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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翟家夫婦

  藥粉剛一灑在地上,那幾隻張牙舞爪的蠍子就好像被火燙著了一般,飛快地跑走了。


  有個客人從雲來樓里出來,瞧見這一幕,不由咋舌,盯著蠍子消失的方向,直愣愣的看了好一會兒,又打量著金玲,忍不住問了一嘴:「你這驅蟲葯挺好用的,多少錢一瓶?」


  金玲怎麼也沒想到生意竟會來的這麼快,她呆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急慌慌道:「百蟲消一百文一瓶,灑在院子裡頭,絕對有效。」


  「一百文一瓶?你這驅蟲葯比別家貴得多啊!」


  金玲以前也沒做過生意,她性子靦腆,在心裡暗暗思量了一會兒,才慢慢解釋道:

  「百蟲消比一般的驅蟲葯要好用些,您剛剛也瞧見效果了,反正買回家試試也不吃虧,最近院子里的蠍子多,雖然城中的蠍子大多沒什麼毒性,但小孩要是被咬上一口,也實在是不好受。」


  金玲是個美人胚子,聲音也嬌柔動聽,那客人本就是個憐香惜玉的性子,根本不想為難她,便直接從懷裡掏出了一百文,買下了一瓶藥粉。


  目送著客人離開,金玲將銀錢放在桌下的箱籠里,坐在木椅上,心裡琢磨著日後該怎麼辦。


  她現在被人休了,身無長物,還帶著個沒滿周歲的孩子,虧得將軍夫人是個心善的,將她們母子兩個留在了郡守府,還給她找了這麼個活計,每賣出一瓶藥粉,能從中賺的五文錢,看似不多,但藥粉若是賣的多了,積少成多之下,數目也很是可觀,起碼他們母子倆的嚼用是夠了的。


  能進雲來樓的食客,一般都是手頭闊綽之人,看到有個年輕婦人在賣東西,谷老闆竟然沒將人趕走,有好奇的便上前問了問,聽說藥粉跟腌菜藥酒一樣,都是從郡守府里出來的之後,原本有人嫌棄百蟲消賣的價錢貴,現在一個個都主動討了腰包,畢竟大家都是親眼瞧見過的,知道郡守府出來的東西有多好,桂花酒就是先例。


  今日從府里出來,金玲帶了幾百瓶百蟲消,過了一個頭晌,竟然賣出去了一多半。


  她雖然知道邊城中蛇蟲鼠蟻要比別處多些,但一座城池也就幾十萬人,賣的這麼快,還真是出乎了金玲的意料。


  等到太陽下山時,金玲看著裝滿了銅板的箱籠,一時間也不由有些怔愣,谷老闆知道她辛苦,將人請到了后廚,讓幫廚給女人下了碗面,之後才派人將金玲送回郡守府。


  金玲剛一進屋,欒玉就來了。


  她懷裡頭抱著襁褓,正是金玲的兒子張重。欒玉如今還沒成親,自然也不太會帶孩子,她的動作並不熟練,金玲看到后趕忙將張重接進懷裡,抱著小娃輕聲哄著。


  先前剛進府時,張重這小子瘦的就跟皮包骨似的,孩子本就生的小,又因為好長一段時間沒吃過飽飯,眼睛老大,腕子卻細瘦的好像能掰斷似的,根本沒有小孩身上的軟肉。


  欒玉看著心疼極了,在心裡將張家那隻會打老婆的慫貨罵了百八十遍,先前她雖然去了一回張家,將金玲的丈夫狠狠揍了一頓,但看到孩子這副模樣,仍有些不解氣。


  孩子瘦弱的事情欒玉跟夫人也提了一嘴,盼兒得了信兒后,特地跟廚房吩咐了一聲,做了些下奶的鯽魚湯之類的吃食,還往裡頭添了不少靈泉水,日日送到金玲房裡。金玲被這些湯湯水水的滋補著,身上的奶.水自然也就多了,將張重養的白胖了些,看著倒是十分討喜。


  欒玉捏著張重的手,看著小娃娃隱隱帶著幽藍的眼珠,忍不住道:「小重的眼睛生的真好看。」


  說這話時,欒玉根本沒注意到金玲的身子僵硬的厲害,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好半晌才恢復了自然。


