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朕不會放過

  公主是瘋了。


  無論如何,蕭允翊都決心要把皇帝這個仇人拖下水。她算計失敗,已經是喪家之犬,解決了一切最後也只能在陛下的陰影里苟活。


  這還不如死掉一了百了,臨死也要給蕭允煜找點不痛快。


  蕭允翊胸口中箭流血還哼哼的嗤笑著,顧文君在按住公主的傷口止血和捂住嘴巴之間思考了一瞬,就慢了半拍,來不及阻止蕭允翊說出那些話。


  「陛下想要顧文君當孌寵!」


  這句話一出口,比顧文君與公主暗中交合更讓人震驚,不亞於一道驚雷,嚇到了在場的所有人。


  尤其是聯想皇帝在認識顧文君以後另眼相看,破格嘉賞,似乎確實有些蹊蹺。


  皇帝一言不發。他身形本就高大挺拔,騎在馬上更是快頂到里堂的木樑,眾人全都仰著他的鼻息,逆光看去,年輕的君王面無表情,神色不顯就已經氣勢非凡,無人敢多問。


  那些還沒完全離開的書生小姐們身形俱是一僵,不敢多動一下。


  慌亂之中,還是顧文君冷靜下來,條理清晰地提出:「陛下,給公主殿下治罪是大,法不度情,但現在公主傷勢過重,失血太多神志不清,還需要即刻醫治……」


  顧文君這是說,陛下射箭是情急之下動手,而非滅口殺人。而且公主確實觸犯了罪條該罰,陛下這麼做不算錯。


  但陛下也不會任由公主死掉。只要能救公主,也願意施手救人。


  這話里還有一層意思,就是公主那番指責全是受傷發昏說的胡話,當不得真。


  一句話的功夫就替皇帝表態,還做了澄清,不可謂不頭腦靈活,反應機敏。


  哪怕蕭允翊已經兩眼迷濛,也在聽到顧文君說的話之後扯了扯嘴角。


  陛下則微微頷首,開了金口。


  「好,你需要什麼儘管說,自有人會準備。」他射了致命一箭,卻還是放手讓顧文君去救人。


  然後蕭允煜才移眸掃過其餘諸人,總算把注意力分給了那些無辜牽累的年輕子弟們,說了一聲:「把人都帶下去,免得再有傷亡。」


  一句令下,眾人如獲赦免,隨即加快了腳步,從里堂逃命出去。生怕跑得不夠快,又被皇帝攔下。


  今天他們聽到的皇家辛秘已經足夠多了。一群人才從公主手下躲過一劫,可不敢再冒著得罪皇帝的風險!

  眨眼間,亂糟糟的里堂就清了場。


  只剩下了蕭允煜、顧文君還有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公主,阿武垂首候在角落裡,奉上了顧文君所要的各種醫療用具。


  蕭允煜已經移步下馬,站在顧文君身邊。


  但以里堂為中心方圓幾里全都被清掃了一遍,上到師長下到學子毫不見蹤跡,只剩下皇帝的心腹駐守周圍,防範森嚴,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為顧文君留出了充分的空間施展醫術。


  顧文君低伏著,小心翼翼地用小刀處理箭頭。這一處的傷勢位置危急,遠比手掌上的更難對付,顧文君一邊凝神一邊道:「阿武,給葯加大火,熬快一些。」


  阿武在旁乖乖應聲。


  而蕭允煜則在顧文君身邊踱步,好以整暇地盯著那道朝思夜想的身影,想要記住顧文君的每一個模樣。


  皇帝本人就是顧文君的病患,他當然知道顧文君的醫術了得。


  加上他根本不在乎這次治傷搶救的結果,自然毫無所謂,甚至還有充足的閒情逸緻。蕭允煜拿到了這次事件的「證物」——


  他將手裡的褻.衣收好,還慢條斯理地折起來。這過於狎昵了,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一定壓不住風言風語。


