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心疼侄女兒
葛稚川的醫術當真十分出眾,他在藥房里足足憋了十幾天,總算將治療瘟疫的藥粉給弄出來了。
得知此事後,不止褚良十分驚喜,就連翟恆也親自到了郡守府中,來看葛神醫弄出來的藥粉。
邊城雖然離南邊有些遠,但還是有患了瘟疫的人逃到此處,守城的駐軍將人給抓了,單獨關在一座小院兒中,管吃管喝,卻不許別人靠近,葛老頭這日便拿著一些藥粉直奔那座小院兒去了。
手裡頭拿著鑰匙,將木門打開,院中堆滿了厚厚一層積雪,根本沒人清理,畢竟在那些得了瘟疫的人眼裡,他們這輩子已經沒了活路,能活一天算一天,又何必再浪費力氣?
葛老頭帶著人進了裡屋,倒在炕上的幾名男女明明都聽到了動靜,偏偏他們連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一個個彷彿死肉一般倒在被褥上,一股穢物的臭味兒熏人的緊。
屋裡頭的火炕沒燒,葛老頭不由皺了皺眉,吩咐隨行的侍衛將病患的嘴給掰開,直接拿了藥粉灌進去。
靈泉水的確是天下罕有的好東西,對瘟疫也有極佳的效果,只可惜數量有限,根本不可能給南邊的災民全都用上,葛老頭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配製出來這種只需一點靈泉水就能治療瘟疫的藥粉,今個兒過來就是為了試藥的。
嘴裡頭被生生塞了藥粉,那男人也不惱,就跟沒骨頭似的癱軟在原處。依次給房中所有的病人都餵了葯,葛老頭沖著侍衛交代幾句,讓他將屋裡的火炕燒上,將被褥全都給換上新的,這才離開。
足足過了三日,原本高燒不退的那幾名病患,此刻已經有了很大的好轉,雖然還不能如同常人一般身體康健,但下地走動卻不算困難,有了活下去的希望,這些病患心裡頭甭提有多高興了,對葛神醫極為感念,就差將他當成神仙日日供著了。
確定藥粉對疫情有用,翟恆絲毫未曾耽擱,直接寫了奏摺將此事稟告給了新皇。近段時日,新皇正因為南邊的亂象急的滿嘴燎泡,吃不好睡不好,現在得知葛老頭弄出了藥粉,喜得都合不攏嘴了,下了聖旨到邊城,要將葛老頭封為御醫,賞金百兩。
最後還是葛神醫連連推拒,新皇又不敢將人得罪死了,請他入京之事才作罷。
因為奏摺中提及配藥必須用到邊城當地的泉水,別處的泉水都不能使用,新皇特許葛老頭在邊城製藥,弄好了再由錦衣衛快馬加鞭的送到南邊。
葛老頭製藥的事情其實跟盼兒沒多大關係,倒是褚良忙裡忙外的,也不能日日都回到郡守府中。盼兒最近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心養胎,畢竟肚子里的孩子實在是不小了,一舉一動都得帶著小心,生怕出什麼差錯。
下雪之後,凌氏的身子就好了不少,只是對盼兒依舊心存芥蒂,沒有什麼好臉色。
這天盼兒弄了些靈泉水出來,準備加進蜜茶裡頭,慢慢的喝著。
只見欒玉從屋外走了進來,沖著盼兒開口道:「夫人,老夫人坐著馬車出門了。」
即使欒玉還沒說凌氏的去處,盼兒自己也能猜得出來,畢竟邊城攏共就這麼大個地方,凌氏來到邊城這幾個月,除了凌月娘跟怡寧公主之外,跟別人都不算相熟,如今離開了郡守府,肯定就是往那兩處去了。
盼兒猜得不錯,自打聽說了了凌月娘小產的消息,凌氏對這個侄女簡直愧疚極了,要不是因為林盼兒,月娘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說到底,都是他們定北侯府做的孽,對不住月娘,正是由於這個緣故,凌氏對親侄女簡直是掏心掏肺,就連褚良這個親生兒子都越過去了,從未享受過這般對待。
