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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9

  chapter        08        燎(八)

  聞言,        沈寂懷裡的「小男孩兒」緩慢抬起頭,白色燈光灑下,照亮一張白皙稚嫩卻麻木冰涼的女孩兒臉龐,        一頭烏黑長發被剪去,        剃得短短的,從背面看,        若不細看,當真會讓人誤以為是個長相精緻細膩的小男童。

  於小蝶看著沈寂,戒指扔抵在他頸動脈位置,        眸光遲疑,似乎是在判斷他這句話的可信度。

  沈寂臉色冷峻沒有絲毫表情,腳下步子一頓不頓,        大步流星往火車站出口方向走。

  突的,        於小蝶聽見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眯了眯眼,        餘光往後瞟。

  兩名背包客打扮的外籍殺手緊跟在後頭,        衝鋒衣運動褲,腳下卻踩著兩雙軍用黑皮靴,        幽冷目光瞬也不離地盯緊沈寂背影,眼裡滿是狠戾殺氣。

  於小蝶沒有多看,        只一眼便將視線收回,        拉高連帽衫的帽子蓋住頭部,        心思百轉千回。幾秒后,她終是咬了咬牙,移開抵住沈寂命門的銳器戒指,        低聲道:「這些都是國際上一等一的雇傭兵,        頂尖殺手。」

  沈寂沒吭聲,眼皮都沒動一下。

  於小蝶又問:「你有什麼打算?」

  「先出火車站。」沈寂語速快而穩,        沒有語氣地說,「這裡人太多。」

  話音落地,他們已走到距離出口只剩一百米左右的位置。可就在沈寂準備繼續前行的時候,出口處卻又走進來瘦高瘦高的兩道人影,一個是穿深棕色皮衣的外籍壯漢,人高馬大極其魁梧,另一個的身形則瘦小許多,是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瘦高女人,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丹鳳眼,面部五官稍顯扁平,偏南韓地區的長相。

  兩人手上都沒拿任何大件行李,只那女人掩飾般拎了個手拿包。她目光銳利而鋒芒,進站后環視一圈,下一瞬視線便死死鎖住了沈寂和於小蝶兩個人,大步朝他們走來。

  顯然,這兩個也是那位「老闆」的人。

  腹背受敵,進不得,也退不得。

  見到這情形,饒是處變不驚麻木冷漠如於小蝶,心頭都升起了一絲慌亂和不安。她抿了抿唇,原就白皙的稚嫩面容霎時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

  沈寂面上神色卻紋絲不變,轉過身便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於小蝶抬頭看了眼懸在頭頂上方的指示牌:b2        停車場――員工通道,旅客止步

  就在這時,沈寂頸側的通訊儀里傳出一陣沙沙電流音,緊隨其後響起的是丁琦的聲音,語調聽起來非常焦急:「老沈,剛才人太多,我和易警官他們都給擠散了。而且易警官那邊的通訊器好像除了故障,我也聯繫不上他們人。你現在在哪兒?」

  沈寂語速快而穩,面無表情回道:「西廣場出入站口附近。我準備帶著於小蝶從員工通道直接去b2層。」

  丁琦聞聲一喜,「你抓到於小蝶了?」

  「嗯。」

  「太好了。」丁琦語速飛快,又問,「那兩個殺手呢?還跟著你?」

  「我這兒一共四個。」沈寂說,「不知道還有沒有其它的。」

  「知道了,我馬上過來支援你。」

  對話結束,沈寂繞開橫在員工通道正中間的「禁止通行」路牌,沒摁電梯,一把推開通向樓梯間的安全防火門。

  聲控燈應聲而亮。

  安全門開啟,又在液壓桿的作用下反彈回來,自動合上。

  前後間隔不到二十秒鐘,兩個背包客打扮的外籍雇傭兵也跟著來到了安全門前。兩人在門口站定,側頭對視一眼,下一瞬,不約而同彎腰蹲身,從軍用皮靴里將綁在腳踝上的短刀給拿出來,握在手上,然後才一腳踹開那扇門,閃身進去。

