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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算筆賬

  好在怡寧公主自幼養在深宮,知曉禮數,此刻並沒有發作。這些龍子鳳孫們打從娘胎里就懂得約束自己的脾性,要是怡寧公主是那等不知收斂的蠢物,怕是在新皇登位之前就丟了性命,哪裡還能只因為一時間對個男人動了春心,便興師動眾的來到邊城?


  說起來,有的人還真是命好,托生在了皇家不算,一奶同胞的親哥哥還成了皇帝,即使當年那一樁婚事並不合心意,背地裡也有人罵怡寧公主命硬,剋死了未婚夫婿,但現在這位長公主身份貴重,與新帝兄妹情深,以至於陛下本就有借用怡寧公主籠絡褚良的意思,只可惜褚良早已娶妻,這親戚才做不成了。


  要說像怡寧公主這樣的嬌貴人兒,原本喜歡的是能夠吟詩作對的翩翩才子,但她先前定下的那個駙馬,才華是有了,偏偏身子骨不怎麼結實,還沒等她過門就兩腿一蹬,堂堂公主成瞭望門寡。


  不論是民間還是宮裡,說閑話的人都不在少數,畢竟像這種望門寡,若是出現在普通人家裡,那姑娘怕是要被街坊鄰里的唾沫星子淹死,日後的婚事也艱難許多,但怡寧公主到底身份不凡,即使有人心裡頭覺得公主命硬,也不敢當著面說出來,如此一來,倒也沒讓她受了太大的委屈。


  只可惜怡寧公主經歷了這麼一遭,心裡頭也憋著氣,她又是個倔強的,便尋思著找一位身子骨健壯結實的武將成親。


  武將大多都是貧苦出身,模樣生的都不怎麼好,褚良這副俊朗剛毅的相貌,在其中還算是拔尖兒的,再加上登基前趙王與褚良走的近,與怡寧公主交談時也不免露了幾分聯姻的意思,褚良是個主意正的,一直沒有動心,偏偏公主一聽這話,直接當了真,女子心裡頭的情愫開始雖然不多,卻經不起日積月累。


  她現在對褚良正熱乎著,滿心崇拜,只覺得年輕有為的定北將軍簡直就跟金塑的菩薩似的,渾身就挑不出半點兒錯處,恨不得馬上讓褚良休妻,將她風風光光的迎娶過門兒。


  怡寧公主心裡頭想的挺好,臨出門之前也是細細打扮過的,桃心小臉兒上畫著精緻的妝容,配上一身華美的衣裳,即便是再挑剔的人也不會說她不好,只可惜褚良一早就去了軍營,此刻也不在屋裡,堂屋中只有凌氏跟盼兒婆媳兩個,下了這麼大力氣,卻是媚眼做給了瞎子看,怡寧公主咬了咬嘴,一時間又哪能好受?

  盼兒規規矩矩的俯身行禮,她還挺著大肚子,即使怡寧公主不待見她,也不樂意為難一個孕婦,省的此事要是傳出去了,毀的還是她的名聲。


  「你懷著身孕,先坐下吧。」


  盼兒道了謝,直接坐在八仙椅上,凌氏餘光掃了她一眼,臉色發青,微微哼了一聲,明顯是不待見她這個兒媳婦。


  見到這婆媳二人之間古怪的氣氛,怡寧公主暗自竊喜,手裡頭端著茶盞,開門見山道:「林姑娘,今日本宮之所以來到邊城,也是為了將軍考慮,若是你對將軍還有那麼幾分夫妻之情,也該退位讓賢了……」


  像花瓣般嬌艷的唇瓣扯了扯,盼兒歪著頭,臉上露出一絲不解之色:「多謝公主記掛,我夫君只是一介武夫,像您這樣的金枝玉葉竟然還有功夫替他考慮,果然跟傳聞中一樣心善。」


  眼見著林盼兒裝傻充愣,怡寧公主被噎了一下,也不知該說什麼,畢竟她還是要臉面的,總不好當著林氏的面,讓人家堂堂的誥命夫人自請下堂吧?

