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4 很傻很可愛
春深呂梁。山花爛漫,到處鶯啼燕舞。
細小的蠓蟲兒已是團團出現。溪邊水裏,許多小小的跳蛙兒亂蹦。山裏的小獸們支棱起兩耳,聆聽附近動靜,大口啃吃著鮮嫩的綠草。暖風吹來,油亮的毛皮在春草叢裏若隱若現。
一道金光倏忽遁來,虛空中現出一個人影。他身穿短衫葛褲,散發用根茅草胡亂綁住,腳下一雙破草鞋,五根腳趾頭伸在外麵老長。渾身稀髒,形貌極是邋遢。如果不是那道金光,跟村夫渾沒半點區別。
他的雙眼卻極為有神,隱隱有金光從眼底一閃而沒。
李宏凝神查探許久,自言自語道:“今晚就在這裏過夜吧。”傳音符現出手掌,引燃後,一隻小黃紙鳥撲棱棱拍著翅膀飛走了。
過的片刻,嗖嗖聲不絕於耳,幾十道人影現出身形。為首右側袖管空蕩蕩的,正是靈石子。
他落下地來,長籲口氣道:“這裏不錯,看來今晚可以稍微歇歇。”
四十六人的隊伍散開,有人自動飛往高處警戒,有人淌進溪穀,將火燙的雙腳埋進冰涼的溪水裏,舒服得眯起眼睛。
春日融融,如果不是打仗,該是多好的悠閑時節。
李宏坐在溪邊一塊大石上,從乾坤夔裏取出九轉離魂酒遞給靈石子。
靈石子毫不客氣的接過來喝了一大口,還想再喝,卻被李宏劈手搶回。他晃晃葫蘆,立刻將酒葫蘆收回乾坤夔,自言自語道:“隻有底了,可得節約著喝!”
靈石子的獨手還停在半空中,不由笑罵:“你小子越來越小氣。”
李宏叫冤:“師父啊,我出來的時候蘊九子給了這麽一葫蘆,都是孝敬你了,徒弟我自己隻喝過兩小口!你還好意思說我小氣!”
靈石子嗬嗬笑起來,把破草鞋拔下,聞聞道:“臭死了!”隨手朝後一扔,把光腳泡進溪水裏,還道:“新草鞋給我老人家拿一雙出來。”
李宏從乾坤夔裏取出新草鞋,端端正正在石頭上擺好,道:“我去搞點吃的過過肚皮癮。”
“嗯,我老人家喜歡烤兔子。去吧,揀隻肥點的。”靈石子朝後一仰,舒服地躺倒,眯起眼睛享受起來。
李宏朝他裝模作樣揮了揮拳頭,麵帶“凶相”的去了。
看著那道熟悉金光遁遠,靈石子的麵皮慢慢鬆開,笑容由衷的發自內心。
李宏加入巡邏隊已經兩個月。一開始靈石子死活不同意,想到李宏那兩樣東西心就不安。若不是蘊九子說:“讓他去吧,他天生閑不住,越閑越出事。讓他出門打打,出了心頭惡氣,那件事慢慢忘了。這樣對大家都好。”
事實證明蘊九子是對的。兩個月下來,雖沒大戰,小打小戰無數,每次李宏都是衝在前麵。不久他就證明了自己的大用場。
很奇怪,他總能先知先覺的發現魔宗妖人蹤跡,在進入魔宗妖人伏圈前就出言提醒。數量少的大夥衝上去幹掉算數。數量多的,李宏便帶著大夥從安全路徑悄悄溜人。兩個月下來,這是第一次四十六人的巡邏隊毫無半點傷損,不用回山休整。
而且他還擅長各種山野絕活,總能找到各種稀奇古怪的吃食給大家嚐鮮。都是金丹期以上修為的長老,雖不用吃飯,但有好吃的嚐新人人都很滿意。靈石子漸漸竟然有了個怪想法,有時會懊悔自己沒有早點答應李宏出山加入巡邏隊。
想到這裏,他嗬嗬笑起來。
就在這時,那道熟悉的金光箭一般竄回。
李宏兩手空空,麵帶怒色:“南山離火大陣出口大量敵蹤!姥姥的這些家夥終於找到我們了!”