  彪形大漢和風衣女也很快趕來,鬼影一般無聲無息地推門入內。

  火車南站監控室內。

  已經凌晨一點多,值夜班的安保人員們早就困得不行,一個個喝著咖啡都哈欠連天,但還是強打精神、瞪著眼睛盯著整面牆的監控攝像頭,生怕一個走神漏看什麼。

  管事的從裡頭辦公室里走出來,邊嗦速食麵邊含混不清地問:「都盯好了啊,可打不得有丁兒馬虎眼。有什麼情況沒?」

  「能有什麼情況。」其中一個工作人員隨口回了句,「我們都守著這些攝像頭看了一晚上了,什麼事兒也沒有。放心吧劉哥。」

  劉志發抬頭,目光依次掃過上百個監控屏,見火車站各處的的旅客們候車的候車、過安檢的過安檢,秩序井然,監控顯示,火車站各個角落旮旯都太平無事,便放下心來,笑著招呼幾個兄弟,「餓了就到我屋裡來拿速食麵啊,再晚點兒請大家吃個夜宵。」

  一群工作人員連聲道謝。

  誰知,幾人正說著話,一陣急促敲門聲卻忽然響起,喊道:「出事了出事了!劉哥!出事兒了!」

  靠門坐著的人伸手拉開門,眾人定睛一看,見是車站裡的一個年輕保安。他氣喘吁吁滿頭的汗,臉色焦灼不已,看見劉志發的第一句話就是:「不好了啊劉哥!」

  劉志發把手裡的速食麵碗放下來,擦擦嘴,皺眉回過身,「咋了啊這麼火急火燎的。」

  「有個旅客被人往眼睛里噴了辣椒水兒,好像還挺嚴重的,好多人都圍著看!」年輕保安眉頭皺得緊緊的,「咱們是不是得幫著叫一下救護車啊?」

  劉志發年過四十,在火車南站從事安全崗位已經二十年,瞬間敏銳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問:「出事的是車站哪個區域?」

  小保安答:「就是2樓20號候車台附近的檢票口。」

  「不可能啊。」另一名安保人員想也不想便接話,指著自個兒面前的一塊監視屏說,「那塊區域現在好好兒的,哪兒有人受傷引起圍觀。」

  眾人聞聲,齊齊定睛往那塊監視屏看,果然,視屏里顯示20號候車台區域相安無事,旅客們有的托著行李箱檢票,有的坐在候車區玩兒手機,一片和諧。

  衝進門的小保安見狀,傻了,狐疑地撓撓頭,「怎麼回事,樓上明明都亂成一鍋粥了!這監控是不是壞了啊?」

  劉志發眉頭緊鎖一言不發,扭頭就大步往監控室外頭走,到位置了站定一看,果然,2樓候車區整個兒黑壓壓一片,好些旅客聽說有人受傷,都衝上樓看熱鬧去了。

  「看吧劉哥,我沒胡說八道吧。」小保安接話。

  劉志發腦子裡疑雲密布,但還是定定神,安排道:「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通知服務台派人過去,先查看旅客的傷勢。」

  小保安點點頭,忙慌慌地又跑走了。

  劉志發頂著一頭霧水回到監控室,又看了眼20號候車台的監控攝像頭,點著一根煙。數秒鐘后,他眯了眯眼,忽然一拍腦門兒蹦出句話:「壞了。」

  大家不解:「怎麼了劉哥?」

  「咱們的車站的監控系統八成兒是遭到了黑客攻擊,所有監控攝像頭的畫面都被替換了。」劉志發沉聲說。

  「啊?」有人下巴都差點兒驚掉,「這麼大費周折,黑咱們火車站的監控系統,為了什麼啊?」

  劉志發臉色很不好看,一口把還剩三分之一的煙整個兒吸完,沉聲道,「估計今晚還得出事兒。立刻聯繫人修復監控系統,動作快,都警覺點兒。」

  *

  作為雲城市首屈一指的旅客集散中心,火車南站的地下停車場佔地面積極廣,除對外供給旅客停車的區域外,還有一個計程車上下客處、一個公交總站,和一個給火車站內部工作人員專用的停車場。

  其中,前三個區域各自相通,只有最後一個員工停車場被單獨劃分了出去,和其餘區域完全隔離開。

  從員工通道出來,正好就是員工停車場。

  此時已是凌晨一點多,偌大的停車場里停著數輛私家車,空無一人,燈光昏暗,其中,靠右面牆壁處有一輛白色豐田,車燈似乎壞了,一閃一閃,忽明忽暗,鬼眼睛似的,給整個寂靜空曠的停車場更添幾分陰森氣氛。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入口處響起。

