿的臉直勾勾的瞪著她，行刑者倒在她的身旁，割斷的喉嚨不斷的湧出大量血液。脖子上的皮膚灼燒的發紅變黑，驚的玄塵不知所措。


  隨後，一隻滿是血跡大手拍在她的肩膀上，玄塵認出了這隻纏著繃帶的手。身體又恢複知覺以後，她迅速的扭頭看向白法。白法的臉和袍子上濺滿了半神的血，玄塵震驚的吐出幾個字。“你殺了……行刑者？”


  “我隻能在這裏動手，天眼被破壞以後入口被關閉了。永生林裏是唯一能出去的地方。”他拽起玄塵，走出骨堆。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救我？”玄塵被拎著，磕磕絆絆的往上走。


  “阿多摩耶很快會發現的，時間緊迫，拿上這些……”白法神情嚴肅的看向玄塵，並且把染著血液的龍骨匕首和金墜子都交給她。“我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記住，你往那邊跑……”白法指著一邊。“不要碰這些樹，它們會纏住你。這條路會在日落前關閉，你必須要快。出去後你會看見一匹馬，騎著它回家吧。”


  “我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玄塵很混亂。


  “你的記憶沒出錯，是我在欺騙你，為的是不讓神王識破你。”白法解釋說。“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要先去長角鎮找一個人，他叫涅凡，一定要把他帶回玄武城。用驅魔蠟燭，你們才能進入那裏的結界。”


  玄塵吃驚的看著白法，她覺得白法沒有撒謊，他的眼神很真實，她握著匕首和金墜子的手都在顫抖。“你不跟我走嗎？”


  “我不能走，你要靠自己，路上別停留，神王會追蹤到你的。”白法又朝著樹林看去，然後微微皺著眉頭。“你的時間不多了，記住，找到涅凡。”


  一陣狂風吹來，永生樹裏死去的半神同時睜開了眼睛。全都是墨色的黑眼睛，而不是半神族的灰眼睛。白法厭惡的皺起眉頭，手掌亮起白光，隨後他將手掌指向樹上的半神。那些屍體扭曲著蒼白的臉，掙紮著又閉上眼睛。


  玄塵瘋狂的奔跑著，帶著一腦袋的漿糊，滿肚子的疑問。從清醒的那天起，白法竟然在騙她。她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她也很擔心白法，半神們如果發現他放走死囚，還殺死永生樹林裏的行刑者。一個殺死半神的人，如果被神王知道了，一定會處死他。


  她在林子的邊緣找到了那匹馬，馬背上有些食物和一件白羽鬥篷，看起去白法早有預謀。夕陽下落，玄塵跨上馬背，再次回頭看去，那條路已經不複存在。隻剩下茂密的樹藤和陡峭的山石。玄塵迅速的踢著馬，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即使白法不告訴她該去哪裏，她也會選擇回去。她想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隻有回到玄武城才會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