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種暮似是從遙遠的地方飄來,在這晨曦之中有人才剛睜開眼睛。
這是她第四日還在待著的地方,但她做不到隻飲朝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維係著她的生存的,竟隻有鳳襄那處的調製血液。
她本無需繼續飲用而等待著死亡,可她不行,她在等著一個人。
鳳禰躺在草地上,有人過來了,她這才用手支撐著身子起來。
來的人正是鳳襄。
鳳襄從草地上端起了那已然凝固的血液,這一杯,鳳禰可是動都沒有再動過呢,怕是十分固執的。
“你來這裏做什麽,你也知道,我不歡迎你。”
“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歡我過來,可你的身體……”
“我自己有數。”鳳禰閉著眼抬頭,似乎在呼吸著這格外清新的氣息。
不用走到她身旁,鳳襄就能感受到鳳禰那無力與虛弱之感。
毫無疑問,一半也是因為沒喝了那杯血,另一半也是導致她不願再進食的原因。
鳳襄如此苦惱,沒想到鳳禰醒來之後第一個想找的還是郝連玄。
戰燎派人傳來了消息,似乎已經透露了些風聲給他們,那麽接下來,可就是郝連玄會來到這蜃了呢,也不知道,當他再看到鳳禰的時候,究竟是作何感想。
連玥直接將郝連玄帶到了蜃的山腳下,郝連玄看著眼前這被瘴氣環繞著的山,心裏不知怎麽的就是一提。
心裏有什麽東西一抽而過的疼痛,再者,他突然就不知道接下來要等他的究竟是什麽了,涼棲梧到底在不在這處,郝連玄想著隻要一探究竟便會知曉。
連玥不再往前,而是轉過來對郝連玄說:“我把我能幫你的也已經告訴你了,關於這個地方,我再回來,純粹是為了她。”
郝連玄心中總有一絲疑惑,但還是繼續聽下去。
“不管如何,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同她說,”他看了看那山的上頭,硬著頭皮,“我帶你過去。”
一路暢通無阻,郝連玄終於還是跟著連玥到了那蜃之上。
高高矗立的柱子盤上一些紋路,彎彎曲曲地朝那牌匾去了,猶如通往哪個世界的天門一般上頭掛了個極大的牌匾“蜃樓”。
剛到之時兩排虛虛幻幻的人影排在門的兩側一直通往前方大殿,最後那人影才愈加明顯起來,原來就是宮娥。
隻是這些宮娥看起來沒有什麽表情,但看到了連玥,無不低頭喊開:
“恭迎少主。”
郝連玄看著連玥的背影,突然間就覺得他的身份值得考究,一下子是天蠶族的主子,一下子又是蜃的少主,到底是個怎樣的實力才能走如此擔當?
連玥稍稍一轉身:“我知道你現在會想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但是這些東西,姑且拋在腦後吧。”
“名與利,終究是虛虛實實的東西。”
最後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有些不大真實,覺得連玥這個人其實也是個蠻悲傷的角色。
但這些暫且不提,他們還是知道自己來到這處所為何事。
鳳襄遠遠地估算著時辰,袖子一甩,那虛無的幻境裏正是郝連玄與連玥剛進了蜃樓的情景。
“好啊,”鳳襄勾唇一笑,“原以為隻是他來了,沒想到,我的小心肝也回來了。”
這蜃處處充滿了詭異,郝連玄也實在是不得不提防這周圍,隻是看著連玥的表情似乎有些壓抑,也像是十分痛苦的樣子,他的額頭也布滿了細汗。
不過多久,連玥便隻能扶在一邊大口大口地喘氣,郝連玄還是禮貌地過去扶了他一下。
現在他們能算得上是一夥的吧,尤其是在這個蜃樓之中:“你沒事吧?”
連玥搖搖頭,看著周圍:“你是否也能感覺得到有人一直在看著我們,無論走到何處?”
郝連玄點頭,壓低了聲音:“這種感覺是從進門的那一刻開始的,似乎一來到這裏,我們的所有行動都會被人察覺。”
連玥扶正了身子,也從中慢慢緩和過來,隻是不管說什麽,他都會顯得尤其的無奈。
“在這裏,所有的人,除了你,都會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郝連玄看了看周圍,偶爾一些宮娥經過,但是都是沒什麽表情的,那雙眼尤為空洞,“這也包括你嗎?”
連玥點頭。
“可笑吧,我還能在這裏生活了三年。”
這三年來經曆的事情簡直是能叫做可怕,可是就算是說了,誰又能去理解呢?