  「小孩子都長得好,等大些才能看出好不好看。」


  欒玉又問了問金玲有關生意上的事,得知今日帶著的五百瓶藥粉全都賣完了,她心中一喜,忙誇了金玲幾句。


  「奴婢哪有什麼功勞,都是夫人的東西好,再加上雲來樓有錢人多,才賣的好些。」


  「你別謙虛啊,這事要是換了別人,還不一定能做的成呢,對了,你記著離谷老闆遠點,他正踅摸著要納第三房小妾,你模樣生的美,可別讓人盯上了。」


  聽到這話,金玲瞪了瞪眼,想到今日谷老闆的殷勤與照料,一時間不免有些心慌。


  見到她這副模樣,欒玉不由問道:「怎麼了?」


  金玲吞吞吐吐道:「今日藥粉賣完之後,谷老闆留奴婢在雲來樓里吃了飯,又派人將東西送了回來。」


  欒玉磨了磨牙,臉色明顯不好了:「明日你帶上些乾糧去,那兩個箱子倒是有些重,你能推動板車嗎?」


  金玲點頭:「可以的,以前在張家時,奴婢就經常做粗活兒。」


  兩人又說了幾句,欒玉才拿了錢往外走,屋子裡只剩下金玲母子兩個。


  女人低頭看著懷裡的孩子,男孩眼珠烏溜溜的,細看之下才能瞧見那一點幽藍。


  那天晚上對她用強的男人,金玲記得那人的模樣,只是一直不敢回憶,畢竟那段記憶對她而言,就是無止盡的噩夢,她其實猜到了,男人呢應該是個匈奴,但卻不想承認這一點。


  大業的婦人要是被匈奴奸.淫了,有不少性子烈的都會直接尋死,要不就將肚子里的孩子給打了,偏偏金玲性子軟弱,也不忍心傷害自己的孩子,受盡磋磨之後將張重生了下來,盡心竭力的隱藏他匈奴人的身份。


  *

  *

  一場春雨一場暖,一場秋雨一場寒。


  最近天氣一下涼了不少,也不知怎麼搞的,凌氏竟然染上了風寒,喝了幾幅湯藥都沒見好。


  雖然先前因為凌月娘的事情,褚良對凌氏生出了幾分埋怨,但到底是他的親生母親,現在身子不好,他心裡頭肯定是記掛的,這日便提前從軍營里回來,將葛老頭叫到了院子里。


  「葛老頭,老夫人都喝了四五天的湯藥了,怎麼身子還不見好?」


  聽出了將軍言語中透露出的不耐,葛稚川連忙喊冤:「將軍,老夫人身子不好可跟小老兒沒什麼關係,她是得了心病,還得心藥醫,哪能喝幾幅湯藥就能將病根兒除去呢?」


  凌月娘小產之事,褚良也有所耳聞,自然清楚凌氏的心病到底是什麼。


  薄唇緊抿,褚良正色問:「難道沒有別的法子了?」


  葛老頭說:「夫人的靈泉水還能有些效用,煎藥時摻上些靈泉水,老夫人喝個幾天,心裡頭的那股火氣發散出去了,這身子自然能好。」


  想到盼兒挺著大肚子還得將靈泉水弄出來,褚良不免有些心疼,皺著眉不說話。


  一看到將軍這副模樣,葛老頭就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慢悠悠道:「您是不是覺得將靈泉水從夫人的身體里弄出來,有些傷身啊?」


  「你倒是明白。」


  葛老頭嘿嘿一笑:「將軍,小老兒的醫術您還信不過嗎?夫人的身體絕對沒問題,再者說來,靈泉本就是活泉,一直在身體里不流出來,那不成了死水嗎?先前夫人弄出了靈泉水,小老兒緊隨其後給她把脈,發現脈相反而要更強健幾分。」


  褚良擰眉:「此話當真?」


  葛稚川:「借小老兒十個膽子,也不敢糊弄將軍啊!」


  正說著呢,欒英突然進來了,沖著褚良抱拳行禮,道:「將軍,欽差來了。」


  「欽差?」


  猛地從八仙椅上站起身子,褚良面色凝重,不知道新皇千里迢迢的派了欽差過來,究竟所為何事。


  剛走出院門不遠,褚良便看到了來人,正是翟恆。


  這翟恆乃是皇后的親兄長,如今也算得上是國舅爺了,陛下將他派過來,想必也是信得過的。翟恆身上除了欽差一職,並無其他實職,只有爵位而已,他年紀不小,今年滿了四十,不過保養的卻不錯,看著就跟三十許人一般。


  翟恆沖著褚良抱了抱拳,笑著道:「早就聽說過定北將軍大名,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褚良也知道趙恆說的是客套話,他笑了笑,問道:「國舅爺來到邊城,可是有什麼要事?」


  翟恆上前一步,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聲音,道:「陛下想要議和。」


  高大的身軀陡然一震,褚良鷹眸圓瞪,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為什麼突然想要議和?」


  「馬上就要入冬了,匈奴沒有糧草,勢必會來邊城劫掠,若是開放互市的話,大業能換來不少礦藏,也解了戰事之危。」


  聽起來有些道理,但新皇能做出弒君之事,也不像是那種和善軟和的性子。


  瞧出了褚良的心思,翟恆也沒隱瞞:「先前瓊州的船隊出了海,說蠻夷小國上多礦藏,雖然比不上我們大業地大物博,但也是一塊肥肉,比起出海,跟匈奴爭搶彈丸之地反而沒有那麼重要了,反正只要開放了互市,他們也能消停一陣。」


  開放互市的確是最好的選擇,每年到了冬天時,都是最難捱的時候,不止天寒地凍滴水成冰,匈奴們為了糧食一個個悍不畏死,幾乎要將邊城給攻破了,即使定北軍都是猛將,折在此處,褚良心裡也不會好過。