  四個雇傭兵都退役自各洲各國特種部隊,征戰沙場多年,身手一流,偵察能力極強。進入停車場后,四人手持武器放輕腳步,神色間全是戒備與警惕,悄無聲息觀察四周。

  瘦高風衣女走在最前面,顯然是一伙人里的頭兒。半秒后,她冷著臉抬起右手,做了個手勢。

  其餘三名高大壯漢瞬間往四處散開,弓步前行,一絲不落地搜索著各個方位。

  忽的,背包客打扮的殺手在經過一堵牆時察覺到什麼,側過頭,隱約看見露在牆拐角處的童鞋一角。

  背包男眯了下眼睛,一步一步走近過去,然後舉刀就往下劈。

  誰知定睛一看,牆后卻只有一隻孤零零的藍色童鞋,哪兒有半個人影。

  「……」背包男一愣。

  正是這愣神的短短几秒間,一隻修長手臂猛從背後橫過來,死死箍住了他咽喉部位,乾脆利落狠辣果決,不給對方留半分活路。

  背包男一張臉瞬間由於缺氧漲得通紅,瞪大了眼珠掙扎著,咬咬牙,揮刀轉手就往後頭砍。卻被對方一個側身敏捷避開。

  沈寂眼底的光狠戾殘忍,冷進骨子裡,一手箍死背包男咽喉,另一隻手鉗住背包男握刀的右手,照著脆骨位置下勁兒一擰,只聽見一陣骨肉分離的清脆聲,背包男手腕骨被整個兒折斷。