  即使怡寧身為公主,也不敢做出這種逼人和離的惡事。她臉色漲紅,扭頭望了凌氏一眼,後者也沒有辜負她的期望,輕輕咳嗽了一聲,就開口了。


  「盼兒,先前慧明方丈解簽時,你也在場,明知現在正處在緊要關頭,不能任性,為何不略退上一步,這樣對你、對阿良都是最好的。」


  瞧見凌氏那副強忍怒意的模樣,盼兒也知道她是真心在乎褚良,畢竟她男人可是凌氏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褚良的父親英年早逝,凌氏成了寡婦,兒子就是她唯一的指望,費儘力氣辛辛苦苦的將孩子拉扯大,如今一聽說今年褚良會遇上命劫,她哪裡還能坐得住?


  盼兒的確是為褚家生了小寶,肚子里還又揣了一個,但孫子哪裡比得上兒子重要?凌氏狠了狠心,接著說:「我是褚良的親娘,自然可以替他休妻,盼兒,為什麼你就不願意好聚好散呢?」


  好聚好散?


  這四個字從凌氏嘴裡頭說出來,當真可笑極了,自己嫁給褚良這麼多年,生兒育女打理家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當初她不願意嫁人,褚良將她強搶了去,眼下她不想和離,凌氏這個當婆婆的竟然要將兒媳婦休了,這母子兩個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霸道的性子簡直是一脈相承!

  好在這麼多年,盼兒已經將男人的性子掰的差不多了,如今堂堂的定北將軍,雖然比不得水鄉女子溫柔小意,但對待小媳婦卻是半點錯處都挑不出來,恨不得將人含在嘴裡捧在手心,省的受了委屈。


  夫妻兩個的小日子過的蜜裡調油,凌氏突然進來摻和一腳,不止盼兒氣怒的很,就連褚良也覺得憋屈,不過他是個孝順的,還準備找個機會好好勸勸凌氏,哪想到還沒等開口呢,凌氏這好婆婆竟然將怡寧公主給領回了家。


  「婆婆,話可不能這麼說,我跟將軍攏共有兩個孩子,散怕是散不開的,若您真打定主意要休妻了,也不是不行,只是……」芙白小臉上刻意流露出一絲為難之色,水潤潤的杏眼在凌氏和怡寧公主身上來回打轉兒,那張紅潤小嘴張了又張,卻連一個字都沒有憋出來。


  凌氏有些急了,趕忙問:「只是什麼?」


  「想必婆婆您也記得,成親之前,將軍受了重傷,馬上就要不好了,是兒媳費心費力的將將軍救活的,這可是救命的恩情。」


  凌氏想要辯解,卻被盼兒打斷:「不過即使是救命之恩,婆婆只要出得起銀子,這一筆賬也是能兩清的,像將軍這條命,不多不少,給我一百萬兩雪花銀就成,先前為了協助新皇,城北大營的軍費也是兒媳墊上的,足足幾十萬兩,中間還耗費了不少功夫,如此折算下來,婆婆給盼兒兩百萬兩,我便自請下堂,如何?」


  聽到兩百萬兩這個數,凌氏登時嚇得面如土色,即便在定北侯府里呆了這麼多年,她也從未見過那麼多的銀子,說不準整個侯府的家當都沒有那麼些,她一個婦道人家,又哪裡拿得出?


  額頭上滿是大滴大滴的汗珠子,凌氏胡亂用帕子擦了擦,嘴唇輕輕顫抖著:「你這婦人好刁鑽的性子,夫妻本為一體,此刻你竟然還獅子大開口,真是、真是厚顏無恥。」


  盼兒皮笑肉不笑:「論厚顏無恥,媳婦實在是不敢當,您都說了夫妻一體,眼下要生生將我與將軍分開,其中苦楚,與剜肉有何區別?說二百萬兩銀子還是少的呢,先前京城裡那些上品乃至極品的金精石,也是兒媳手裡的東西,若不是為了將軍,勢必不會往外拿的,像婆婆您這麼知禮數的,肯定不會昧下媳婦的銀錢,一併還了豈不幹脆?」


  一旁坐著的怡寧公主此刻也愣住了,國庫里一年才只有五百萬兩的進賬,就算新皇再疼愛這個一母同胞的妹妹,也不可能拿出這麼多的銀子,讓怡寧來給褚良「贖身」,說起來,怡寧身為公主,私庫里不過幾十萬兩雪花銀,剩下的都是一些貢品,雖然都是些值錢物件,但東西卻燙手的很,哪有人敢收?自然是湊不齊銀兩的。


