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雪中桃
李捕頭被京兆尹從衙門中趕了出去,整個人就跟沒頭蒼蠅一般,在家裡頭急的團團轉。
在衙門裡當捕頭一個月能賺四兩銀子,少了這麼多的進項,日子霎時間便艱難許多。如今李家欠了不少銀錢,李陳氏的身子骨還沒好,這樁樁件件的事情如同重擔一般,壓在男人肩頭,簡直要將李捕頭給逼瘋。
因為自己的日子不好過,李捕頭忙的焦頭爛額,四處給人家做工,他年紀大了,也沒有一門傍身的手藝,只能做些力氣活兒,整日里累的連喘息的功夫都沒有,哪裡還有心思去到廢庄,找萬氏的麻煩?
眼見著李捕頭丟了差事,手上又沒有幾個銀錢,嚴氏自然不願意繼續在這樣一個火坑裡呆著,她讓李捕頭將她休了,男人不願意,李家跟嚴家便僵持著,聽說還上門撕打了幾回,鬧的不可開交。
對於這家人的事情,盼兒只問過一嘴,確定李捕頭老實了,便沒有再將心思放在這種人身上。
這幾日一直都沒有下雨,隨著天氣漸漸變得炎熱,桃樹上冒出的桃膠也比先前多了不少,周庄頭所住的小院兒里曬了不少桃膠,做出來的第一批桃花淚先送到了盼兒手裡,她用牛奶燉了桃膠,出鍋后加了些桃花蜜,湯水裡的甜味兒並不算重,但那種香氣卻十分勾人。
盼兒連著吃了好幾日的燉桃膠,皮膚比往日要瑩潤許多。
夜裡褚良從軍營中回來,一見著歪在榻上香香軟軟的小媳婦,便昂首闊步走到近前,一把將人抱在懷裡。
小媳婦剛洗了澡,聞到男人一身汗味兒,有些嫌棄地撇了撇嘴,小手推搡著褚良結實的胸膛,輕輕哼唧一聲:
「快去洗洗,身上這股味兒簡直衝鼻子……」
褚良也知道盼兒是什麼性子,帶著粗繭的指頭捏著瑩白柔膩的下顎,狠狠親了幾下,將那張小嘴兒親的又紅又腫,這才將人放開,走到屏風後頭洗漱。
進了夏天之後,像褚良這種火氣旺盛的壯年男人,每日洗澡都糊弄的很,只用涼水在身上沖一遍,連胰子都不用。
最近城北大營多了不少新兵蛋子,褚良親自訓練這幫新兵,白日里沒少折騰,這群人之中還有不少刺頭兒,男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這些年輕氣盛的小子給收拾地服服帖帖,不敢再鬧出什麼亂子了。
屏風后的水聲漸歇,褚良走出來,身上還帶著水汽,頭髮直往下滴水,將雪白的褻衣打濕了一片。
常年呆在軍中的漢子根本不在意這些小事,掀開錦被便躺倒了小媳婦身邊,盼兒有些疲乏,小手捂著嘴打了個呵欠,她想好好睡一覺,卻不防被一隻冰涼的手摟住了腰。
「快放開,我有些困了。」小媳婦不滿地咕噥一聲。
薄唇緊緊抿著,褚良兩隻胳膊好似鐵箍一般,死死抱著小媳婦根本沒有撒手的意思。
「不放,咱們也在廢庄呆了好幾日了,除了第一天弄了一回,之後再也沒有,媳婦,我想了。」
盼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廢庄不比侯府,有那麼多伺候的下人,若是遂了褚良的心思,勢必會弄的滿身是汗,再加上浸了油的細絹布,糊在身上盼兒都覺得透不過氣來,那股粘膩的感覺只要想想,她都覺得彆扭。
「我不想用細絹布。」
聽到這話,男人濃黑的眉頭忍不住皺了皺,大掌包住柔若無骨的小手,不贊同道:「咱倆有了小寶跟毓秀,我也不想再要子嗣了,若是不用細絹布,像你夫君這般龍精虎猛的漢子,沒幾回就能讓你懷上身子,這可怎麼得了?」
盼兒磨了磨牙,恨不得從男人身上咬下來一塊肉。
她哼了一聲:「將軍快別往臉上貼金了,多大了的人了竟然還這麼誇自己,葛稚川那裡有的是方子,等我去跟他討一張不傷身的方子,咱們再行房也不遲。」
說完,盼兒往床里靠了靠,很快便睡熟了。
耳邊傳來小媳婦平穩的呼吸聲,褚良側著身子,盯著女人窈窕的身影,狠狠磨了磨牙。
*
桃膠也算是不錯的稀罕物,這玩意曬好之後,一部分送到了忠勇侯府給了林氏,另一些送到了陳家酒樓里。
原本盼兒還想往代氏那兒送一些桃膠,但葛稚川說孕婦不宜吃桃花淚,便歇了這個心思。
陳家酒樓如今在京城裡的名氣不小,畢竟陳福的廚藝極佳,做出來的吃食比起宮裡的御廚都不差什麼,再加上廢莊裡提供的食材好,酒樓自然有一批手頭闊綽的老客。
這些客人幾乎每日都會來到陳家酒樓,點上幾道招牌菜,最後再來一盅佛跳牆,喝點清茶,吃吃點心,這一下午就過去了。