  可現在顧文君管不到陛下,為搶救忙得一頭汗。


  緊急處理了傷口,又灌了三碗葯下去,顧文君才收手,讓皇帝的人把公主抬下去。顧文君問道:「陛下,公主犯下如此大錯,得罪朝臣兒女,是徹底起不來了,陛下無需再忌憚。」


  言下之意,是想要讓陛下放過蕭允翊一命。


  饒是顧文君神機妙算,也想不到公主的性子會如此剛烈,竟然把一個宅斗的婚嫁算計硬生生變成殺人謀逆,讓人咋舌。


  蕭允煜輕呵一聲:「文君不必憂心。既然你出手花了心思救她,朕自然不會抹殺你的功勞,白費你一番苦心。


  何況朕也達到了目的,得饒人處且饒人,勿要拖累自己。文君的教誨,朕都一一銘記在心。」


  顧文君心下恍然。


  蕭允煜學得確實十分精妙。


  就連顧文君也只不過是想要等著這群人全都冒出頭后一併反擊,狠狠一擊。她只想著借力打力,讓顧瑜和公主聲名狼藉。


  這也是她慣用對付顧瑜的手段。


  這是顧文君在和顧家陰私鬥法中磨鍊出來的手段。


  然而,蕭允煜卻有一套更加殘酷血腥的宮廷鬥爭法則。顧文君和顧瑾、顧瑜有著難以調和的家族矛盾,而蕭允煜則與他那同父異母的皇妹有著深惡的血海之仇。


  顧家人只求名利,蕭氏皇室卻是要爭權勢,奪江山。


  事關正統大業,更不可能留情。


  蕭允煜遠比她更了解公主的秉性。公主不會善罷甘休,蕭允煜也不想留一個後患,哪怕蕭允翊是公主不是皇子,他也決心除掉這個潛在的威脅。


  「陛下,英明。」


  顧文君感慨,陛下的成長之快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顧文君都想不到,蕭允煜竟然會考慮如此深遠。


  陛下,不再是當初那個衝動易怒的少年皇帝了。


  他變得更成熟、更危險,也更懂得隱藏自己。


  蕭允煜並沒有託大,放鬆神色輕嘆:「是文君教得好。」


  皇帝一直都在留心觀察顧文君,他見顧文君神情複雜略有異樣,就猜出顧文君怕是又在憂慮。


  他轉移話題:「而且,朕還不夠英明,比不上季家啊。」


  「原本朕還以為能把他們一網打盡,想不到還是被季家嗅到了苗頭,甩手逃了乾淨。」


  聽到這個,顧文君也皺眉。


  這麼多事情,都有季家在背後推動的影子,事到臨頭,季家卻躲起來一點也不沾邊,只把蕭允翊推出去,倒是真捨得。


  蕭允煜道:


  「當初季太后掌權,朕人微言輕,又受蠱毒控制,季家坐享潑天富貴朝中獨大。權勢極盛之時,季家還動過心思,想要直接擁護一位女帝。」


  「陛下是說……」


  「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什麼像培養皇子一樣培養蕭允翊?季家本來就是把蕭允翊當成未來儲君看待,而非公主。」


  真正的季家女,都是送宮裡鋪路的。


  只有季家男兒才會獲得器重,著重花費心思訓練。蕭允翊顯然不是學得如何塗脂抹粉,如何討好男子歡心,而是文韜武略,攻心計謀。


  結果如今形式一變,蕭允翊又被轉瞬捨棄。季家為人處世之道,全圍繞著一個「利」字當頭。


  也正因為如此。


  蕭允煜更不可能放心季家,哪怕季家一改作態低頭討好,新仇加上舊恨,蕭允煜也不會放過他們,勢必要連根拔除。


  這又是蕭允煜過往的陰暗部分,顧文君聽得入神。


  然後她才反應過來,陛下是在向她解釋今天這一殘忍無情的絞殺行動。蕭允煜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卻唯獨不想顧文君疏遠抵觸自己。


  顧文君忽而醒悟,心裡反而鬆了一口氣。


  「文君明白了。」顧文君點點頭,她正要和陛下商議之後如何應對季家,就看到蕭允煜的龍袍胸前微微鼓起,透出了一塊白。


  「這是……」


  顧文君微微睜大眼睛,意識到皇帝是趁亂把那件褻.衣偷偷昧下了,而且還塞進了自己的懷裡。這,這算什麼!

  顧文君的臉頰燒得通紅,連咽喉都隱隱發燙,差點以為是自己也得了那什麼「肺疫」,說不出話了。


  「陛下,這裡可是學坊!」是讀書的地方!


  「朕知道,這裡是京城學坊。」


  蕭允煜還衝顧文君一笑,眉宇間戾氣消散,只餘一片溫柔。「文君最近受驚了,朕這就親自送你迴文山書院。」


  「陛下,啊!」沒有給顧文君反對的機會,蕭允煜又一把抱起她,不顧掙扎地將人帶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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