郝連玄立馬有些擔憂的神情,隻是連玥估計不大會接受他的這些憐憫。
“我能感受得到他會很快地過來的,隻是不知道是衝著你還是衝著我。”
“那你?”
“我沒事,”連玥強撐著笑,“這也算是我欠她的吧,有些事我隱瞞了她,可她對我的那些好,我又怎可能會忘記?”
“也是多虧了她,好讓我身上的一些病根治好了些,麵對鳳襄,我也是不太虧。”
郝連玄突然就覺得,假若連玥是個普通人,那麽他們極有可能還是會認識,然後成為好朋友,隻是有些東西,一開始注定了的,就不能挽回。
連玥的這個背景,估計他也是十分的不想要的吧。
命運如此捉弄人。
“她知道嗎。”
兩個大男人沉默了很久才由郝連玄說出這句話來的。
“她?棲梧麽,她也不需要知道,對於她來說,還是更適合簡簡單單些的人站在她身邊吧。”
也不知道這個“簡單”的定義包不包括郝連玄。
兩人沉默,另一頭看著的鳳襄更是打量許久。
鳳襄看著鳳禰一動不動,自然是不知道郝連玄來了的事情。
那麽就由他給她一個驚喜好了,而且這個驚喜,鳳襄從不害怕會失去什麽,反而還是一場好戲。
果不其然,前方的瘴氣越濃,本是按照印象在前頭走的連玥越走越不對勁。
郝連玄也發現了這一點。
周圍的景象漸漸模糊了,隻看得到有那麽一條路,而且隻有一條路。
“這是鳳襄故意設下的,他應該已經知道我們在這裏了。”
郝連玄聽了就覺得十分的不妙,畢竟沒有同鳳襄交過手,對方實力如何也一概不知,況且敵人在暗他們又在明,不管是地方的熟悉程度亦或是別的地方上,他們都是占下風的那一方。
連玥話剛說完就被旁邊一陣大漩渦給拉了過去,郝連玄就算是想要拉住也拉不及,最後就直接撲了個空。
他起身往剛才的地方一揮,那瘴氣有稍稍的流動,可依舊看不見連玥。
“連公子?”
回應他的隻有一片安靜。
完了,他們兩人被分開了,那麽接下來的路就要靠著他繼續走。
但最糟糕的還不是如此,眼前隻有一條路,他也隻有一個選擇。
不管走到何處,走了多久,郝連玄都將那周圍仔仔細細觀察過了一遍,可是直覺告訴他,這裏隻有他一個人。
最有可能得還是,他同連玥要受的磨難不同,遇見的事物也是不同。
前麵似乎有些不一樣。
郝連玄加快了腳步,仿佛是從這瘴氣中看到了光明一般。
而他到了出口處總算是眼前一亮,是一片草地,空氣十分清新。
他再往回看,身後的路也沒有了,瘴氣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景色,那片瘴氣還在身後不遠處,看起來像是他已經出了那個蜃樓不遠處的一座小山地。
他沿著上坡走了幾步,意欲將這周圍的景象看得更清楚些,隻是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眼前那坐著的人。
那人背對著自己。
關鍵還是那一身惹眼的紅衣,熟悉的發式。
萬般零碎畫麵在郝連玄的腦海中閃過,終究是匯成了一個人的模樣。
他有些不可置信:“禰,禰兒?”
坐在草地上看著遠方景象的女子似乎也是被這一聲叫喚打了個激靈,很是錯愕地轉過身來,再一看那站在自己不遠處的人,整個人都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般愣住。
這,那個人,那個人是郝連玄?
似乎這一刻兩人都等了很久,再相見的時候也不知道要用什麽話來表達,隻是淚如雨下。
郝連玄僵在原地,鳳禰從那不遠處不顧一切地跑過來衝進他的懷抱。
擁住郝連玄的那一刻,她才能感受到眼前這人是如此的真實。
郝連玄好久都沒有做出反應,這一切是不是就是個夢?
他思念了那麽久的女子,如今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心裏的感覺了,隻能將鳳禰擁得更緊。
“禰兒……”
“玄,真的是你…我回來了。”
鳳禰話落,郝連玄竟真的紅了眼眶,這聲音,真的是他的禰兒。
“我沒想過還能再見到你,可如今,我的禰兒就在我的眼前。”
郝連玄感受著鳳禰那略有些涼的體溫,試圖用自己去給她暖一暖身子,可鳳禰何嚐不知道郝連玄的想法,隻是一切如初,她似乎心裏也沒什麽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