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殿試前夕

  秘密在層層掩護之下送到了京中。


  因為發現敬王的人手還一直留在江東暗暗盯梢,這次的通風報信做得更為小心謹慎。


  顧文君收到的時候,都不禁驚詫。


  信從裡到外是做了嚴密.處理的。


  信箋上封了一層特製的蠟。


  中途一旦有人拆過,便會融進紙張里毀掉所有的文字。信紙上也塗了一層稀釋過的毒水,會在對方手指上留下記號。


  這信本身是分了三層的,前後都夾了一張極薄紙片,用假信掩人耳目,真正的內容則封在中間,需要小心揭開表層才能看見。


  這些手段本就是顧文君教會柳柳的。而且她特意囑過,這寫信的法子繁瑣,收信人拆解的步驟也複雜,只有傳送極其重大的消息,才需要用到這個方法。


  顯然,這封信就至關重要。


  顧文君小心翼翼,逐一打開信。


  看完,顧文君讀信都愣住了。


  「怎會如此……」


  她之前是有猜到傳說中的神醫谷向天與江東的淵源頗深,偶爾的行蹤都與江東有關。


  當初。


  從陛下,到敬王,接連出現在江東,其實都是為了找到谷向天。


  但縱使顧文君再如何聰明,也想不到這位似乎無所不能的神醫竟然就來自顧家!他不叫谷向天,他叫顧向天!

  更讓顧文君心中梗塞的是這件事竟然還與蕭清樂、顧長禮和她娘親的陳年舊事有所牽連——


  顧文君不自覺地握緊了信。


  她原以為只要在這個世界出人頭地,把顧家踩在腳下就能無所顧忌地揭穿蕭清樂和顧長禮的真面目,讓他們承認當年的齷齪,向她娘親低頭認錯,償還清白。


  顧家背後有敬王,她背後就有皇帝陛下。


  在她和陛下的聯手下,敬王殿下都已自顧不暇,幾乎放棄顧家了。


  她也正在按計劃那樣一步步蠶食顧家,只等著挖出他們想要遮掩埋藏的辛秘。可當這秘密終於露出一角,卻完全出乎顧文君的意料。


  這竟然不只是一個簡單的內宅後院上位計!

  顧文君已經知道了,蕭清樂嫁給顧長禮是另有圖謀,而她的兩個孩子顧瑾、顧瑜在婚前就已經懷上了。


  要麼,蕭清樂是早就和顧長禮有染,要麼,蕭清樂就是之前還勾搭過別的男人。


  後來顧文君也從蕭清樂的貼身嬤嬤那得知,這胎很可能不是顧長禮的。


  所以這也能證明,蕭清樂一定與另外一個男子糾纏過,直到後面蕭清樂才決定選擇顧長禮!


  顧文君猜想,因為蕭清樂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誰是神醫?

  蕭清樂貴為郡主,又是敬王殿下培養的義女。敬王授意她從京城送到江東郡,一定是為了那個神醫!

  難道顧瑾和顧瑜是神醫的孩子?

  不不。


  若是這樣,蕭清樂早就迫不及待地向敬王殿下獻功了,哪裡還會在江東忍耐這麼多年。畢竟京城的富貴遠不是江東能比擬的。


  要是真的得到了神醫的孩子,還會找不到神醫嗎?

  那她的娘親呢?又是怎麼回事?


  當初,她娘病了,顧家是請了大夫來看的。顧家能出神醫這樣的人物,怎麼會連尋常小病都醫治不了?


  也就是這件事讓蕭清樂找到了算計攻訐的機會,硬是讓顧長禮相信了她娘親與別的男人有染,當場休妻又把她娘親趕了出去!

  顧長禮的憤怒不似作假。


  無數思緒從顧文君的腦海里翩然閃過,她一時間思緒凌亂,也理不清了。


  她一邊想,一邊扯了信放到蠟燭上燒烤。


  等到信全數燒毀,不留一點痕迹方才收回手。


  顧文君知道,這件事麻煩了。


  她想把敬王殺人滅口也要壓下去的秘密往事公之於眾,勢必又要與敬王對立。聽聞敬王殿下在皇陵守孝,低調謙遜,克己守禮,挽回了一些世家聲譽。


  但是顧文君清楚,敬王是絕不可能甘心一輩子留在那裡的。


  他遲早會帶著兵馬殺回來。


  所以,顧文君也要協助陛下,做好充足的準備,以不變應萬變。


  想了想,顧文君再次翻開書冊。


  撇去這最大的秘密,顧家的事仍然是一堆臟污糟粕,如今他們互相生惡,顧文君都無須刻意下手,只要稍微推動,就能讓他們鬥來鬥去,把自己耗死!


