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chapter119
塔尼雅堅持要把生日蛋糕留一大份給卡列寧。
陶麗告訴女兒, 她的姑父並不愛吃甜食。
姑娘睜著大大的眼睛,有些不能相信。
“沒有人會不喜歡甜食的!”
她偷偷地把蛋糕塞給安娜,聲道:“姑父犯錯了嗎?”
安娜還沒想明白, 姑娘就踮起腳尖在她耳邊輕輕問道:“如果他犯錯了, 您可以下一次再懲罰他嗎?”
“因為, ”她站在原地, 手絞著裙擺上的褶皺。
“因為這是我的生日。”
“生日可以得到任何原諒不是嗎?”塔尼雅咬咬嘴唇,她不確定自己這句話會不會被認同。但她覺得卡列寧姑父是個好人, 他非常尊重她。沒有因為她還是個孩子就輕視他, 他真的是個有些怪怪的大好人!
安娜終於明白了塔尼雅的想法。她知道她誤會了, 那麽是繼續讓她誤會下去, 還是耐心地和她解釋,在這兩個選擇中, 安娜決定接受塔尼雅的好意。
“他會吃的。當然會了, 因為你是如此可愛。”安娜摸了摸塔尼雅柔軟的頭, 然後又親親她的手。
“塔尼雅有一顆金子般善良的心。”
塔尼雅還, 不太能理解安娜的比喻,隻是下意識有些擔憂, “媽媽不能把金子吞下去。”
安娜聽了,笑了起來。她換了一個比喻。
“塔尼雅像使一樣,漂亮又可愛。”
塔尼雅聽懂了,她快樂地接受了這個誇獎。
晚上, 等卡列寧和斯基華一起從外麵回來後, 安娜把白的事情告訴了卡列寧。她把蛋糕拿出來, :“你可以吃一口,剩下的我會幫你吃掉。”
卡列寧不是一個嗜甜的人,像這種蛋糕更不是他喜歡的。安娜希望卡列寧可以感受一下塔尼雅的心意,但也不打算真的逼迫卡列寧吞下他不愛的東西,所以才有了上麵的建議。
但卡列寧拒絕了。
“我會把它吃完。”他。然後坐下來,在看了一會兒那塊蛋糕之後,就慢慢地吃了起來。
安娜坐在旁邊,雙手放在桌麵上,有些笑眯眯地望著自己的丈夫。
“我有些嫉妒塔尼雅了。”她玩笑道。
“你沒有。”卡列寧戳穿她。
安娜也不在意,左手托腮,一邊欣賞燈光下專注地吃著蛋糕的男人,一邊問:“男人是不是沒辦法拒絕女人?”
卡列寧暫時停下動作,回答道:“大部分是的。”
安娜高興了,湊近了一點問道:“那,不是的那些人裏麵,有沒有一個叫做亞曆克塞·亞曆山德羅維奇·卡列寧的人?”
卡列寧沒有馬上回答,也沒有臉紅,他用幹淨的右手拇指輕輕地刮蹭了一點蛋糕,然後抹在了完全不知危險還靠近自己的女人嘴角上。
奶油的香味讓安娜愣了一下,沒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吻已經印在她嘴唇上了。
“好吃嗎?”低啞的聲音還帶著淡淡地笑意響起。
安娜的臉紅的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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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早上,安娜第五次照鏡子,但不是為了看她的臉或者頭,而是,看她的牙齒。
她抬起手輕輕地摸了摸那個位置。
一陣疼痛。
她深呼吸了一下,這下子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
卡列寧從盥洗室出來的時候,就瞧見安娜坐在梳妝台那邊,聽到他的腳步聲,轉過頭來,看上去一臉凝重。
“我得去看看我的牙齒。”
卡列寧聽了,腳步頓了一下,然後加快步伐走過來。
他站在安娜麵前。
抬起雙手。左手扶著安娜的下顎,右手在麵頰上輕輕滑動。
“我看看。”他道。
安娜有點不好意思,微微撇過臉,聲咕噥。
“你又不是牙醫。”
卡列寧看上去不打算放棄,道:“雖然不是,但多少有了解過。”