  沈寂面無表情,卸了他的刀,奪過來,又狠狠一腳踹在背包男肚子上。

  背包男將近一米九的個頭,兩百多斤的體格棉花一樣被踹飛出去,重重落地,發出肉墩子砸鐵似的一陣悶響。他難忍劇痛,鬼叫著抱緊被折斷的右手原地打滾兒。

  其餘兩個男殺手聽見動靜,第一時間疾步趕來。看了眼倒在地上要死不活的同伴,臉色微變,咬咬牙,舉刀一起撲上去。

  沈寂面色極冷靜,輕鬆避開左側攻擊,撈起身上的皮夾克下擺纏住右側那人的手,下勁兒一拽,抬腿狠狠踢在他膝蓋骨位置上。

  彪形大漢吃痛,一個沒抗住,瞬間一彎膝蓋跪在了沈寂跟前。

  背包男2號見對方不費吹灰之力便躲開了自己的全力進攻,心生惱意,反手又是一刀砍過去。

  沈寂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借力卸力往另一方向刺。

  跪在地上的殺手還沒來得及起身,見刀朝自己劈過來,一驚,趕緊往旁邊躲,卻還是被鋒利刀尖刺傷了手臂。

  彪形大漢見了血,吃痛,火冒三丈:「fuck!」

  背包男2號抱歉地歪了歪腦袋:「……sorry.」

  下一瞬,兩人齊齊將矛頭對準了眼前這個始終臉色寡淡冷漠、彷彿絲毫不把他們放眼裡的中**人,狠狠咬了咬牙,再次群起攻之。

  員工停車場入口處。

  風衣女聽見遠處的打鬥聲,正要趕過去幫忙,卻忽然聽見背後的防火門「吱嘎」一聲,被人推了開。

  她警惕地回過頭去。

  丁琦一眼看見個女的,都愣了,視線上下打量了番這女人一身的行頭打扮,默了默,有點兒煩躁地摳摳腦殼,嘀咕:「卧槽,派個娘們兒來是幾個意思,不知道老子從來不打女人?」

  風衣女冷冷地盯著他,不發一言。

  然後,丁琦朝風衣女露出了一個十分禮貌紳士的笑,樂呵呵道:「這位殺手小姐,這樣吧,我先讓你三招,免得傳出去說我堂堂一個國安特警,欺負女孩子。」

  風衣女嗤笑一聲,用韓宇語啐了句什麼。

  丁琦一愣:「韓國妹子思密達?」

  風衣女不跟他廢話,抬手就朝他發起攻擊,步步緊逼,刀刀致命,每一招都下了死手。

  幾個動作下來,丁琦愣是硬生生被逼退了三步。他動了怒,解開黑色外套一把扔在了地上,慢悠悠地冷笑:「妹子身手不錯啊。」

  「要你命,」風衣女蹦出幾個蹩腳的漢字發音,「夠了。」

  丁琦揚揚眉毛,勾手。

  *

  數分鐘后,風衣女被毫無意外地被擊倒,艱難地爬起來,抬起手,抹去嘴角血絲。惡狠狠地瞪著丁琦。

  特工小丁撲撲手,眯了眯眼睛,豎起一根大拇指指著自己,「老子看你是個女人,讓著你,你還真以為老子吃素的?」

  沈寂那頭也已經把兩個大漢撂翻在地。

  幾個雇傭兵心知暗殺於小蝶的任務已成定居,不願賠上自己,也不再與兩人糾纏,飛快轉身離開了員工停車場。

  丁琦動身想追,思索半秒,作罷。

  這時易警官等人也終於根據丁琦留下的信息追到了停車場處。

  一行人齊齊走到沈寂旁邊,左右環顧一番。丁琦微微皺起眉,「老沈,於小蝶呢?你不是說她在你這兒么?該不會又讓這狡猾女跑了吧。」

  沈寂撩起眼皮看了丁琦一眼,沒說話,隨後邁開步子徑直走到一個堆放雜物、上頭還鋪著一層擋灰布的角落處,矮身半蹲下來。

  一伸手,扯開了那層布。

  一個穿著男童裝的短髮女孩兒安安靜靜地坐在地上,全身髒兮兮的,手跟腳都被人捆得結結實實。她低垂著眉眼,神色間極是漠然。

  整個停車場忽然一靜,所有人的面上都是訝色。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但,當真真正正看見她的這一刻,大傢伙仍受到了不小衝擊。誰也無法想象,這樣一個漂亮可愛跟天使似的小女孩兒,會是一個實際年齡將近四十的侏儒,更無法想象,她就是潛逃多年逍遙法外的黑|幫殺手、涉|黑頭目的情婦。

  眾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幾秒后,老易上前幾步,說:「姓名。」

  女孩兒開口答話,連嗓音都稚嫩甜軟:「於小蝶。」

  「你涉嫌故意殺人、危害公共安全、以及涉|黑等多項罪名,根據《中國人民共和國刑法》相關條例,我們決定對你進行拘捕。」易警官神色嚴肅道。

  話音落地,幾個年輕刑警拿著特製的小號手銬上前,給於小蝶解綁在手上的繩子。

  可那結也不知怎麼系的,半天解不開。

  幾人面面相覷,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抬頭看沈寂,試探著道,「寂哥,解不開,麻煩你給幫幫忙。」

  沈寂臉上沒什麼表情,彎腰,隨手就給於小蝶鬆了綁。

  於小蝶側目看了他一眼,狠狠咬牙,沒吭聲。

  幾個刑警拿了塊黑色頭套罩在於小蝶腦袋上,銬著她起身離去。

  剛走出兩步,沈寂出聲,叫住了老易。

  老易回身,「怎麼?」

  沈寂抬手丟過去一個東西,老易接住一看,見是一枚漂亮的戒指,邊沿處鋒利。

  沈寂說:「這女的身上還有一瓶有毒的噴霧,待會兒記得給她搜出來。小心點兒。」

  老易點點頭,「知道了,多謝。」

  一行人離去。

  丁琦和沈寂走在最後面。

  忽的,丁琦嗤的笑出一聲。

  沈寂瞥他一眼,眼神像在瞧個智障。

  「我猜,於小蝶被你捆在那兒的時候,說不定還挺高興的,覺得你掉以輕心,給了她機會趁機逃走。」丁琦語氣篤悠悠的,「她哪兒知道,你系的結全天下也沒幾個人能解開。」

  沈寂沒理他。

  丁琦點了根煙,邊抽邊舔著臉湊過去,壓低嗓子:「g,寂哥,你什麼時候教我打那種結?這麼些年,我真他媽好奇死了。」

  「你參軍進蛟龍,」沈寂懶洋洋說,「再喊我一聲爸爸,我就教你。」

  丁琦湊得更近,「參軍我這年紀過了,怕是只有下輩子。喊你十聲爸爸成不?」

  沈寂:「……」

  丁琦可憐望,就差搖尾巴了,「再不然,十聲爺爺?」努力地眨眨眼,「好不好嘛爺爺?」

  沈寂:「……」

  沈寂皺眉不耐煩,一側頭,離這廝遠遠兒的,抬手指著他,「警告你,你他媽離老子遠點兒,一身煙臭,老子有媳婦的人,一會兒還得回家哄我家小寶貝兒睡覺,別把我熏臭了。」

  然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丁琦:「……」

  說得跟你不抽煙一樣?

  丁琦站在原地陷入了一陣迷茫。

  不對,不對,咋回事兒啊。

  這他媽咋回事兒啊?

