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出逃
夜一如繼往得寧靜,到得子時,便是整個洛京,也籠罩在一片的黑暗之中,倒是世子府和大將軍府門口的幾盞大紅燈籠,從天黑可以點到天亮,屋簷下,兩個跨著刀的守衛瞪大著雙眼,雖然困頓異常,卻不敢有片刻的休息,強打著精神,還是忍不住眼皮在不斷地打架。
更敲三鼓,街麵上遠遠傳來了更夫喊著:“天幹物燥,小心火燭”的口號,喊一聲,就會打一聲梆子,那聲音也便代表著整個街坊的安全。
已經過了子夜時分,世子府裏的東齊人都悄悄齊聚在了銀安殿的後書房前,沒有人喧嘩,也沒有人問詢,便在這黑燈瞎火中,都能夠聽到呼吸和心跳的聲音。
高管家在前,推開了書櫃,按動著牆上的一處機關,半堵牆便打開了來,露出陰森森的一個地洞。
高管家在前打著火把,小乙在後相跟,魚貫而入,老馬守在最後,看到玄康走了進去,這才招呼著後麵的人跟上,看看所有的人都消失在了地洞裏,老馬這才最後鑽進去,又搬動了洞口處的機關,牆合攏了來,從外麵看去,整個書房恢複原先的樣子。
地道裏十分得黑暗,李樂一手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小女兒,一手攙扶著被蒙了眼睛,堵了嘴,綁了手的彩雲,跟在玄康的身後,秋禪抱著他的老大,跟在他的身後,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倒是走在秋禪身後的二十三郎,不斷地搖著頭,難怪他看不上李樂,這家夥平日裏看著大大咧咧,可是事到了臨頭,卻又婆婆媽媽,這也放不下,那也放不下,這逃亡的路還遠著呢,看他帶著一個女人,兩個幼小的孩子,若是沒有人相幫,怎麽可能逃得出去呢?
高管家的老二也有七歲了,一不小心便摔了跤,痛的更要喊叫,便聽到高豐的娘子低喝:“不許哭,閉上嘴!”
小孩子馬上收住了嘴,再沒有發出一聲吭來。
玄康有些擔心,這二十多個人並不是小數目,就算他們能夠趕到悅來客棧,等出城時隻怕也會引起城門官的注意,也不知道枚枝到底準備如何安排。
甜水巷的城隍廟裏並沒有廟祝,也不見一個人影,便是連平日裏跑進來睡覺的乞丐,也沒了影蹤。一行人順 利地從城隍廟裏出來,穿過長街,躲過了一隊夜巡的巡邏隊,來到了內城的朝陽門處,一個值守的城門官守在這裏,與高豐低低地說了幾句話之後,便悄然地打開了邊上的側門。
玄康終於明白為什麽枚枝會通知他們在今天出逃,原來他們也是在等這個城門官值夜,顯然,這個城門官是他們的人。
走過城門官身邊的時候,玄康特意地看了他一眼,在淡淡的月光之下,他看到了他的額頭有一塊銅錢大小的黑跡。
出了朝陽門,那扇側門馬上在他們的身後關閉,一切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順著朝陽門外大街一直向東就是東下門,他們還要躲避外城巡城司值夜的人員,趕到悅來客棧的時候,已然過了寅時。
令玄康沒有想到的是,他在悅來客棧竟然見到了喬裝的枚枝,想來昨天天黑之前,他便已然潛入進了城來。
看到所有的人都到齊了,枚枝顯得很高興,讓大家休息片刻,隻等著城門大開。
玄康卻在暗自思忖著,自己要想個什麽法子,既不引起枚枝的懷疑,又能夠留在洛京城呢?畢竟如今東齊與朝廷交惡,他若不願意回東齊,一定會引來文青雲的懷疑,也許更加堅信自己是吉昌私生子的猜測了。為了不令文青雲對自己有別的想法,他隻能一切聽從枚枝的安排。
五更天過去,已然到了卯時,城門馬上就要打開來。
按照枚枝的安排,讓玄康跟著高管家一家人,頭一波出城;而李樂帶著他的老婆孩子與秋禪、二十三郎第二波出城;枚枝帶著剩下的人最後一波出城。隻要不紮成一堆,不會引起城門官的注意的。
卯時二刻,外城的東上門正常打開來。
玄康隻得按照枚枝的安排,換上了一件打著補丁的麻布短衣,高管家的身後,牽著高家老二,裝作他們家的小叔子,亦步亦趨地走向東下門。
城門剛剛打開來,許多進城賣魚賣菜的販子們早早地就守在城門口處了,這個時候便一擁而入,進城的要比出城的人多了許多,大筐小筐,肩挑背扛,牛拉的車,人推的車混在一起,擠成了一團。
也正因為城門口處如此得混亂,令那些守城門的官兵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進城的人身上,倒是沒有人去注意出城的人了。這也是枚枝之所以要讓玄康第一波出城的原因。
他們果然很順利地出了城,再往前走就是洛河,過了洛河橋就可以看到七裏山。所謂的七裏山,故名思義,就是離著洛京城正好有七裏地。
來到洛河橋邊,玄康卻停了下來,他的心裏還有暗暗地叫苦,若是這麽順利地逃亡出去,他想要留在洛京城裏都不可能了!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呀?人家逃難都是前有敵人,後有追兵,怎麽自己逃難就這麽容易呢?
高管家催促著玄康趕路,但是玄康用已經出了洛京城為由,要求等一等後麵的人到來。畢竟玄康是主,高管家催了幾聲之後,隻得隨他也等在橋邊。
不一會兒,李樂帶著他的老婆孩子,與秋禪和二十三郎也趕了過來,玄康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隻是讓高管家帶著人先行,他要在這裏等枚枝和剩下的人。秋禪和二十三郎自然是要跟著他一起走的。
高管家隻得叮囑了幾句後,帶著人先行離去。李樂也要留下來陪他,卻被玄康以他拖家帶口,會拖累速度為由,讓他還是跟著高管家先走了。
橋頭邊,二十三郎仔細地凝視著玄康良久,忽然道:“徒弟呀,你要是不想離開洛京,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玄康尷尬地看著他,問道:“師傅怎麽看出來的?”
“你這樣魂不守舍的,哪裏像是一個歸心似箭的人?枚枝還要你來等嗎?”
“我隻不過是擔心他會被皇城司的人認出來,隻要大家平安了,我才能夠放下心來!”
“唉!你這小子如今對師傅也不說實話了!”二十三郎隻是發出一聲歎息來。
正說之時,遠遠看到枚枝帶著七八個最後幾個兄弟趕了過來,玄康正想相迎,卻看到東上門裏又狂奔出來了十數匹馬,還未等枚枝跑到洛河橋頭,便緊緊地將他和那些兄弟們圍在了中央。
玄康馬上認出那個為首的追擊者,正是皇城司的一位隊官,他曾在大將軍府裏見過,記得他叫作席洪宇。
“糟糕!是皇城司的人,他們一定是發現了枚枝!”玄康經不住低聲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