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刁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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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宮中一場驚變,太後薨逝的消息瞬即就到了江東。
足以證明敬王勢力紮根之深,根係之廣甚至能避開蕭允煜的耳目。
雖然敬王蕭寧晟足不能行,但是蕭允煜從來沒有小覷這位皇。
顧文君更不敢。
她很快掩去了眼中的難以置信,垂首跪於那輪椅跟前,恭敬叩拜:“敬王殿下,太後故去的消息,實在讓文君震驚心痛,一時情緒起伏,難以自拔,還望敬王殿下原諒文君的失禮之處。”
顧文君嘴上打著官方話,事實上,她腦內正在思緒急轉,想著接下來的對策,這種事,她不認為蕭寧晟會騙她。
敬王輕瞥過來一個冷漠不信的眼神,眉宇間微微隆起似乎劃過一絲輕諷刺,他張開涼薄的唇隻是淡淡地吐出一句:“你有心了,起來吧。”
顧文君沒有推讓,順勢就從地上站起來。
隻是她心裏情緒仍然難以平息,上下翻湧仿佛胸膛裏湧進了氣流,把她的心情都攪和亂了,太多的問題堆在顧文君的心口。
太後昨夜去世,敬王今夜才到的江東,那他是什麽時候得知太後的死訊的,從何得知?
他手裏為什麽有顧文君交代李棟升的藥方?
這麽大的事,蕭允煜打算壓到什麽時候才對天下昭告太後的死訊?
敬王殿下又是為什麽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她,是已經開始懷疑她了嗎,想試探她有沒有參與此事?
偏偏顧文君一個問題都不能問出口。
因為在江東,她就是趕走十六年才被接回顧家的棄子;而蕭寧晟也隻是一個從京城遠道而來參加顧家乞巧宴的貴客。
而非陛下蕭允煜的親信和預謀皇位的敬王殿下。
他們守著這份默契,才能這樣和氣地交流,否則撕開各自立場,他們就是注定不死不休的敵人。
顧文君站了天子的隊,就是與蕭寧晟對立的敵手。
她表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已經轉了好幾個彎彎繞繞,敬王蕭寧晟也在暗暗觀察顧文君。
卻見到一副絕豔秀美的姿容,一彎修眉輕輕籠著又緩緩舒展開,明眸裏蘊著一汪朦朧的水,似悲似哀愁又似什麽情緒也沒有,仿佛帶著煙霧一樣叫人看不清楚。
蕭寧晟眼神微動,第一次真實見識到了那些人口中的顧文君的好皮相。
幸虧顧文君如今年紀還小,等到再大一些,出落成真正勾魂奪魄的絕色之姿,也不奇怪。
他知道太後的死,一定和顧文君離不開關係。
可是表麵上,得知太後薨逝,顧文君的表現沒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這都試探不出顧文君的問題,蕭寧晟又領教了這個少年郎的城府,他便又低聲問了一句:“李太醫,可是你的同鄉?”
顧文君心間猛地炸過一道劇烈的驚雷。
果然,蕭寧晟懷疑她。
“文君出自江東慶禾縣,如果敬王殿下口中的李太醫也是江東人,那就也是文君的老鄉了,都是江東人,也算是顧家的同鄉。”顧文君耍了個小聰明,避開不直接回答,左右言他。
蕭寧晟合上雙唇,沉沉不語,也沒有解釋太後死前,突然換了李太醫來為太後治病的事情。
他們彼此都很清楚,對方心懷鬼胎,來者不善。
直到顧家的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出來喚:“蕭大人,文君少爺,現在大夫來了,瑾少爺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便讓我帶你們去休息。老爺夫人一會兒便來。”
等到管家要來推敬王殿下的輪椅,卻被蕭寧晟一個冰冷的眼神逼退,甚至比直言一句“滾!”都要來得冰寒刺骨,滲人心肺。