車輪軋在雪上,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凌淵文租賃的院子離著郡守府有些腳程,冒著風雪,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這才到了地方。
守在門口的奴才不認識凌氏的身份,不過只瞧見那幾個頗有氣勢的奴才,他們也不敢衝撞了幾人,仔細詢問一番,才知道這中年美婦竟然是少爺小姐的親姑媽。
其中一個小廝跑進了院子,沖著熬湯的婆子問了一嘴,這婆子以前就是在凌家伺候的,自然知道凌氏也在邊城,也沒說什麼廢話,直接讓小廝將人請到小姐的房中。
由著奴才引路,凌氏走進了小院兒中,眼見著這簡陋的宅院,眉頭越皺越緊,只覺得這裡處處透著寒酸與落魄,即使凌家現在敗落了,嫡出的小姐與少爺也十分尊貴,根本不該住在這種地方。
走到門前,還沒等進去呢,凌氏便聽到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急忙邁過門檻,凌氏站在床邊上,看著瘦可見骨的凌月娘,她眼眶發熱,哽咽著道:「月娘,都是姑母不好,要不是姑母縱容了林盼兒那個毒婦,你也不至於讓歹人奸.淫,以至於現在損了身子.……」
房中彌散著一股濃郁的藥味,又腥又苦。
這一回凌月娘還真不是裝病,她的身子骨本來就不算好,這一年不止沒有好好調養,肚子里的孩子甚至還稀里糊塗的沒了,雖然她根本不想要這個孩子,但主動用藥將孩子打掉,跟因為心中憤怨失了孩子,還是有些不同的。足足養了一個多月,凌月娘還是那副病蔫蔫的樣子,整個人都快瘦成紙片了,要不是院子里的婆子日日燉了些湯湯水水的給她調養身子,說不準還不如現在呢。
「姑姑,月娘自己的命數不好,跟嫂嫂又有什麼關係?前些日子月娘將心裡的猜測說了出來,被哥哥打了一耳光,狠狠警告一番,眼下自然不會再重蹈覆轍,讓您心生誤會。」說到此處,凌月娘藏在袖籠中的一雙手死死握緊了,手背上都迸起青筋,著實有些嚇人,只可惜凌氏瞧不見,還在為這個嬌嬌怯怯的侄女兒感到心疼。
病了這麼長時日,凌氏腦袋也昏昏沉沉的,倒是將滴血認親之事忘在腦後了。小寶到底也是褚家的長孫,一旦血脈不純,她怎麼對得起褚家的列祖列宗,對得起已故的夫君?
凌氏嘴唇微微顫抖,心裡頭想著滴血驗親的法子到底適不適用,小寶最近一直由佘氏照看著,她已經挺長時間沒有單獨跟孫兒相處,想要從孩子身上取血都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更別提弄著阿良的血了,一旦事情敗露,她該如何是好?
這麼一想,凌氏的臉色更加難看,倒在床上的凌月娘瞧見她這副樣子,心裡頭十分鄙夷,臉上卻露出一絲溫婉的笑容,拉著凌氏的手:「姑母,嫂嫂的性子不差,如今又快要臨盆了,您千萬別因為月娘對嫂嫂心存芥蒂,也別再提納妾之事了。」
輕輕撫著侄女兒蒼白的臉蛋,凌氏啞聲問:「月娘放心,姑母一定會給你找一戶好人家,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兒委屈。」
凌月娘聞聲而笑,面頰上浮起飛紅,暗地裡卻冷哼一聲。
像她這種失了清白又小產的女人,想要找一戶好人家可謂是難上加難,不是給那些糟老頭子當了續弦,就是嫁到那種沒本事的破落戶家裡,凌月娘哪會願意。
眼神閃了閃,凌月娘柔柔道:「姑母,月娘不想嫁人,我有些怕.……」
凌氏也是女人,哪裡會想不到自己的侄女究竟在怕什麼?她低嘆一聲,皺著眉仔細想了想,試探著說一句:「不如咱們將此事死死捂住,議親的時候不跟親家說,到時候只要在元帕上弄上點落紅,便能瞞天過海。」