“你為什麽要了解這個呀?你的牙齒很好,而且你還不愛吃甜食。”安娜幾乎有些抱怨了。她現這個身體雖然和自己原來的身體沒有相像的地方,但牙齒卻同樣不太好。她懷疑是自己愛吃甜食的毛病帶來的。更別提,昨白她吃了蛋糕,晚上還“吃”了不少。
卡列寧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為了我的外甥。”
安娜有些噎住了,不過她看到卡列寧微笑的樣子,就又釋然了。她略微仰起頭,張開嘴巴讓卡列寧看她在隱隱作痛的牙齒。
卡列寧的手在她的牙齒上張望著,右手也從麵頰慢慢撫摸過去。雖然是夏季,但卡列寧的手不是那種容易汗津津的類型。
肥皂打泡後留在皮膚上的幹淨氣息,因為近距離的觸碰,而在安娜的鼻子裏飄過。
雖然是仰起頭,但這和接吻可完全不一樣。在愛人麵前,一開始總是要擔心自己張大嘴巴是不是顯得一臉愚蠢,但後麵隨著卡列寧視線裏麵隻有專注沒有戲謔,安娜的心情就平靜下來了。
她的頭被輕輕地撥動著,好落在最合適的光線下,能夠看清楚整個口腔的狀況。
卡列寧長長的睫毛好像在安娜的眼前晃動一樣,讓她的心有些癢癢的,想要去碰碰看。但接下來一陣刺痛讓她放棄了這個想法,而是下意識的做了一個吃痛的表情。
卡列寧放下了手。
“不太好。”他,“去看牙醫吧。”
他把安娜拉起來,把外出的帽子遞給她。
“你要和我一起去嗎?”安娜問道。
卡列寧點頭。他這會兒沒有特別要緊的事情,至於原本預定要處理的公文,他可以把它們稍微挪後一些。
“那公文……”安娜本想這麽問的,但她沒有出口。她笑著接受了來自於丈夫的關心,她相信她總能處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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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廖沙被交給了陶麗照顧,家夥倒是沒有哭鬧,隻是撲騰著四肢表示他想要重新回到母親的懷抱中。
安娜摸了摸他的手指和胳膊,又吻了吻他的臉頰,告訴他乖乖的。
謝廖沙看上去依舊不太高興。
他皺著臉頰,哼唧哼唧的撒嬌,企圖改變母親想要把他單獨留下的決定。但是很遺憾,那沒有起作用。
安娜在馬車裏對卡列寧感歎。
“等他長大了就不會那麽粘我了!”
“孩子都這樣。”她幽幽地著,好像自己已經是一個撫養了好幾個孩的老母親。
卡列寧看了看妻子年輕的麵容,心裏得了某種樂趣,麵上卻不動聲色。
接下來的時候,卡列寧觀察到安娜的話語變得更多了,而且,他微微垂下眼簾,有一點笑意——她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做某些親密的肢體接觸。
在遇到安娜之前,卡列寧對人與人之間的界限總是清清楚楚的。如無必要,他認為各自之間保持著某種得體的距離是最令人舒適的。但在結婚之後,這條界線總是被擦了又擦。仿佛有兩個人在做著某種拉鋸戰。
嚴肅的卡列寧人總是認真地告訴那個粉紅色的還軟乎乎的安娜:“我認為我們之間需要製定某些規則。”
“啊,當然可以。”那個安娜是這樣的。
卡列寧於是判定這個生物是無害的,而且可以溝通。於是他打開了第一道城門,允許這個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生物進入。
接著,那個軟乎乎的生物就開始興衝衝地在他的城堡裏麵參觀了。她告訴他,他的城堡非常漂亮。
“會恭維人,卻不討人厭。”卡列寧人對這個軟乎乎的生物就更加滿意了。所以他頭一次大方地邀請對方進入自己的內室,他給她介紹那些有關他的東西,後者聽得津津有味,然後她突然就眨巴眨巴眼睛,指著一條通道,她想要參觀那裏。
那裏?
