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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禁了哪本《西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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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公子,原來那些官兵是你找人來假扮的!”


  顧文君看到了一切,但沒有立即發作,等那些人要走,這才走上前,大聲質問。


  她就是故意的,要讓別人都聽到。


  原本盯著書坊的人都轉過來了,“陶公子?那不就是風|流公子,陶然?”


  陶然一下子被幾十雙眼睛緊緊盯著,也有點慌亂,但很快他整了整衣裳,打開折扇一搖,“哼!是本公子,那又怎麽樣!我可沒有找人假扮官兵。”


  陶然也不傻,不認這罪名。


  “你以為我是什麽身份,我爹可是堂堂中郎令陶元安!這些官兵不過是我問衙門借來的,就是來查抄西廂書坊,關了他們的店,抄了他們的禁書!”


  “西廂記是禁書?”顧文君反問,然後抬眼向陶然身後那個京字號書齋的夥計一掃。


  “那陶公子不也寫了西廂記嗎,也該一視同仁,一起禁了啊!怎麽?陶公子和京字號書齋就可以仗著是官宦子弟,逍遙法外嗎!”


  “我寫的西廂記才是正統!那三光公子寫的又是什麽狗屁,當然不是一回事!”


  那京字號書齋的夥計馬上說:“陶公子!這個人就是三光公子!”


  他一邊說一邊還無比怨恨地看著顧文君。


  自從書坊的西廂記在京城大賣,每次都是搶購一空,可是陶然的西廂記卻在京字號書齋堆到倉庫都放不下。


  知道了三光公子最開始是投稿京字號書齋的,京字號的掌櫃把夥計罵得狗血淋頭,還扣光了他整整一年的工資。


  夥計非但沒有半分反省,還恨上了顧文君。


  恨她不早點說自己的書有多好看,恨她偏偏要投那個無名氣的小書坊,不投給他們大書齋。


  這種人隻會怨別人,是不會反思自己的錯誤的。


  夥計連忙對陶然勸唆:“陶公子,我看那什麽‘真假西廂記,陶然鬥三光’的句子,也一定是他寫的,就是想要借您的名氣賣書呢!”


  這話倒是沒錯。


  顧文君確實使了手段宣傳自己的書。


  可是顧客的眼光已經證明了,誰寫的作品更好。


  顧文君那隻是營銷,而陶然卻在事後靠著背景關係,胡作非為,讓家丁們來冒充官兵查抄書坊,這種手段,就顯得下作了。


  “哼!原來就是你!”


  陶然把那扇子一合,直指顧文君,“我現在告訴你也無妨,我爹已經上折子了!你寫的西廂記就是禁書,你敢寫禁書,就是犯罪,要坐牢!”


  說著陶然啊眼底閃過一絲凶光,“我現在就替我爹,先一步教訓你,來人,給本公子把他拿下!”


  那些官兵打扮的家丁互相看一眼,發現剛才就是這個人拆穿了他們,有些猶豫。


  街上人已經圍了三圈又三層,好不熱鬧。


  而且消息已經傳出去了,人來的也越來越多,都在不斷地過來,那些家丁早就怕了,現在更是慌張得要死。


  有人勸了一句:“少爺,見好就收啊!”


  那京字號的書齋卻是報複心切,而且不怕事大,“陶公子,我之前就見過這個三光公子,穿得破破爛爛,一臉窮酸樣,就是個窮書生,不用怕!”


  陶然聽了,更是得意,這種貨色也能把他的大作壓下去?


  他不服!

  “哼!少廢話,快給本公子抓了他!不然回去要你們好看!”


  顧文君卻是不怕的,見那些家丁圍過來,反而直接上前一步,又從懷裏掏出一本西廂記。


  這是她之前問掌櫃要來的。


  卻不是她寫的那本西廂記。


  隻見封麵上標著諾大的“陶然之作”,反而比書名都印得大,可見陶然自以為是的性格。


  顧文君隨手翻開一頁,朗聲念出裏麵的字句:“那小姐酥胸雪白似銀,香肩更是嫩粉似藕,肚皮軟而綿,背脊更是光而潔。書生見了麵紅心跳,卻忍不住伸出手繼續解開羅帶結”


  這可把那些看客們給聽得羞壞了!

  誰不要臉啊。


  有帶著孩子的,婦人們忙把身邊小孩的眼睛和耳朵都給遮住,口中直罵:“唉喲,這種傷風敗俗的東西,可不能聽,也不能看!”


  沒有孩子的也是紅了臉,別過頭,啐了一口:“原來陶然的西廂記裏麵寫的都是這種東西,真夠不要臉的!”


  隻有那些老賴大漢們撓著臉皮,憨憨一笑:“倒是挺香豔的,要是不貴,也能買來看看。”


  “嗬!京字號書齋的書,那都是金子做的!十兩錢一本呢!”


  這下男子們也紛紛色變,“那不是坑錢嗎,三光公子寫的西廂記也就三兩銅錢一本,就這如廁時讀的玩意兒,也要十錢?那不看了!”


