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血親

  玄康提著一桶牛奶,搖搖晃晃地走回自己的府宅,好像是一個木偶,就算是跟在他身邊的李樂,想要幫著他提那桶牛奶,他也仿佛無覺。


  他覺得自己好像個行屍走肉一般,忽然間就被人掏空了身體,難道這就是失戀嗎?

  他不相信吉十二告訴他的一切,更相信這是吉十二為了打消他追求遺珠之心,而有意編出來的謊話。


  但是,理智卻又讓他馬上想到,他和韓遺珠之間的戀情,原本就是沒有結果的。韓遺珠是大將軍自小養大的禁臠,怎麽可能輕易地割舍與他呢?再說,他一個東齊國的質子,有什麽資格去跟高高在上的大將軍爭搶女人?

  隻是,他還有不甘心,就算這一切都是真的,他覺得他也要親自去問一問遺珠,隻有得到她親口的回答,他才會死心塌地。


  便是遺珠小姐失身於大將軍吉昌,又能如何?他並非是帶著封建荼毒思想的原主舊軀,而是一個思想開明的後世來人,隻要遺珠小姐願意,他會想辦法帶著她遠走高飛,哪怕是私奔也好,哪怕是隱匿也好,哪怕是被大將軍抓回來淩遲活刮,他也在所不惜。


  “公子你可算回來了!”秋禪一見到他便迎了過來,同時將拿在手中的木盆拿給他看:“怎麽樣?這麵粉磨得可細了吧?”


  此時的玄康仿佛無覺,將牛奶桶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之上。


  “他怎麽了?”秋禪問著李樂。


  李樂聳聳肩,道:“我怎麽知道,他從大將軍府裏出來,就這樣了!”


  二十三郎道:“看他這麽失神,算了,那個什麽生日蛋糕也不要做了!大家散了吧!”


  玄康一下子站了起來:“做!誰說不做?”


  他答應的是韓愛珠,人總不能言而無信。


  見到玄康又活奮起來,三個相視而笑。


  這一晚,玄康便在廚房中忙活著,將兩位廚娘支得從前轉到後,又從後轉到前,終於烤出了一大塊的蛋糕坯子來,隻是這坯子,從玄康自製的烤爐裏端出來的時候,所有的人卻沒有一點兒的食欲。


  這個蛋糕坯子又黑又焦,還伴著有一股糊味,嚼在口中,十分得紮嘴,便算是嚼爛了,也難以下咽。


  “這就是你說的那麽好吃的生日蛋糕?”李樂嘲諷得叫了起來。


  玄康麵露尷尬,隻得道:“這個沒有烤好,我重頭再來!”


  “那這塊蛋糕呢?”


  “你吃了吧!”玄康道:“要不太浪費了,老天爺會天打雷劈的!”


  李樂苦著臉:“咱倆一人一半!”


  “不行,我還要忙!”玄康抬起頭,看到秋禪和二十三郎站在廚房門口,道:“秋禪,你跟李哥一起吃!”


  “我不想吃!”


  “你要是不吃,明天就沒有飯吃!”


  秋禪與李樂麵麵相覷,又齊齊看向二十三郎。


  二十三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知道自己的徒弟不好意思要求自己,他自顧地道:“我還要去喝酒,就不看你們做蛋糕了!”說著,轉身走了。


  李樂和秋禪隻得坐下來,啃著如同鐵砣一樣的蛋糕,那兩位廚娘也早就找著借口遠遁了。


  枚枝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他聞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看到李樂和秋禪在吃著什麽,不由得問:“小師弟,你們在吃什麽呢?這麽黑,跟狗屎一樣!”


  此話一說,李樂倒沒什麽,卻弄得秋禪翻江倒海,捂著嘴往外麵嘔吐去了。


  玄康還在繼續試驗地燒著蛋糕,忙忙碌碌起來,卻能夠令人暫時忘記掉一切的不快。


  耳邊時不時地傳來李樂與枚枝的閑聊,他們在說著如今洛京城中最風潮的一個案子,這個案子轟動一時,是由洛京府尹賀誌鳴審理具結的。


  這是一起爭子案,兩家為了爭同一個兒子,而對薄公堂。


  某甲戶家中殷實,又是官親,兒子曾娶妻生有一女,後來其妻因與公婆不和,兩人和離;不久其妻再嫁入乙戶,婚後未足十月即生一子,卻又因難產而亡,存活了其子,時人皆懷疑其子是某甲家的後代。


  甲的兒子因墜馬傷及子孫袋,從此無法生育。見到某乙的兒子逐漸長成,越發像自己,所以認為是其子,往乙家索要兒子認祖歸宗,這自然令隻有此一子的乙家不幹,所以最終雙方打起了官司來。


  此案中孩子的生母已亡,所以賀府尹采取了滴血認親的方式來判斷孩子的血親,但是眾目睽睽之下,這孩子與甲家和乙家兒子的血皆能相融,於是令這個案子無從得判。畢竟就算是不足十月而生產的事,也是有的,也不能因此就說這孩子並非乙家。


  最終賀誌鳴很聰名,他將孩子判給了甲家,因為甲家富裕,兒子又不能生育,這個孩子成為甲家唯一的子孫,甲家定然會對此子好生撫養。而乙家較窮,便是孩子在乙家長大,也要吃很多苦。


  為了平息乙家的不滿,賀府尹又讓甲家替乙家出聘禮錢,讓乙家再娶媳婦。如此一來,乙家又有了老婆,又可以續宗,也便樂意了。


  案子雖然並不複雜,而且府尹所判也算是公正,但是人們議論紛紛的卻是這滴血認親一事,大家一至認為,一個孩子不可能有兩個親身父親,而案中的這個孩子的血,卻能夠與兩家父親相融,所以才會視為奇談。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玄康一邊揉著麵,一邊不以為然地道:“隻要血型相同,都可以相融!有的人血,還能夠跟狗的血相融呢!”


  李樂和枚枝麵麵相覷,李樂不由得問道:“血型?什麽是血型?”


  玄康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多嘴,如果真得要跟他們作解釋,這一時半會兒,隻怕也說不清楚,最主要的是,就算是跟他們說了,他們也不見得相信。


  “算了,不跟你說了,說了你也不會明白!”


  李樂和枚枝再一次互視,兩個人都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幾乎同時想到了當年的一件事來。


  當年玄康回歸景雲宮,文青雲還在為自己的妾氏與別人偷情而耿耿於懷,他還是找來了太醫,要與玄康滴血認親,不過最終的結果,是那兩滴血融在了一起,這也就打消了文青雲心中的疑慮。


  如果照剛才玄康所言,隻是血型相同,就可以相融,那根本就不能判斷親子關係,那麽文玄康與文青雲之間,也不見得就是真的父子。


  枚枝拉了李樂一把,李樂會意,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廚房。


  玄康依舊在聚精會神地做著自己的蛋糕,渾沒有在意這兩個人有些異常的舉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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