卡列寧人愣住了,他沒有馬上答應。
那裏是他不願意展示給別人看的,隻屬於他的地方。但是那個軟乎乎的東西就並不放棄,還各種貼近他,用她柔軟的手指碰碰他的手背,用那甜甜的嗓音對他耳語和請求,最後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她幹脆拉起他的手,像一個主人一般自然地把他帶進了那個地方。而等卡列寧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現,原先有些冷冰冰的房間內仿佛多了春的花香,夏的樹蔭,秋的碩果,和冬的爐火一樣。
原來,兩個人的房間是這樣的。
不,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而是……
隻有她,是的,隻是因為她而已。
卡列寧抬起自己的手,將那隻還在不自覺地撥弄著底下墊子的手扣住,輕輕地拍了幾下,然後將整個手掌都覆蓋在上麵。
他:“你害怕是嗎?”
雖然是個疑問句,但安娜看到卡列寧的藍眼睛裏麵已經是確定的眼神了。她眨了下眼睛,然後點點頭。
“有點。”她,在對方的視線下,又不好意思地舔舔嘴角。
“很多。”
“我不喜歡。”她承認。
“我想沒有人會喜歡。”卡列寧又拍拍她的手指。
安娜笑了起來,她知道這是屬於卡列寧的安慰。雖然,她知道自己好像被當成了孩子一樣。
她的眼睛又變得亮晶晶的起來,帶了點頑皮。
“你這是把我當成謝廖沙了嗎?親愛的亞曆克塞。”
“我們最好別讓謝廖沙生這樣的事兒。”卡列寧語態平和地道,“基於這個教訓,我認為我們應該控製謝廖沙對糖分的攝入量。”
“他太可憐了,他可能和我一樣是個甜牙齒。”安娜佯裝自己對於謝廖沙未來的控糖生活感到擔憂。因為卡列寧或許是一個嚴格的父親,他對於孩子以後的教育問題並沒有那種假設的言談欲望,似乎頗有耐心。
“你不會認為愛好甜食會有損他日後作為男子漢的威嚴吧?亞曆克塞。”
“我不認為。”卡列寧否定了。
他略微抬了抬眼睛,思索了一下:“我希望謝廖沙可以成為一個具有責任感的人。而一個具有責任感的人,和他的外表和生活習性並沒有太大的關係。他當然可以愛好甜食,隻是我希望他可以有所節製。‘有所節製’並不是一個壞詞,這不僅是體現在飲食偏好上麵,也是在生活中的方方麵麵。”
安娜又一次因為卡列寧在這個時代裏麵如此獨特的思想而感到滿足。
“你真好!”她有些快樂地道,重新親熱地挨著他,“你會是個好父親的。”
“如果你懷疑過這一點,我不得不坦白你是對的。”卡列寧沉聲。
安娜抬頭有些驚訝地瞧著他。
卡列寧低頭和她對視,神情頗為愉快。
“在我少數的想象中,我知道自己要教他寫規範的字體,不錯的談吐,基本的社交運動,還要給他物色最好的老師。那挺多的,但我忘了在這之前,他還有一段,”卡列寧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空氣中用回憶比劃了一下謝廖沙的大,“有一段這樣的時候。”
“很明顯,他還什麽都不能學。”
“這是他必須依賴我們的時候。”安娜笑著道。
“是的。我不能要求一個嬰兒遵守規則,也不能讓他時刻保持得體的禮儀。調整一個父親對孩子的關愛模式,那需要一點時間,畢竟,”他壓低了聲音,“我是第一次當父親。”
“我也是。第一次當母親。”安娜將手放在卡列寧的手背上,她笑了起來,接著又的扭曲了一下表情,然後又樂了。
“瞧,亞曆克塞,我們已經是不錯的父母了。”
“不管什麽時候,我們總是會繞到談論關於他的話題。”
卡列寧看著妻子信心滿滿的樣子,也覺得輕鬆了起來。盡管在工作中他無所畏懼,可是生活中,在這些隨著這場婚姻而帶來的改變中,他沒有像自己設想的那樣從容。像是,從成為一位合格的丈夫,到成為一位愛著、並尊重著妻子的丈夫,又從一位丈夫,成為一位父親。將來,伴隨著他們的還有更多的改變,就算那並不在自己的設想中,但隻要是與她一起,生活就總是會與幸福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