  「既然如此的話,褚某便派使臣給阿古泰送信。」


  「不忙。」


  翟恆:「我聽說怡寧公主就在邊城,既然要跟匈奴開放互市,咱們大業總得拿出點誠意才好,陛下思來想去,覺得只有選出一位公主和親,才是最妥帖的辦法。」


  聞言,褚良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自打知道了怡寧公主對他的心思之後,褚良的確覺得十分厭煩,但要是眼睜睜地看著這樣一位金枝玉葉去了關外不毛之地,成了一枚棋子,的確可憐的很。


  不過可憐歸可憐,褚良卻不會阻止怡寧公主和親。


  「此事還得與匈奴首領商談一番,光咱們在這想著,也沒有什麼用處。」


  翟恆點頭稱是。


  「我夫人還在車隊里,邊城中若是有合適的宅子,還請定北將軍知會一二,我好安置家眷。」


  看到翟恆俊朗的面容,褚良恍惚間想起,這位翟國舅在京里有懼內的名聲,成親足足有十幾年了,夫人一無所出,他也沒做出納妾蓄婢之事。


  到底懼不懼的褚良不清楚,但他知道,翟恆對夫人定然是十分愛重,否則也不能做到十幾年如一日。


  褚良帶著欒英將翟恆的夫人代氏接進府里,又派了侍衛去知會盼兒一聲。


  知道翟恆一家非比尋常,盼兒麻利的換上衣裳,由欒玉攙扶著往外走,剛走過垂花門,就見到一行人遠遠走了過來,為首的正是褚良,還有一個年歲稍長的男子,應該就是國舅爺了。


  眼神落在翟恆身側的婦人身上,這婦人的模樣生的很是清秀,卻不算嬌美,眼角處有細細的紋路,但皮膚白皙,看著十分親和。


  盼兒迎了上去,先是跟翟恆行了禮,之後扭頭看著代氏,口中道:「這就是代夫人吧?」


  代氏性子柔和,一看到盼兒挺著大肚子出來,心裡頭便升起幾分羞愧,此刻忙上前一步,輕輕握著女人的手,啞聲道:「怎能勞煩將軍夫人親自來接?你懷著身子,現在正是該好好養胎的時候,都怪我。」


  女人們有女人們的話題,褚良跟翟恆也不願意摻和,將人帶著認了認門之後,便一道去了前院兒。


  代氏帶來的丫鬟婆子將隔壁的院子收拾出來,虧得郡守府足夠寬敞,否則擠了這麼多的主子奴才,怕是都住不下呢。


  拉著代氏進了正屋,盼兒很喜歡這婦人的性子,送了一瓶百蟲消,又拿了些桂花酒跟人蔘酒給代氏,因為常年跟葛老頭接觸,盼兒對醫術也有些了解,雖然不會診脈,卻能從人的面相上看出她的身體究竟如何。


  代氏雖然生的細皮嫩肉,但整個人卻有些顯老,嘴唇青白,髮絲枯黃,正是精氣不足所致。


  看出了這一點,盼兒也沒有貿貿然提及此事,只是讓欒玉端了兩碗蜜茶過來,沖蜜茶的原料都是從廢庄千里迢迢送過來的,她還特地在蜜罐子里加了些靈泉水,蜜水中的靈氣自然不少。


  代氏原本是不想動蜜茶的,畢竟在人家院子里做客,若是喝多了水,老跑去更衣,實在是太不規矩。從小養在世家大族,代氏平日里都注重著這些,不會讓別人為難。


  哪想到茶湯剛剛端上來,她手裡拿著茶盞,將上頭溢出的水汽輕輕拂了拂,那一股香甜的滋味兒就跟靈蛇一般,嘶嘶的往她鼻子里鑽。咽了咽唾沫,代氏低著頭,眼神往澄黃的蜜茶上瞥了一眼,最終還是沒忍住,端起來抿了一小口。


  從京城一路坐著馬車趕到邊關,就算是筋骨強健的男子,都受不住舟車勞頓之苦,像代氏這種身子骨並不很好的閨中婦人,一路上不知受了多少罪,即使到了城中修整了一陣子,現在也沒有緩過勁兒來。


  蜜茶入口之後,茶湯好像化作一股熱流,順著唇齒慢慢滑落,進了胃袋之中,將周身的疲乏都給驅散了不少,代氏的嘴唇上都帶了幾分血色。


  她忍不住喟嘆一聲:「盼兒這茶真好,先前在京城裡帶了這幾十年,竟然從來沒喝過這種好東西,還真是虛度光陰了。」


  捂著嘴笑了笑,盼兒道:「泡水的蜂蜜是自家莊子里產的,原料正是枸杞,那東西本就補氣血,喝了肚子里舒坦極了,現在釀成蜂蜜,也就吃個新鮮,姐姐若是喜歡的話,拿回去些泡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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