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昏厥過去
顧文君話音一落,兩人雙雙反應過來,眼睛一亮。
他們順著顧文君的力道往下跌。
阿武受了傷,是最先被顧文君拉進泥地坑裏的,可偏偏胡四海卻還牢牢站在坑上麵,他兩隻腳像是生了根,怎麽拽都拽不動。
“噠噠噠!
顧文君聽著那密集的步聲越來越近,殺氣重重,她急了,忙壓低聲音催促:“快呀!
胡四海不傻,他當然知道顧文君的策略有用,可隨即他又想到一件事。頓時,他的腳步不動,牢牢站在坑的邊緣。
但是手上的動作卻不停,胡四海彎腰去挖土,他功夫深厚,內力也不俗,掌風揮出,便掃出來無數塵土,洋洋灑灑地撲向顧文君和阿武。
想要在地底下藏好,還得需要有人從外麵來填土,才能把顧文君真正埋起來。
“!
顧文君猛地意識到胡四海要做什麽,她想得太急了竟然忽略了這一點——那這樣就意味著,一定要犧一個人。
而胡四海已經幫她做了選擇。
可是顧文君不願意,她喉嚨一動,低聲道:“胡四海,夠了,你跳下來,這個坑足夠大,我們往下挖躺進去,也能躲過去!
“顧公子,這不安全。胡四海隻是悶聲回答了一句。
不等顧文君再勸,胡四海一腳用力地踹在地上,將最後一抔土踢掃進了低窪處。
眼前塵土飛揚,顧文君的眼前一片模糊,月光也越來越暗,直至完全被蓋住,徹底一黑。很快,那一片土砸下來,把她壓住,讓她喘不過氣來,也發不出聲音了。
阿武就在顧文君旁邊,用左右兩隻手臂包住她,護出一小片空間。
隻聽胡四海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沙啞不清。
“顧公子對陛下而言很重要,武大人對顧公子也很重要,我胡四海卻是個沒有牽掛的,既然兄弟們都死了,我死在這裏,也死得其所!
他道:“顧公子,世人皆說陛下是暴君,可陛下的手段狠絕,心裏卻存著天下蒼生。那蕭寧晟才是真正的暴戾狠毒,為達野心不擇手段、不計代價。
“我知道顧公子是有本事的人。請您,千萬不要讓他的陰謀得逞。
那聲音越來越微弱,越來越遙遠,說到最後一個字句的時候,顧文君幾乎都聽不到了。
但下一刻,那可怕的追兵便趕到了。
“噠!噠!噠!
重重的腳步聲越過她的身軀,她的頭頂,將土踩得更實,壓得她更加喘不上氣了。那些腳步更像是踩到了她的心口,碾出細碎的痛苦。
“顧文君在那裏,快追!
追殺者的命令冷酷至極。
“主子吩咐了,不用留手,殺無赦!
她屏住呼吸,僵著身子一動不動,任由那些腳踩踏過自己。她全身上下都浸在土裏,本來也動不了,可是心裏卻一個勁地發抖。
胡四海逃開了?
他去引開追兵了?還是被抓住了?