  陶然氣得整個人都在顫抖,他哪裏受到過這種侮辱。


  平日裏,他隻要一投稿,書坊的人就大肆吹捧,同好朋友們也都是誇他的。


  青樓裏的姑娘們更是愛極了他的書!

  哪裏有人敢說他一句不好。


  京字號書齋名氣大,每次砸錢宣傳陶然的書,當然賣得好了。


  而這次,顧文君當街誦讀他的大作,陶然才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聽到讀者的反饋。


  竟然全都是罵聲!

  顧文君還反問陶然:“陶公子,你這本書的尺度可真叫我汗顏,這樣的書要是都不禁,反而禁了我的西廂記,於理不合吧!”


  人群裏的呼聲響徹大街:“沒錯,這本西廂記才應該被列為禁書!”


  “京字號書齋還敢拿來賣,這不是害了我們國家的棟梁,害了那些書生們嗎!”


  “就是!他們可是要一心讀聖賢書的,竟然買這種荒淫無道的東西,還不如看張生和崔鶯鶯呢,起碼人家張生是真考上狀元郎了的!”


  “就是,三光公子,你寫的才好呢!”


  還有書迷們趁機表白,顧文君愧不敢當,她又不是原作者,連忙還禮,“不不,謬讚了。”


  “我寫的也就是一本供大家打發時間的閑書,要是成禁書,我認!但是隻禁我這本西廂記,我不服。”


  “對,我們也不服!”


  馬上就有人響應:“看三光,禁陶然!”


  “禁陶然!”


  這連口號都喊出來了!


  一群人喊一句話的氣勢非凡,而且每一個都還那麽激動,越來越往陶然逼近,太嚇人了!

  陶然雖然仗著自己的出身,看不起平民百姓,但是他也怕人多勢眾,這下慫了。


  他兩腿戰戰,卻還是咬死威脅道:“好你個三光公子,你等著,我這就去告訴我爹!”


  說完,他就在家丁們的護送下,飛快地跑了。


  陶然跑得了,那京字號書齋的夥計卻是跑不了的,畢竟那店就在街上呢。


  “這還有個人!”


  所有人怒火衝天地看過來,夥計身子一僵,動也不敢動,直到一陣尿騷味傳來,他們才發現,這人嚇得尿了!


  這下,夥計是真慘了。


  京字號書齋可不敢再要他,萬一讀者的怒氣牽連到大書齋上可怎麽辦。


  人群之外,有一個微服打扮的中年男子卻一直看著事態發展,等到陶然狼狽逃跑,這才笑歎:“程鴻問這個老東西,還托我幫忙。他的門生這不是已經自己化解了嗎?”


  身後的人低聲詢問:“大人,那陶然和顧文君寫的西廂記,我都拿來了。”


  他撫了撫胡須,沉吟:“嗯,到時候,我們在朝上一道說說。”


  顧文君卻不知道有人在盯著她,她正看著逃走的陶然背影,暗中思索。


  陶然要去找爹告狀?


  嗬嗬,敵人陰險,顧文君卻更狡猾。


  陶然嫉妒顧文君的西廂記賣得比他更好,就唆使他爹禮部中郎令陶元安上奏批報。


  但他太天真了,以為隻有禮部當官的才能告狀嗎!

  他能告狀,顧文君也會告狀,而且是像陶然的爹一樣,直接和皇帝陛下告狀。


  而且她還會告得更有技術含量。


  她回去就寫了信。


  阿武很乖地替顧文君交了,沒有多問。


  自從上次顧文君危急,蕭允煜特地吩咐了,阿武也有權限直接遞信到宮內,這樣速度更快,不用耽誤。


  所以一封信,很快就呈到了蕭允煜的案桌上。


  “陛下,您看完西廂記了嗎?我知道您忙,沒有時間花在這些玩物上。但還是想勸您早點看完,不然變成禁書,就都看不了。”


  一封信裏,熟悉的字躍然紙上,還是那麽漂亮,見字如見人。


  蕭允煜看了第一段話就不由挑起眉。


  他還不知道,這書是顧文君自己寫的嗎。明明一個字也沒問,為什麽西廂記成了禁書,但通篇卻都是在委屈。


  字字都是在喊冤,句句都是討公道。


  要是顧文君在他麵前,大概眼睛裏都有了淚花吧。


  蕭允煜想到顧文君那張俏如桃花的臉,一時間突然有些出神。


  禁書?


  “朕都沒有發話,誰禁了西廂記?”


  他提起禦筆,用鮮紅的禦用朱砂在顧文君的信上批了一句:“根本沒有的事,胡言亂語!”


  一眼看去,還以為蕭允煜是在批改奏折。誰知道,他其實是在和顧文君私通信件呢。


  大太監劉喜進來低低說了一句,“陛下,貴妃娘娘來了,說是親手熬了一碗補湯,還特意放了上好的鬆蘿茶,增香,想要給您送來,嚐嚐鮮。”


  蕭允煜眼裏飛快地閃過一絲厭惡,他冷聲吐出兩個寒冰般的字眼:“不見!”


