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一將不才
此時此刻,眾大小軍官眼角巳經沁出了大顆的淚水!
“韋昭度都逃了,俺們還憑什麽死戰?有的將領丟下兵馬就逃了,有良心還想斷後,給更多弟兄留出一條活路,戰場上亂成一團,契丹人上馬追擊,十五萬大軍就這樣硬生生的垮了,垮了……!”
他拚命擦著臉上的血淚,指著身周將士:“俺們這些人,都是在各自將主率領下自死戰為弟兄們斷後的,卻怎麽樣也擋不住契丹人,跑的人越來越多,騎軍不斷呼嘯向南,直追到鎮州河。那裏已經沒有退路了!不知道多少弟兄,就要死在河裏!戰到後來,俺們將主紛紛戰死,向南無路,俺們就隻有泅水跑,那是知道俺們神策軍在後麵拚命?”
他死死的盯著徐璟:“韋昭度那個該殺千刀的不用說他,一將不才,累死千軍,可俺們相距不過五六十裏,你們怎麽不來援俺,怎麽不來援俺們?”
那小軍官一番話激起了周遭一片唐人敗軍的喘噓聲,不時有人大放悲聲,更有唐軍士卒跪倒在地上,狠狠拍打著地上。
“俺們死戰了,俺們真的死戰了,隻要韋昭度的旗號不動,俺們準定死戰到底!俺們知道你們離得不遠,隻要撐下去,就能等到援軍,可你們為什麽不來?”
“龜兒子韋昭度!日 你先人板板的,你這該千刀萬剮的家夥!俺們你也丟下了,到底是為的什麽?俺們奉命打仗,該到拚命的時候,也沒皺過眉頭,你卻跑了!”
“完了,全完了,轉戰各地北伐,卻是這麽一個下場!這一仗,糊裏糊塗的就敗了下來,都不知道為什麽!這叫他娘的打的什麽仗!”
徐璟滿腔憤懣,卻再也作不得。看著這些衣甲破碎,卻是戰鬥到最後為自己袍澤斷後的唐軍士卒們。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重重的一揮手中馬槊,掉轉馬頭想再上前廝殺一陣,卻看到自己麾下如他自己一般鬱結滿腹,全部在戰場上泄出來了,轉瞬之間就將那幾十騎契丹人屠了個幹淨,有契丹人想逃,更有人從馬上直撲過去,將那契丹兵扯下馬來,在地上滾了兩圈,最後抽出腰間佩劍狠狠紮下去,任腥臭的鮮血噴濺自己一臉。
將契丹兵打幹淨,那些唐軍輕騎才紛紛住馬,朝後望來。每個人胸腔都劇烈起伏著,卻如徐璟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徐璟猛的怒吼一聲:“幹糧酒囊都拿出來!照應一下傷者,護著弟兄們,朝後退,和大軍會合!”
梁唐戰事勝負,其實也可以從這後勤供應上分出高下了。梁人有契丹人為援,就算契丹人兵馬強悍程度勝過唐軍,可他們也隻有殘破的鎮州一道可以做為依托,而大唐卻幾乎是動員了半個帝國的實力在支撐這十餘萬大軍!
消息都是好消息,也和張浚心中所想暗合。但是輜重不運上去,就沒辦法野戰。唐軍決不可能自己將作戰物資全部攜帶行軍而前,唐軍講究的是陣而後戰,機動力不如人,拚的就是物資消耗了。一支大軍拉出去野戰,就需要轉運上去數萬副盔甲,數百萬支箭矢。也不能讓大兵啃隨身攜帶的幹糧,出陣之前都要好好搞勞一頓,這些鍋灶糧食,也是必須之物。
唐軍出陣野戰,必然要有搞賞,而且戰事越是慘烈,越是要看見現的,而且現在營盤。是這幫兵大爺勉為其難粗粗紮下的,遠遠談不上穩固,後方還有大批用來紮營的抬重,要運上去,讓民夫再加固這個在魏京城下做為依托戰守的重要營盤,計有四抓丁,帳篷。特殊尺寸的木料,木工器具,鐵製的塞門刀車,夜間照明器具,鎖連鹿砦的鐵鏈,放在壕溝底下的竹釘三棱鐵釘林林種種,想的到的,想不到的,全部都在這些民夫輔兵的大車小車上麵裝運著,要辛辛苦苦的運上去。
這些天文數字一般的物資運到了,營盤穩固了。唐軍主力才能拉出去野戰。一般來說,有充足的物資,再有穩固的營盤做為依托,進退有據。裝備了這個時代最為先進的射擊武器,披著重甲,可以在步下使用長大兵刃的唐軍步兵野戰集團。可以擊敗這個時代所有的敵人!
和騎兵不一樣,一個野戰步兵集團拉出去打一仗,背後的消耗,足夠遊牧民族打上幾十仗了。在每一場野戰的背後。都要海量的民夫,輔兵。物資支撐。失卻這個支撐,唐軍步兵難以做大規模決勝性質的野戰。
不過在這個年代的中世紀。整個地球,也隻有大唐能支撐起這樣的野戰集團!可是在後麵督促抬重物資續的張浚,提起這個就是滿把眼淚。戰事眼看就是勝利結束,再拖延無非就是個把月的事情。河南諸路備戰狀態就要結束。大家都在這個戰事尾聲的時候忙著撈好處。
隨軍民夫最少十萬之數,每天的鹽菜錢就是一個極大的數字。河南諸路負責轉運的官員,抓緊時間克扣,他們不要也不成,層層官吏都有分潤,除非他們自己掏腰應付上司。別的不用說,曾單是張浚的三路統帥府就要分相當一部分去!
民夫在兩地每天辛苦轉運,還要冒著鋒鏑危險。克扣了這個,雖然在大軍環伺之下沒有其他舉動,但是幹活就加倍的不賣力起來。浮橋好容易搭好,讓大軍主力通過之後,這些民夫車馬就不給力了,渡河極其緩慢。動不動的就混雜在一團,任何時候似乎都能看見人和車馬在浮橋上被擠落水中。專門負責浮橋運渡秩序的都巡檢,急得跳腳,每天坐著小船在河上來回幾十趟,喊啞了嗓子都沒作用。
這樣秩序混亂的過了河之後,本來應該抓到多少就朝前運多少。但是負責這些民夫的轉運司馬,卻說一縣民夫不齊,自己負責的民夫承運的物資也沒到齊,運到前麵,交割不清楚,差事辦不完。都要在河岸上硬等著自己負責這一隊的民夫到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