“走!”靈石子麵色一凜,迅速套好草鞋,濕淋淋的拔地而起。
巡邏隊嗖嗖朝南山離火大陣出口飆去。
天色已近黃昏。夕陽無限好,山林到處金燦燦的一片,似塗了層金。空氣中卻股有撲鼻腥臭。那味道,就似十萬八千條臭魚腐屍堆在一起,中人欲嘔。
南山出口是處深穀。三麵懸崖環繞,深陷地底,形成一個喇叭口形狀,裏麵長滿灌木深草。喇叭口細處的出口是相對的兩座孤峰,彼此之間相隔十丈。所以這處深穀形狀也很像收緊的口袋。
現在這片深峽穀地裏到處都是黑壓壓的行屍,數目成千上萬,灌木深草盡皆踩倒,邊上的竟然被擠得緊緊貼在懸崖壁上。這些鬼東西正對準穀底拚命衝擊。
那裏正是離火大陣南山出口。
出口的外麵本來有個丈許直徑的深潭,現在深潭居然沒了,填滿行屍。後麵的行屍是踩著同伴過去的。深潭裏的綠水汩汩亂淌,撲哧啪嘰聲中,填潭的行屍漸漸化為紫黑腥臭的肉泥。最上麵幾個勉強完整的還在抽搐,卻是目光呆滯的麵朝天,任由同伴將自己踩爛、踩碎……
穀底有塊丈許直徑的光潔石壁,乍看上去毫無異常。無數行屍踏著同伴衝至石壁前,長長的尖指甲在石壁上死命撓著。堅硬的石壁濺出火花亂閃。
突然一陣詭異的紅光從石壁上爆發出來。
撲——前麵百數行屍立刻無聲無息化為粉灰。
深穀上空,十來道黑影突地顯形,有人桀桀怪笑:“看來對了!正是這裏!”
“都上吧,別浪費時間,反正這些東西替我們打頭陣,還怕怎的!”
黑色的兜帽撩下,露出十來張蒼白的死人似的臉。似乎從不曾見過陽光,皮色白得發青。嘴唇是紫黑色的,眼底深處有抹血色紅光妖異的閃動。
十來妖人同時抬手。黑色的顫動光球滋滋的在雙手間出現,越漲越大。就似九天惡雷,放出巨大邪惡的能量,一道道弧形紫電在黑色光球上劈裏啪啦的亂閃。
“起!”為首妖人一聲大喝。
天空倏地陰暗下來,深穀上空卷起無數邪雲,黑黑的直壓下來。
黑色光球離手後飛速漲大,如同狂濤同時朝那塊石壁轟去。飛進石壁卻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沒動靜?”
“等著——”
還未說完,耀目紅光突地爆發,連直壓深穀的黑雲邊際都被染成血紅色。
轟隆隆——沉悶巨響從地底傳來。石壁前麵的上千行屍立刻化為烏有。
地麵劇烈上下起伏。喀拉拉聲中,深穀地麵裂開十七八道怕不有丈許的深溝。無數行屍首當其衝,紮手紮腳墜了下去。地裂深處紅光微閃,落下的行屍頃刻消失。片片白灰被升騰的熱氣帶上來,雪樣飄得滿穀俱是。
“嘖嘖,好厲害,到底是天地火靈眼!”
“再來!”
“來你姥姥!”一道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過其中一名妖人胸膛。
那妖人正在凝聚陰力,哪裏會想到有人如此大膽單槍匹馬殺至。動作一僵,黑色光球倏忽沒入妖人自己身體。那妖人渾身顫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膨脹,成了一個巨大的肉球。
撲——血光黑氣爆噴,半空下起了血雨。這妖人碎屍萬段,成了粉末。
一道黑光迅疾從血霧裏遁出,黑光裏有個怪聲在尖叫:“有人偷襲!”