桃膠能夠滋養女子的身體,陳福身為廚子,自然清楚這一點,不過京城附近專門種植桃樹的果農並不很多,采出來的桃花淚品質也沒有多好,若是質量上乘的,便會被送到宮裡,成了貢品,至於那些沒有多好的,吃著口感滋味兒都遜了些,陳福也懶得做。
眼下廢莊裡送了這麼一袋子桃膠,白胖的手捏起一粒琥珀色的桃膠,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味兒。
一旁改刀的小徒弟忍不住問了一句:「師傅,這些桃膠您準備怎麼做啊?」
「就燉糖水唄,反正咱們樓里還有從雲南送過來的雪燕,跟桃膠一起,用牛奶燉出來,不止味道極好,還能滋補養身。」
說著,陳福將桃膠跟雪燕都放在水裡頭泡發,整整泡了一天一宿,換了三回水,桃膠跟雪燕裡頭的雜質全都衝掉了,體積也脹大不少,陳福這才架起大鍋,將材料全都放在瓷盞中,隔水燉煮。
因為陳福的廚藝在陳家酒樓是頭一份的,他通常只做一些耗費功夫的大菜,像糖水這種東西,陳福很少插手。
小徒弟聞到了鍋里的香味兒,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隔水燉了不到半個時辰,因為怕雪燕燉化了,陳福趕忙起鍋,將瓷盅放在瓷盞上,讓夥計端了出去。
這碗糖水叫雪中桃,還沒有上菜譜,老客新客都不知道,也就沒法點這道菜。
好在陳家酒樓的掌柜早就習慣了這種事兒,讓小夥計將雪中桃分成數份,哪一桌有女客,便端了一碗送上去。
大業朝風氣開放,雖然也有那種酸儒,認為男子為天女子為地,婦人不該拋頭露面,但大多數的姑娘家還是會經常出門兒,這陳家酒樓之中自然也少不了女客。
雅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夥計端著一碗桃膠走了進來。
屋裡頭只有一主一仆,小丫鬟看著碗里的糖水,忍不住問了一句:「我們沒有點這個,你莫不是送錯了吧?」
「姑娘放心,小的沒送錯,這雪中桃是酒樓里新弄出的吃食,裡頭放了桃膠、雪燕等物,對女子的身體有益,掌柜的便讓小的將雪中桃送到女客面前。」
粉瓷碗中裝著牛乳,隱隱能看到裡頭琥珀色的桃膠,透著淡淡的桃花香氣,雖然不濃,卻意外地有些饞人。
夥計退下之後,丫鬟將雕花木門仔細闔上,小聲道:「小姐,這糖水聞著可真香,您要不要嘗嘗?」
坐在桌前的陳小姐臉色略有些蒼白,今日是她頭一回進到這陳家酒樓里,此處的飯菜果真如同傳言一般十分味美,食材新鮮,收拾的也乾淨,雖然價格貴了些,但對於手頭寬裕的人而言,倒也算不了什麼。
女人微微頷首,細瘦的手指捏著瓷勺,輕輕在碗里攪動了一下,舀起一勺糖水送到嘴邊。
此刻糖水已經沒那麼燙口了,陳小姐剛喝進去,便感覺到一股濃郁的奶香在口中瀰漫,這牛乳處理的好,不帶一絲一毫的腥氣,因為水分少的緣故,更顯醇厚香濃,碗里的桃膠跟雪燕,口感彈軟,帶著淡淡的清香。
一陣暖意從小腹處緩緩彌散開來,女人蒼白的面龐也浮現出一絲緋色,看著氣色比先前好了不少。
將一小碗雪中桃喝的一乾二淨,旁邊的丫鬟看到這一幕,不由有些愣神。
她在主子身邊伺候的年頭也不短了,丫鬟知道小姐胃口小,平日里用飯時根本不願意動筷子,吃個三兩口便了事了。
這陳家酒樓里的菜色不錯,小姐今日吃的本就比平時多,那一碗名叫「雪中桃」的糖水,即便滋味兒再鮮美,也不至於吃的一乾二淨呀?糖水中的桃膠雪燕,陳府也有,廚房的婆子們沒少熬煮,往小姐面前送,她連看都不看一眼。
酒樓里的糖水就算燉的好,不也還是糖水,能好到哪裡去?
「小姐,您今日用的吃食不少,肚子可會難受?」
陳小姐搖了搖頭,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食客,突然開口:「我記得陳家酒樓里有桃花酒,買上一壺回去嘗嘗。」
「您身子弱,飲酒……怕是不太妥當。」
「有何不妥?我腸胃雖然弱些,卻也不是紙糊的,每日少喝一點便是,你不必太過擔心。」
眼見著主子打定主意,丫鬟也不能違拗小姐的吩咐,臉蛋皺成一團,找了小二買下了一壺桃花酒,帶著回了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