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手段盡出
一隊河東軍騎士已然衝向營寨,有人摘下騎盾遮護,有人縱馬馳射。牽製住箭樓的側射箭雨弩矢。這些河東騎士忽進忽退,往來如飛。其中幾名為人重點遮護的神射手幾乎每一箭都落入垛口當中,營寨上已然翻到了幾人。縱然距離不近,寨上守軍也有披甲,可要是落在麵門這等要害上,也隻是一個死字。
箭樓為這隊河東軍馬牽製,不得不分出些射手對付他們。支援營寨大門前的力度頓減。那些撲城的俘虜似乎覺出了生路,動作居然更快了些。馳來加入戰場直逼營寨前的河東甲士一隊同樣是飛馳而射,壓製搔擾城頭守軍。另一隊卻是翻身下馬,人人都著雙層重甲,一手長大步盾,一手卻是銅錘鐵鐧之類的單手重兵刃,結陣而前,盾牌遮蔽得密密麻麻。營寨堡上不少射手向他們發矢,都射不透盾陣。
營寨之上也並未有石炮之類的重型戰具,就有人拋了弓矢去拉動床弩。林言卻大喝一聲:“放他們近前!看他們能不能啃下俺們!油火金汁灰瓶備好否?”
一名親衛大聲答話:“已然備好!”
林言獰笑一聲:“等俺號令!”
就在這幾句話間,城下俘虜已然越過壕溝,突然發一聲大喊,從排車後衝出,扛著長梯就直撲向堡下。箭雨灑下,死傷一片,俘虜已然紅了眼睛,不管不顧呐喊著將長梯一具具都靠上了寨牆。頓時就有最有勇力之輩著木棒緣梯直上!
營塞之上,林言一直扶著垛口死死的盯著寨前戰事進展。在他腳下寨內,已然集結了一支約兩百人的選鋒,正在城門口內待命。人人披甲騎馬,正是控鶴中最為精銳的一部。這支選鋒就是準備隨時支援寨門被破的情況,發動反衝擊所用的。率領選鋒的軍將也在林言身邊不遠處,不時打量著林言這裏。
外間戰事雖然算不上什麽大場麵,可是殘酷處卻遠遠過於正常圍著城塞所進行的攻守戰。要是雙方都是有編伍有裝備有號令的正式軍隊,哪有攻城一次還沒靠近一個外圍小堡就死傷六七百人的道理?但凡正常軍將,就不會輕易的拚人命。
林言他突然猛的揚首,大聲下令:“放!看看李克用啃不啃得動俺姓林的!”
數十架簡陋的長梯靠在甲字堡垛口上,每個梯腳都有十幾名俘虜死死壓住,防止守軍將這簡陋長梯推倒下來。俘虜中那些相對最為勇悍點……或者說已經給連日折磨,今日為河東軍驅之上陣死傷累累刺激得麻木,總有百十人,攀梯而上。或者赤手,或者就是一根削尖的木棍,毫無遮護,拚命的向著寨牆上爬去。
營寨之上此刻已經無一根箭矢出,就連人影也看不見,隻能看見牆頭有滾滾霧氣翻騰。此時此刻,牆下蝟集的數千俘虜,誰也不願意去想營寨上頭守軍到底在準備什麽用來對付他們。寨牆上頭並不甚大,周長不過三百餘步。一百人的守軍和這般大的堡寨正好配合得上。幾十架簡陋長梯靠上,簡直可以稱得上密密麻麻。長梯上也密布朝上攀爬的人群。堡牆下有著更多的人紅著眼睛朝上張望。
如此場麵,如此人群,簡直要將這個堡寨淹沒!就連那個一直聲指揮的人此刻也沒了聲響,也不知道死到哪裏去了,有沒有斷氣。這般情境下,饒是知道守軍絕不隻有箭放駑這點守備手段,身處其間,也忍不住會想,幾千人豁出性命,這區區幾百號守軍,單是靠人命去堆,也能將寨營撕出一條口子下來了罷?
斯時斯刻,連一直關注著戰事的城塞上林言等人看來,一時間也忍不住冒出了同樣的想法。從城塞上看過來,還不止是這幾千衣衫襤褸,幾乎手無寸鐵的俘虜如密密麻麻的螞蟻一般布滿的營寨上下四周。在他們後麵,還有河東軍輕騎掠住兩翼,張弓仰射,一波箭頭長大的河東人慣用重箭掠過人潮,直撲入營寨內。
兩翼輕騎之中,又是河東軍步戰甲士結陣翻滾而上,就要隨這數千百姓之後直撲營寨之上。這結步陣河東甲士數不過兩百,可氣勢之盛,還遠過密密麻麻的數千百姓俘虜!
每人雙甲,如一座座活動的鋼鐵堡壘,行進之間,全是金屬碰撞之聲。外側甲士操大盾遮蔽。中間甲士全是長刀鐵錘等便於肉搏的軍器。每行數十步便有軍將大聲呼喝維持陣列不亂。跟在他們身後還有數百名搏殺之士壓陣,從後麵追上來,趕在他們前麵將前麵雜亂的戰場清理出一條可供重甲步戰士通過的道路。
這些搏殺之士,或穿單衫,或者袒胸露乳,不配長兵刃。每人腰間就是一口大刀。另外有些人除大刀之外還有歩弓撒袋,間或也朝著營寨上漫無目的射上一矢。不過這些參戰的搏殺之士更多的還是拚命在清理道路,推開那些破爛排車,將累累屍推下壕溝,將通過的道路填得更密實一些。有些人甚而越過了壕溝,繼續在拔著殘存的鹿砦。
他們隨身都帶著大繩,將攔馬的鹿欄子栓上之後,幾個人合力,三下五除二就晃動拔出了插入土地裏的鹿砦,比起適才那些四肢無力,沒有工具的俘虜來,不知道要快了多少。箭樓上的側射箭鏃弩矢不斷飛來,這些作為輔軍的搏殺之士不斷有人倒下。可這些輔軍比起俘虜更知道軍法紀律,旗幟不搖動,但凡退兵號角不響起,無一人回望,隻是埋頭拚命幹活。
死了傷了就拖開丟一旁去。戰場之上,俘虜聲嘶力竭的呼喊聲,搏殺之士中的頭目指揮之聲。還有每行數十步稍停整隊的時候,河東軍重甲步戰士所出的整齊呼喝聲,混響成一團,充斥在營寨前,仿佛單單靠著聲浪,就能將營寨摧垮踏平一般!
斯時斯刻,營寨之上仍然安安靜靜。雙方手段即將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