“正是偷襲,你爺爺我殺你來了!”李宏一擊奏效,索性開聲大罵,從藏身處飆出。
靈宜倏然變大,被他持在手裏,一劍朝妖人群裏揮去。
一條滾龍也似奪目彩光,連深穀上空黑壓壓的邪雲都被逼退。
妖人忙不迭收回黑光球,四麵疾退,人人手裏突顯一麵黑光大旗,迎風一展,深穀上的黑雲再次聚攏。
他們桀桀怪笑道:“可惜了天魁,被廢了五百年道行,嘖嘖,隻怕要閉關十年才能重新聚出人形咯。”
“殺了這個九離小雜毛!”
天色陡然一暗,黑夜提早來臨了。四麵陰風慘慘,黑光大旗揮動間,道道黑線般的陰魂箭一樣飛離大旗,呼嘯朝李宏衝來。
李宏巍然不懼,左手飛快掐動召靈術,默誦口訣。同時靈宜根本未停,不斷變大,一道長達百丈的彩光四麵急轉,旋轉朝妖人群裏橫掃而去。
呀——幾聲怪叫,妖人再次電射疾退百丈,“小雜毛有些本事,大夥小心。”
招數一變,黑幡突地上下分開,黑旗在腳下飄舞,但旗杆卻化為丈八旗槍。兩頭伸出尺許長遍布黑紋的古怪三尖兩刃刀頭。妖人同聲大喝,旗槍脫手而出,黑龍樣電射包圍圈中的李宏。
李宏冷然一笑,五行梭祭出,但聽叮咚疾響,團團急轉的五行梭自動接下四麵八方來的無數槍影。
“好法寶!殺了他把東西獻老祖去!”
李宏身影如陀螺般急轉不休,靈宜化為百丈劍影旋轉狂掃,身邊五色光芒大作的五行梭猶如彩屏,不斷在身邊呼呼急轉,快得已是化為七色彩虹。
兩道老不可破的防線將李宏緊緊護在中心,有攻有守,絲毫不落下風。
“這小子有古怪,好像不怕我們的陰鬼。”妖人裏有人訝異。
識力飛速消耗,轉眼已是兩枚金丹色澤變黯。李宏咬緊牙關,掐出召靈術,左手疾點:“消消消!”
道道詭異的似黑線的陰鬼好不容易突破李宏劍圈,卻滋滋的一個接一個迅速消失。碰到李宏,它們自是碰倒了克星。
許久妖人才發覺,腳下的黑幡在褪色。
有人大驚:“他能破陰鬼!”
“別玩了!全力上!”
陰風大作,妖人各個收回旗槍,在手中一晃,立時化為十七八條,旋即朝李宏飛射。無數黑蛇槍影直衝過來。這次卻不是纏鬥,而是硬碰硬。
當當疾響,每響一次,李宏就覺得全身血脈為之一凝,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意從五行梭和靈宜上傳進李宏身體。
這兩樣法寶都是跟李宏本命交修,如果硬憾,它們所受的每分自己化不開的陰力卻都是李宏自己消受。
這種陰力難纏至極,是一絲絲純粹的陰性能量,就像一根根寒針紮進體表沒入經脈。須得運轉一次大周天才能化開其中一絲。
李宏拚命運轉金丹群,第五顆金丹開始黯淡下去。
噓噓怪響,所有妖人開始吹響胸口掛的一個古怪骨哨。底下的行屍同時一起抬頭,忽地淩空躍起,朝李宏飛抓過來。
滋滋聲中,五行梭宛若絞肉機,飛撲來的行屍被攪得粉碎。紫黑碎肉血雨飛灑。整個深穀滿是劇毒的濃雲,還在緩緩向外蔓延。山崖邊上的樹木大片大片枯萎。
“耗盡他的靈力,看他還玩什麽!”妖人桀桀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