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遮住臉的女子腳踝上掛了圈鈴鐺,一步一步便叮當作響,就連元書嫻也是忍不住看向那名女子。
涼棲梧也一並看向了她。
這一看不打緊,當那位女子把手臂放下來後,元書嫻的臉色一變,與之相反的元老爺則是眼前一亮,那喜愛之色全然在眼中。
沒錯了,涼棲梧很明顯的看到那女子確實是妒三娘。
妒三娘今晚穿了涼薄的青衫,眉間也學著那些風塵女子點了朱砂,嘴唇也是塗成香豔的豔紅色,這柔情地一笑,似乎是要把人的七魂八魄都要給勾了去。
涼棲梧有些難見的冷峻神色,這妒三娘,完全不像是白天裏見到的妒三娘的樣子。較於白天,她少了那成熟的韻味多了風塵氣息,少了白天的文雅大方,多了嬌媚柔情。
不能不說,這樣的妒三娘很得元老爺的喜愛,汩汩清酒斜著溢滿出杯子卻渾然不知,隻是呆著神情,偶的咽咽口水,似乎就要把那妒三娘給嗬護到骨子裏去。、
元書嫻並不喜歡妒三娘,如今她這麽出現在茗園,而且看自己父親還是這般表情,她那恨得牙癢癢的樣子簡直是想要把那妒三娘生生撕碎。
“父親!”
元老爺突然察覺到自己失了儀態,這才回過神把那酒壺放到一邊去,拍拍自己的衣角:“噢?何事?”
元書嫻很是忿忿地站起來,挺著胸一指妒三娘,妒三娘倒是經過元書嫻這麽一指,便不再往前走動,原地站住,低著頭似乎是唯唯諾諾一般。
“父親,我認為她這麽做不妥?”
元老爺有些不悅。
“何為不妥,三娘也是為了助助興。”
“父親您聽嫻兒一句,”元書嫻停了一下又繼續,“她此次打扮在茗園為涼姑娘獻曲有失妥當。”
“嫻兒覺得,此次是為了涼姑娘而舉辦的宴席,那自然是應該清雅歡快的,而這樣裝扮出現,”她有些冷哼,“有失風範。”
“住口!”
元老爺臉色突然沉下來,這也是讓元書嫻給直直嚇一跳,素日不對自己吼的父親近日居然對自己大聲了?
“三娘也是一番好意你怎的可以這麽說她?!”元老爺一拍桌子,“既然是心意又有何話去說!”
“父親……”
元書嫻委屈得就要哭出了聲,元老爺依舊是沒改變他自己的想法,長手一揮:“罷了,莫要再說了。”
他看起來是真的很不高興了,元書嫻一瞥見那妒三娘嘴角似乎是帶有若有若無的笑,還想說什麽,涼棲梧的話就悠悠地傳進了耳邊。
“先別著急,也先別激動,我想看看接下來她要怎麽做。”
元書嫻很是驚訝地磚頭看向涼棲梧,涼棲梧隻是點點頭,嘴唇嗡動。
“先坐下來。他們聽不見的。”
元書嫻倒是聽了話乖乖坐下來。
涼棲梧收回了目光,一臉正經地看向妒三娘,妒三娘也剛巧看向了涼棲梧,二人目光交接,也並未眨眼,最後還是涼棲梧先移開了目光。
涼棲梧端坐著,合目。
妒三娘也似乎是沒法在涼棲梧的臉上看出什麽,偶的收回目光,又滿是柔情地看著元老爺,放佛隻剩下他們二人一般,完全不理會在一旁的元書嫻的咬牙切齒。
涼棲梧也還是沒有睜開眼看妒三娘是個什麽動作,那鈴鐺也是清脆極了,這一步一響,頗有韻律,若是在那類似於百裏居或者一些設有展台的酒樓之中定是很受歡迎與喜愛的。隨著那鈴聲叮當一陣,時短小時而急促,最後戛然而止,元老爺掌聲響起之時還伴隨著很多聲激動不已的“好”,涼棲梧這才緩緩睜開了眼。
“三娘真是別出新意,這舞蹈,好極了!”
說罷元老爺笑得合不攏嘴,這側過頭看向涼棲梧,涼棲梧笑眼彎彎,也拍了幾個掌:“果然奇妙。”
元書嫻有些不大理解涼棲梧此時對於妒三娘的讚美,是不是有些忘了原本的意思了?
涼棲梧很是爽朗地小了幾聲,轉過頭看向妒三娘,言語間盡是讚歎與豪情。
“夫人如此多才多藝又柔情似水真是刷新了我對您的認識,”涼棲梧捏住水果上的一隻小螞蟻,丟開,“方才元老爺說您還很會彈琴,我也有一友人在琴技上很有造詣,所以這耳朵也是很挑剔的,還請夫人能賞臉為此次宴席彈奏一曲,如何?”
那妒三娘盈盈一笑,有些掩住嘴角:“姑娘嘴真甜,這曲自然是要彈的,那就要請姑娘好好聽聽了。”
說出最後半句時,妒三娘似乎有些咬重了字音,但說完又是柔柔地笑了笑,雲淡風輕。涼棲梧不語,但也是把這一切盡收眼底。
果然今晚還是有些微妙。
涼棲梧稍微打量了下元老爺與元書嫻的神情,他二人依舊是一人悶著表情,一人悠然自得的模樣,似乎也沒發現什麽不一樣了。
妒三娘朝元老爺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再抬起頭時候對著元老爺又調皮似得眨眨眼睛,這反應著實是讓涼棲梧身子抖了三抖,再看看元老爺那樂在其間的模樣,也真是無奈至極,男人都喜歡這樣的麽。
妒三娘聘婷嫋嫋地小轉了個身,就這麽有些悠悠地坐在那琴邊的椅子上,古有趙飛燕身輕似紙,現在那妒三娘嫋娜的樣子,就不算得是一張紙了,是一條紙,步態之輕盈,涼棲梧也頭皮麻了麻。
這樣的嫋娜委實她是受不來,要是她也是那元老爺,或許還會為這妒三娘神魂顛倒的,可今晚一看,就算自己再怎麽是個男人,對這勾魂攝魄的小眼神小步履,估計也還是會有些雞皮疙瘩。
話雖如此,涼棲梧也放了話讓妒三娘彈曲子,這般也是有些淵源巧妙在其中的,仔細聽上去便是了,現在不正瞧著妒三娘左手一勾右手一按地敲了兩個音節,似乎在找個調子或者是哪個節拍,但總也不會是讓涼棲梧失望的,那琴聲悠揚是悠揚了些,但還是有那麽些刺耳。
她所謂的刺耳不隻是形容那琴聲給她的一種聽覺,也是一種感覺。
涼棲梧看了看桌上物事,撫了撫木筷子,又摸了摸圓滾滾的葡萄粒,最後手摸索在了那盤不怎麽去動的花生粒。
花生粒不大不小,摸著正適中,就算這麽小動作地擲過去,就憑著元老爺跟元書嫻這不會武功的底子,也就夠使個小動作了。
涼棲梧端端正正坐著,頗有在欣賞之感覺,她賊眼一彎彎,指尖油膩膩的花生粒就這麽見不著影子地飛了出去。
那妒三娘正半埋著頭,也不瞧那平白無故飛過來的暗器,但眼裏還是飛快得閃過一絲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