  顧瑾和顧瑜這兩顆棋子還沒開始真正發揮功效,顧家就已經快撐不住了。


  等這對養壞的兒女鬧起來,那才叫難看。


  顧文君知道這急不得,還得慢慢磨,把顧家熬得差不多了,秘密自然就傾瀉而出。


  她不能因為這些劣質的極品壞了自己的計劃。


  沉思一段時間后,顧文君便擱下了那些紛亂的念頭,再一次伏案奮筆疾書。她要對付敬王,要幫助陛下。


  功名利祿,可不能少。


  這次的殿試,她已經誇下了海口,非狀元不考!顧文君自然要應諾。


  「唰。」


  燭火搖曳了一整夜,終於耗盡乾涸。


  天蒙蒙亮。


  太后喪事過去數月有餘,一切塵埃落定。


  拖延許久的殿試也終於要開始了。


  且不說參加應試的衣裳行頭都要一一準備起來,就是焚香沐浴,祭祀求平安一系列祈福也要緊鑼密鼓地安排。


  這時候,父母雙親,師長先生們更是會如臨大敵,一步不離地看著考生,時不時地囑咐,生怕對方出了什麼意外。


  有些考生的娘,直接就在書院附近住下了,寸步不離地照顧孩子,還能熬湯送葯滋補。離得近的,就直接把孩子接回家了。


  不過科舉都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縱觀整個文山書院,最終入選殿試的人其實並不多。


  在顧文君的同窗好友中,王子逸就只得了一個會試的中上名次,還夠不著殿試,但也稱得上是一位貢士了,功名在身,運氣好家裡花點錢財,也能得一個小官噹噹,樂得輕鬆。


  秦宸的壓力則大一些,他要參加殿試,雖然爭不上名列前茅,但他也想要考得更好,所以成天冷著臉,神情嚴肅。


  他叔叔已經來送過許多次補藥。


  其他書生們也都會關注這些預備的殿試生,這種期許也會增加焦慮。


  尤其是顧文君。


  全天下的讀書人幾乎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了,只要稍有差錯,就會陷入失望謾罵的泥沼。雖然顧文君對名利這些身外之物一向豁達,也覺得沉重。


  其他人至少還有來自家人和師長的鼓勵,唯獨顧文君,是一無所有。


  她娘已死,她的爹和那顧家又是一地雞毛,不提也罷。


  唯一的好處是,現在顧家為自己一堆爛事忙得焦頭爛額,倒是沒有功夫管顧文君了。省得她又要應付麻煩。


  原本她還有師父程鴻問。


  可自從上一次的質問對答后,程鴻問便對顧文君避之不見,彷彿失望至極。但對外,程鴻問什麼也沒說。


  顧文君知道,師父對自己還有一份期望。


  要是不拿出點實質性的證據來證明這些恩怨情仇,私密情愛不會影響她,師父是不會見自己的。


  她明白程鴻問的不滿和顧慮。


  但是。


  這就讓顧文君落到一個沒有長輩關照的尷尬處境。


  臨到殿試前要出發了,她都只有一個小廝阿武跟著。


  與那些身後跟著一長串親友相送的比起來,顧文君確實顯得有些落寞了。去殿試可不是一般的考場,會有馬車接送到皇宮前殿。


  當然,家底豐厚的,會自己準備出行的儀仗,氣派非凡。


  一隊浩浩蕩蕩的車轎中,有一頂是最引人矚目的。


  那絳色的轎子光是布革就造價不菲,更別提那上面印滿的暗紋圖案,精緻無比。四個轎頂上還有流蘇垂落,更顯華貴。


  轎頂部猶如宮殿的蓬頂一樣高高拱起,還在頂端嵌了一顆白色的珍珠,在陽光下閃爍著明亮的管這個,醒目無比。


  而顧文君只坐了一輛公派的馬車,四面都是普通的木頭,前面只掛了一席灰色的帘子,暗撲撲的,十分不起眼。


  那貴氣的轎子迎面過來,直接就把顧文君的馬車比到塵埃里。


  對面掀開了轎簾,露出一個相貌堂堂的金貴公子,他面貌俊氣眉目張揚,存在感之強,根本無法讓人忽略。


  周圍的書生們忍不住探出頭來,竊竊私語:「那是季誦遠?」


  「他就是季大人的嫡子,還是京城學坊的首席呢!」


  知情的人都道,「季公子才思過人,不輸季大人當年啊,就是傲氣了一些。」


  「那,與顧文君比之如何?」


  「顧文君?」


  「要不是陛下直接免了顧文君闈試,那第一闈元還指不定是顧文君還是季誦遠呢。」


  季誦遠像是聽到了似的,勾起唇角一笑。


  眉宇之間,皆是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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