  劉喜見怪不怪,“是,奴才這就回了貴妃娘娘。”


  但是他還未走出殿房,蕭允煜又喊住他,“等等,讓她把湯送到太後那裏。”


  蕭允煜冷冷一笑,眼眸深處暗沉一片,“太後身體抱恙,貴妃更應該好好敬孝道,讓她去那裏侍奉一個月!省的她這麽閑,還有心思下廚。”


  劉喜心下凜然,知道貴妃娘娘是徹底惹了蕭允煜厭煩,恭敬點頭,“是!”


  這還沒完,蕭允煜又把他叫住了,“劉喜。”


  “奴才在。”


  “你有沒有看過西廂記?”


  西廂記?

  這下劉喜也猜不明白陛下的心思了,怎麽突然繞到這裏來了。


  他心裏納悶,口中小心翼翼地回話:“奴才沒看,但也是聽過一些,宮裏也有不少宮女議論,聽說妃子們也有看書解悶。”


  “嗬。”蕭允煜突然又柔和一些神色,“看來你真不知道,這鬆蘿,就是西廂記裏二人的定情信物。”


  原來如此。


  貴妃娘娘還藏著這個心思。


  嗯?

  劉喜立即反應過來,那陛下又是怎麽知道的?

  下一刻蕭允煜又沉了眉眼,喝了一聲:“好一個禮部中郎令陶元安!”


  “朕到要問問,前些天他剛上奏,要禁封西廂記,朕還未答複,怎麽現在就給朕查封上了,是誰給他的膽子?竟敢越過朕做事!”


  剛才隻是不滿貴妃,現在是真動怒了。


  劉喜默默為郎令大人搖頭。


  看來,有人要倒大黴了!


  竟然敢拿西廂記說事情,是真不知道陛下這些天,在看的是什麽書啊!

  連天子都喜歡看的東西,你一個臣子怎麽能這麽沒有眼色,還敢提出諫言要封禁?

  真以為陛下是先帝那麽好說話的人啊。


  陛下一生氣,那還不是說殺就殺!

  先帝在位時的君臣之道,到了陛下這裏,可就要變一變咯。


  “禮部中郎令,陶元安啟奏!”


  陶元安聽了兒子一陣訴苦,氣得不行。


  等到第二天,一上朝,他就又提了這事,大罵:“陛下,那三光公子好生囂張,竟然仗著西廂記大賣就在街頭鬧事,陛下,禁書一事應該早作決斷啊!”


  皇帝坐在龍座上冷冷一瞥,不接話。


  站在最前麵,眾臣之首,陛下的神色,張首輔看得一清二楚,他暗裏大罵陶元安,“沒有眼色的蠢貨!”


  他也不喜西廂記,可他有在朝中提過要把西廂記弄成禁書嗎?


  沒有!


  因為他看出,陛下分明很喜歡西廂記。


  但禮部畢竟剛倒下一個侍郎,不能再折一個了,張禦正的首輔之位是從禮部升上來的,他要保禮部。


  但不等首輔大人說些什麽,禮部之中,又有一個臣子出列,“禮部禦司令,蘇起宣,啟奏!”


  “陛下,臣聽聞中郎令大人的兒子,陶然也寫了一本西廂記,還因為賣不過三光公子的書,派人生事!”


  “蘇起宣你!”


  蘇起宣卻一臉凜然正氣,他呈上一本書,正是陶然的大作。


  皇帝這才抬起眼,終於不再陰沉著臉。


  首輔大人看到,放下了心,“禮部終於有個帶著腦子的人來上朝了。這蘇起宣,出自文山書院,做禦司令也很多年,嗯——是時候該升一升官職了。”


  下了朝,陶元安回到陶家。


  陶然興衝衝地,一個箭步迎上來,“爹!怎麽樣,西廂記被禁了沒?”


  “禁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陶然猖狂大笑,直衝著他爹誇讚:“爹,還是您厲害,您出手,果然那三光公子的西廂記就成禁書了!”


  陶元安一張臉黑得如同浸在墨汁裏,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是成禁書了。禁的,是你的西廂記!”


  “爹,您說什麽啊!”


  陶元安壓抑了一個早朝的滿腔怒火,瞬間爆發了,他撩起袖子,脫下鞋靴,就往陶然身上打。


  “我叫你寫那些個黃書!”


  一邊打一邊罵!


  “我叫你帶上家丁,冒充順天府衙門的捕快去鬧事!”


  陶然連哭帶爬,在地上嗷嗷叫喚。


  “今年,明年,不、後年你也別想考科舉了,三年都不得邁入考場!”


  陶元安打得手都疼了,“你個蠢貨!”


  那陶然更是鼻青臉腫全身上下都在痛,快被打死了。


  “你不知道那個三光公子是誰,就去惹事!你知不知道,他就是陛下看好的新寵,目測科舉形勢最好的——”


  “顧文君!”


  陶然懵了。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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