心裡有些詫異,凌月娘沒想到像凌氏這種蠢鈍婦人竟然也能說出這種話來,她想起來先前曾聽教書先生說過,有些小門小戶的女子,一旦在婚前失了清白,便用小小的魚泡裝了鱔魚血,製成血囊,直接藏在身體里,這樣一來,別人也就無法發現她到底是不是完璧之身了。
凌月娘越想越覺得可行,不過她面上卻不好表現出來,故作為難道:「這樣不太妥當吧.……」
「有什麼不妥的?咱們月娘這麼好,只是那些歹人心狠,傷了你,事情過了就該翻篇,不讓婆家人知道,你的日子才能好過些。」
過了好半晌,凌月娘才輕輕地嗯了一聲,乖巧的依偎在凌氏懷中,看著倒是無比地柔順。
凌氏在小院兒呆了許久,凌淵文都沒有從軍營里回來,眼見著半空中又開始飄雪了,她也不敢再耽擱時辰,坐上馬車回了郡守府。
她前腳剛離開,後腳又有人前來拜訪。
若是盼兒在這兒,一眼就能認出來,走進凌家小院兒里的老婦,正是怡寧公主身邊的嬤嬤。
*
*
先前盼兒吩咐侍衛在城中挑一間合適的鋪面,正好有一家糕點鋪因為生意不好,老闆便準備將鋪面賣了,置備幾十畝良田,在鄉下當個土財主。
花了足足一千兩銀子,盼兒才將那間鋪面給拿下來,說實話,這個價錢能買下一座三層的小樓,實在算不得貴,再加上小樓的位置也好,位於正街上頭,來來往往不知有多少人經過,她也沒吃虧。
幾個婆子將小樓打掃好了,又掛上了榮安坊的招牌,金玲這才進到了鋪子里做活兒。
一開始賣百蟲消時,金玲根本不擅長跟人打交道,她性子內向,比普通女子更加容易害羞,哪想到歷經一個多月的鍛煉,金玲自己倒是愛極了打點生意的活計,她模樣生的秀美,十分細心,算賬又快又准,這樣的人放在鋪子裡頭,盼兒也能放心。
邊城裡的榮安坊並不賣熟肉果蔬之類的吃食,最近主要賣的就是腌菜,還附帶著百蟲消跟清口丸這兩種小東西。不是盼兒不想賣藥酒,而是她先前已經跟雲來樓的谷老闆說好了,藥酒只在雲來樓中賣,要是平白無故反悔的話,這生意日後也就不必做了。
雖然谷老闆也不是什麼好人,但盼兒還不至於因為那點銀子,就跟谷家這種地頭蛇撕破臉。
細嫩小手在圓鼓鼓的肚皮上拍了幾下,欒玉突然走了進來,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她的臉色並不算好看。
瞧見小丫鬟緊緊鎖起的眉頭,盼兒忍不住問了一嘴:「誰惹著咱們家的玉兒了?快跟我說說!」
欒玉搖頭,張了張嘴,卻憋了半天都沒說出半個字。
「你這丫鬟平日里再是爽利不過了,怎麼現在倒成了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
夫人一再追問,欒玉也不好隱瞞,咬著牙道:「今年冬天實在是太冷了,奴婢將才上街一趟,發現街邊有不少小娃都凍的昏迷過去,大的也就七八歲,小的可能不到三歲,實在是.……」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京城乃天子腳下,每年都會有不少的小孩不明不白的送了命,邊城臨近玉門關,情況更是嚴峻。守城的將士里有不少都是那些乞兒的父兄,一旦在戰場上出了事,回不來了,這一大家子也就垮了,正因為這個原因,邊城中流離失所的幼童比起別處都要更多些。
忍不住嘆了一聲,盼兒沖著欒玉道:「我手裡頭還有不少銀子,你去找你哥哥借幾個忠誠可靠的侍衛,讓他們在城郊弄幾座棚子,不求有多舒適,只要結實抗風,能讓那些孩子們度過寒冬也就是了,搭棚子的事情急不得,還是得快些去買些棉衣跟糧食,別讓孩子們凍著餓著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