  明明記得,每回他家小嫂子眨巴個眼睛撒個嬌,他家寂哥就百依百順言聽計從,咋同樣的招數怎麼擱他這兒就只能撈著頓臭罵呢?

  想著想著,丁琦不由生出一種怨婦式的難過。

  唉,一個男人不愛你的時候,你果然連呼吸都是錯的。

  *

  深夜時分,路上車很少,沈寂幾乎是一路飆車回的住處。

  門衛已經睡了,叫了幾聲才給把門打開。他把車開到距單元樓幾十米遠的位置停下,鎖好車以後抬頭往上看,整棟樓、甚至整個老小區都黑漆漆的,連著他那戶也沒一絲光。

  難道睡著了?沈寂想。

  進了門洞上樓梯,開門鎖時,他怕吵到已經熟睡的姑娘,動作刻意放緩放輕。

  客廳里漆黑一片。

  沈寂沒開燈,把車鑰匙輕放在鞋櫃處,彎腰換拖鞋。沙發上卻有什麼東西忽然動了動。

  沈寂察覺,眸光一瞬凌厲,扭頭看向茶几櫃後頭的布沙發。

  隱約能看見上頭蜷著一個小小的人影,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了一顆小粽子,只露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他走過去,在沙發前站定,自上而下地盯著睡在沙發上的姑娘。

  陽台處依稀透入几絲外面馬路上的光,她呈側躺姿勢,被子習慣性地掖到下巴底下,墊了個她從姥姥家拿過來的卡通小軟枕,臉頰軟軟陷在枕頭裡,將內側頰肉擠得微嘟。烏黑髮絲垂下幾縷,搭在她雪白的額頭和臉蛋兒上,看著乖乖巧巧,可愛得緊。

  沈寂彎腰半蹲下來,單手托腮,垂著眼皮直勾勾盯著她看,片刻,伸出手,修長指尖隔空描摹她精緻小巧的唇形輪廓。

  忽的,溫舒唯毫無徵兆地睜開了眼睛,望著他。眸子烏黑分明亮晶晶的,沒有絲毫剛睡醒的迷糊濁態。

  兩個人就這麼對視了差不多五秒鐘。

  然後,沈寂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兒,語氣很淡,「為什麼不聽話。」

  溫舒唯:「唔?」

  沈寂說:「我走之前,讓你好好睡覺。」

  溫舒唯靜了會兒,奇怪道:「發現我裝睡,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啊。」

  沈寂微微一挑眉,「驚訝什麼。」

  溫舒唯:「……」

  沈寂懶洋洋說:「小溫同志,我太了解你了。」

  溫舒唯:「?」

  「老實說。」沈寂貼近她,嗓音壓得低低的,輕而柔:「放我跟丁琦走的時候就忍得不行了吧。明明捨不得,擔心得要死,還非得一副淡定自若識大體的模樣。口是心非的小騙子。」

  溫舒唯:「……」

  短短几秒,姑娘一下紅了眼,兩隻小手抱住他脖子,整個人一下撲進他懷裡。她手臂用力,抱得很緊,嗓音溫軟夾雜一絲幾不可察的哭腔,「原來你知道啊。那你還走得那麼乾脆,你知不知道我擔心得快死了!」

  沈寂抱緊她,低頭親親她的額頭,臉蛋,然後往下親親她紅嫩的唇瓣兒,聲音低柔得要命,哄道:「我不是東西,我讓我家寶貝兒擔心了。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溫舒唯抽了抽鼻子,紅紅的眼睛望著他,哼唧,「我有時候真不想這麼懂事。」

  沈寂盯著她,「我知道。」

  「我其實不關心什麼爆炸案,什麼殺手,什麼於小蝶。」溫舒唯說,「我沒有那麼偉大,我沒有寬廣的胸懷,我唯一在乎的只有沈寂一個人。」

  「我知道。」

  「我自私地希望,你是我一個人的,只是我一個人的。我想你遠離戰場,遠離危險,遠離使命,遠離你背負的所有。」

  沈寂唇緊緊印在她眉心,啞聲,「我知道。」

  「……」溫舒唯說完,忽然又笑了下,「但是我知道,不行呢。」

  沈寂沒說話,眸色隱忍深沉。

  她抬手,輕輕捏了捏他的耳朵,一雙蒙著霧氣的眸子定定望著他,道:「我的沈寂同志,可是一名中國人民解放軍,是個大英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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