那管家立刻縮起手腳跪倒在地,拚命磕頭求饒。
蕭寧晟眼裏卻連一絲厭惡鄙夷都沒有,如同看到螻蟻不自量力地想要越過他的鞋靴,根本不會引起他半分情緒變化,簡直如同一座沒有感情的機械構造,隻需要精密的零件,就可以哢哢運作。
顧文君看得驚奇,但到底看不下去,她再厭煩顧家,也不至於為難一個無辜的家仆。
所以她便在那管家吵到蕭寧晟之前攔下了,“好了,蕭大人不是怪罪你,我來推蕭大人,你去前麵帶路吧。”
蕭寧晟則是微合眼眸,不發一言,但是沒有出口拒絕。
見此,那管家才爬起來,對著兩人行了禮,小心翼翼地走到前麵為他們引路。
顧文君心中暗疑:“這敬王殿下真是高冷難以親近,就連他的輪椅,都隻肯讓蕭清樂碰。”
她猶疑了一刻,伸手落在蕭寧晟的輪椅背上,見沒有引起對對方的反感,這才推動著這座精鐵打造,輕盈便捷的天工機械滾動齒輪往前。
車輪軲轆地滾著,碾過石板上的細縫發出輕微聲響,蕭寧晟突然扔下一句話:“瞞不了多久的,成親,難。”
他仍然沒有什麽語氣起伏,但話裏的信息已經足夠讓人震驚。
前方領路的管家身形瞬間僵住,他雖然不知道什麽事情瞞不下去,但是也知道成親的事情必然指的顧瑾和徐秀容的婚事。
顧文君手也猛地一頓。
敬王並沒有對顧文君說什麽保密、管住嘴巴之類的廢話,他知道顧文君是個聰明人,不會做這種蠢事,反而出人意料地提醒了一句。
是啊。
太後要是去世了,死訊一定瞞不了多久,必定會公布,那就相當於半個國喪,那麽勢必要影響全天下的喜事慶事,尤其是顧瑾和徐秀容的婚嫁。
顧文君萬萬想不到,敬王殿下明明是顧家的靠山,卻會提示她這事。既然顧文君設計了顧瑾那就更要趁早對顧家下手,肯定就會把事情做絕,否則,仍然有變數。
“蕭大人?”顧文君這次的詫異就不是裝的了,而是真的不懂敬王在想什麽。
他到底是想要促成這樁婚事,還是想要毀去婚約?
可是接下來蕭寧晟就不再開口說話,為他安排的院子到了,蕭寧晟也不用顧文君繼續照顧,自然有蕭清樂安排的人來接應他。
這次,縱然是顧家料理內務的一把手,管家也不敢對顧文君流露出半分不敬之色。
原本一個鄉下回來的半路少爺,管家是根本不屑看他一眼的,可是顧文君屢屢表現驚異,不僅剛踏上江東就力挫夫人身邊的掌事媽媽萍姑,更是在香客樓打了顧瑜的臉,鬧得全江東都知道了顧家的糟心事,丟臉丟出郡縣了!
就連他們在乞巧宴的精心安排也沒有算計到顧文君,足以證明這位鄉下少爺的可怕。
管家藏好眼中的神色,低低一俯身:“文君少爺,這邊請,老爺和夫人也為您安排好了住所。”
顧文君心裏想著敬王的話,憂慮重重,也沒有多問,直接跟著走了。
然而走了半道,顧文君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怎麽越走越偏?
敬王的住所就是在離顧家主屋的很近處,所以,沒走幾步,就到了。屋子被庭院包圍,地麵偌大,離前堂中廳都十分近,出行方便,屋內早已候著各色奴仆,從伶俐的丫鬟到有力的家丁全都齊全,一切都是最高規格的待客之道。
如果不是擔心蕭寧晟嫌惡和下人議論,恐怕顧長禮和蕭清樂恨不得把自己住的屋子讓給敬王。
可是管家帶顧文君去的地方,卻十分偏僻,離顧瑾的屋院也十分地遠。周圍的植物越發稀疏不說,地麵的鋪路也變得崎嶇濘泥,走著都嫌膈腳。
顧文君停了下來。
“管家,你好大的膽子,老爺夫人讓你給我安排住處,可是現在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是要帶我去地窖關起來嗎?”
她心思敏捷又和顧家就差撕破臉皮,當然看得出,顧家為她安排了一個荒蕪狹小的院宅!顧文君嘴上嗬斥管家自作主張,欺負主子。可她心裏清楚,這當然不是管家自作主張,而是蕭清樂囑意。
這種待遇連一個庶出的都不如,完全是為了羞辱顧文君。
管家一張老臉憋得扭曲,他心裏暗暗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