  上下打量了林盼兒一眼,怡寧公主怎麼也沒想到,這樣一個從山坳坳里出來的村婦,手頭上有個小打小鬧的生意,竟然會賺得這麼多的銀子,還真是將她唬了一跳。


  兩手死死絞著帕子,怡寧公主臉上也有些掛不住,轉頭看了身邊的老嬤嬤一眼,只見這老虔婆眉頭緊皺,死死板著張臉,目光隱晦的在盼兒身上轉了一圈,其中的鄙夷與厭惡已經快遮掩不住了。


  「林夫人,公主心善,不欲強逼了你,但夫妻之間能夠聚在一處本就是緣分,如今緣盡了,該散還得散,你又何必為了一己之私死死拖著將軍呢?」


  這話說的實在是不中聽,不止盼兒的臉色瞬間難看不少,就連欒玉一時間也憋著一股氣,清秀的小臉漲得跟紫茄子似的,死死盯著那一主一仆,恨不得好好上去教訓一番,也讓她們知道此刻到底是在誰的地盤上。


  扯了扯欒玉的袖口,盼兒也不想讓身邊的小丫鬟招惹麻煩,冷著臉道:「要麼湊齊二百萬兩,要麼就絕了和離的心思,公主既不想出錢,又想搶了民婦的男人,這吃相未免也太難看了吧?」


  柔嫩小手按在肚腹上頭,盼兒盈盈起身,沖著凌氏跟怡寧公主福了福身子,敷衍道:「妾身不太舒服,若是給公主您過了病氣兒怕是就不妥了,便先告退了。」


  話落,盼兒掃都不掃堂屋裡剩下的幾人一眼,由欒玉攙扶著,不緊不慢的從屋裡走出去,怡寧公主死死盯著女人的背影,恨不得將林盼兒戳出幾個窟窿來,偏偏她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只能強忍下這股氣。


  眼見著打小兒沒受過委屈的公主雙眼通紅,老嬤嬤一時間有些心疼了,轉頭看著凌氏,氣惱道:「凌夫人先前說得好,什麼只要公主來到邊城,駙馬肯定是跑不了的,眼下林盼兒不止還沒和離,竟然還有膽子擠兌公主,難道你是誆騙我們的不成?」


  聽到這一番話,凌氏心裡頭也不好受,說起來她還是林盼兒的長輩,又是婆母,偏偏那婦人實在是不懂規矩,整個人恨不得掉進了錢眼兒里,要她拿二百萬兩銀子才肯和離,如此貪婪粗鄙的婦人,除了生了一副好容貌之外,再無半點兒可取之處,偏偏阿良被她蒙蔽了,滿心滿眼裡都是那個女人,她這個親娘都沒有什麼地位可言。


  越想凌氏心裡越憋氣,但她又拿盼兒沒有什麼辦法,畢竟那婦人肚子里還懷著孩子,一旦出了事,傷的可是阿良的骨血,凌氏雖然厭惡盼兒,卻不忍心傷了自己的孫兒。


  老嬤嬤看到凌氏滿臉猶疑,也知道她怕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兀自冷笑一聲:「既然凌夫人沒有主意,又何必非要誆騙我們公主?公主何等的身份,哪裡能受一個小小村婦的欺辱,我們主僕兩個還不若回京,也好過呆在邊城讓人肆意輕賤……」


  凌氏費盡周折將怡寧公主請過來,就是為了護住褚良的性命,一旦這位貴主子回了京城,那她現在豈不是白費功夫了?


  再想想慧明方丈口中所說的命劫,她心裡頭更是沒底,臉色刷的一下變得蒼白如紙,強擠出一絲笑容,勸道:「公主還請息怒,此事的確是難辦了些,約莫得耗費一番功夫。」


  老嬤嬤再次冷笑:「凌夫人還真是好大的臉面,就連當今聖上都捨不得蹉跎殿下的年華,聽著您的意思,好像還得折騰個三年五載的,凌夫人口口聲聲說定北將軍有命劫,不會是琢磨著等命劫過了,再將我們給打發了吧?這樣卸磨殺驢,實在有些不厚道。」


  「臣婦絕沒有這個意思,還請公主放心。」


  怡寧公主的年歲雖然不小,但這些年也沒吃過多少苦頭,到底單純了些,此刻她滿腦子都是褚良那副英武的面容,強健的體魄,一張臉也燒成了桃粉色,心裡羞的跟什麼似的,愛屋及烏之下,她對凌氏的態度也好了不少,扯了扯老嬤嬤的袖口,小聲道:


  「嬤嬤,不如再給凌夫人三日功夫,若是三日之後再無解決的法子,那時咱們再回京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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