疑問從她腦海裏不斷跳出來,打著旋到處轉。
可顧文君一概不知,她被土掩埋著,能感受到的隻有黑暗、麻木、窒息。這何嚐不是另一種刑訊,稱為活埋。
被掩埋得久久了,甚至在窒息之前,就能把受刑人逼瘋。
然而顧文君卻不能立刻出來。
她得等著,等一切安全了,才能從地底下鑽出來。不然,這隻會讓胡四海的犧牲白白浪費。
唯有阿武拉顧文君的手時,傳來的觸感提醒她,她還活著。
“噗、啪嗒……
阿武猛地用力,將頭頂上壓得結實的土,從裏到外地翻開來,掙紮出一條生路。他一咬牙,將顧文君從地底下小心拖出來。
“哈!顧文君發出一聲喘氣。
她的胸膛劇烈起伏,心髒急劇跳動著,幾乎要蹦出來,慶幸從接近瀕死的窒息裏活過了一條命。
再多一會兒,她就撐不住了。
這一世,她沒有練過武,也沒有學過什麽功夫,加上身體弱,氣息就更加淺短,遠遠比不上阿武那樣的練家子。
阿武蹲了下來,拍著顧文君瘦弱的脊背,“少爺,深呼吸。
“咳、咳!顧文君咳嗽著,將不小心卡進嘴裏的泥土都吐出來。咳得太凶了,她的眼睛也紅了一圈,在月色下越發楚楚可憐。
阿武一邊扶起她,一邊去拍打她身上的髒汙,“少爺,追兵已經引開了,我們也快走吧。
“那胡四海……顧文君說到一半便啞了。
她看到那些淩亂翻飛的土地上,濺著血,暗紅色在夜色裏沒有那麽清楚,隻是更深了一層。血腥味混著泥土的腥氣,顧文君沒有第一時間察覺。
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悼念一般,顧文君才開口:“……走吧。
她抬起手,抹了抹臉上的汙跡,順便把眼淚也一起擦掉,然後邁步和阿武一塊跑起來。
當這雙明眸再次睜開,已經沒有了動搖,沒有了猶豫,眼底隻有明亮堅毅的光,像是將清冷絕塵的月華全都吸進了眼眸裏,透澈如水。
即便麵容肮髒不堪,衣著殘破狼狽,傷痕累累,她也依然美得驚心動魄。
“主子!
一個嬌柔的女聲響起來,在徽州的城門外三百米迎了上來。
雖然都是‘主子’這個稱呼,敬王的手下讓人神經緊繃,這一道女聲卻讓人放鬆。
看到那人,阿武還戒備著,顧文君卻鬆了一口氣,因為她認出了這個濃妝豔抹的女子是誰,正是易了容的柳柳。
顧文君沙啞地歎一聲:“柳柳?你怎麽會來?
聽到顧文君的問話,阿武才緩緩鬆了肌肉,撤去了攻擊性。
柳柳並沒有在意阿武,隻是一眼就看到了顧文君身上傷得不少,柳柳的睫毛一顫,眼裏閃過心疼,嫵媚的妝容也露出濃濃的哀愁。
“之前主子派胡四海來和我通信,他走後,我知道你們去追敬王便放心不下,便想趁夜出來找你們。結果到城門口,就發現有幾個敬王的人回來了,還堵在那回打轉,我便知道不對。
畢竟也做過敬王手裏的棋子。
柳柳不傻,悄無聲息地解決了那些人。
她本來還想順著顧文君的蹤跡,探出去看看情況,沒想到就這麽順利地接應到逃出生天的顧文君和阿武。
“還好有你在……咳咳!顧文君說了一半,嗆了一下。
阿武護著右邊,柳柳忙從另一邊攙扶住顧文君。
也許是在地下躲了好一會兒,那泥土像是鑽進嗓子眼裏似的,始終讓顧文君不舒服。她長舒一口氣。
倘若沒有柳柳,恐怕逃過了追兵,也還是會在徽州城門被抓個正著。雖然顧文君也不是沒有想到辦法應對,但肯定又要損傷。
她也想過不回徽州,直接返京。
那路途太遠,她和阿武都有傷又孤身二人上路,太過冒險了。
再說徽州有萬遷之萬大人,有調遣而來的軍隊精兵,除了京城,這方圓千裏,也隻有徽州城內,蕭寧晟不敢妄為。
“走,我們向萬大人複命。顧文君思路清晰,她撐起自己往城內走去。
阿武和柳柳都跟著。
然而才邁了一步,顧文君的腳步就發晃一軟,也許是確定安全了,她緊繃許久的神經一鬆,那些傷勢的症狀反複湧上來,連同之前一直死死壓抑的痛苦將她徹底打擊。
顧文君腦袋忽地一沉,她的眼前頓時陷入一片漆黑。
“少爺!
“主子!
兩個聲音同時呼喚,也喚不回顧文君的神智了。
熬到現在,她是真的撐不住了。
身體發軟地搖晃,便徹底地倒了下去。
……
與此同時。
徽州城外的林間裏。
另外一個人也軟倒在地。隻是他的身體冰涼僵硬,毫無起伏,再也沒有了氣息和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