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劍奴
旁人見著那位公子,麵色都有些鐵青,因為剛剛大家都在議論他的私事。而那個最先挑起話題的人,此刻卻是蹤影都不見了。
這本來熱熱鬧鬧的醉江軒,一下子竟然鴉雀無聲。
卻說那貴公子,上了這醉江軒的二樓。徑直的走向了,剛剛那斜躺的人的隔間前。
易大夫好奇之餘,倒是覺得有趣。
這貴公子,到底在做著什麽勾當?而那貴公子口中的“劍奴”,又是怎麽回事?
“劍奴,你若是喜歡著洛神淚,到時候我成親之日,可以讓你喝個夠!”
這貴公子語氣中夾雜著嘲諷,顯然,這二人應該是有不少的故事。
“參見賈公子!”
若是聽這話,你倒是覺得那人很客氣。隻是,他依舊是不改斜躺的姿勢,眼睛都沒有正視一下,這個口中的“賈公子”,顯然,也沒有那麽的尊敬意味。
那賈公子眼睛裏怒火中燒,顯然是很不滿意。他衝上前去,一把踢開了那斜躺之人的桌子。
那人強裝慌亂,趕忙去拾起那被打翻的酒壇。
“哎呀,酒!酒!酒!可惜了這酒啊!”
那賈公子似乎還不滿意,感覺就要動手手腳了,旁邊的一個老仆人趕忙過來拉住。
“公子!不可啊!小心太子爺那邊......”
話還沒有說完,攔著的人就被甩了個耳光。
“你個老奴才老鄒,也敢找我的晦氣!”
老仆臉上紅了一塊,卻是依舊拽著賈公子的衣服。
“少爺三思啊!”
這其他人也跟著附和,這賈公子似乎才冷靜了下來,一改滿臉怒色,臉上又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害,瞧你們,我這是想著和我們的幕公子敘敘舊、聊聊天呢,剛剛酒後失態了,幕公子肯定不會計較的!”
那斜躺之人嘴角微微上揚,也許是因為醉意,給人一種冷哼的神態,似乎有些不屑,又覺得有些好笑。
“在下怎敢和賈國舅的兒子置氣呀!”
“好!好!好!你這個劍奴,給我等著,過不了多久,這許馨雅就會和我成婚的!”
那賈公子慢慢的走到斜躺之人的身邊,湊到他的耳邊,用並不小聲的語氣說道“等她成為我的手中玩物,我會好好的蹂躪她的!哈哈哈哈!”
這賈公子狂笑了之際,他和其他的普通人,可能沒有察覺到,整個醉江軒外圍,雀驚林寂,風止雲清。
啪,一壇酒砸在了地上,在這死寂的醉江軒內,倒是如驚雷一般,將那賈公子的笑聲都給打斷了。
“哎呀,可惜可惜,可惜了我這壇好酒啊!”
四周之人,將目光全都投向了聲音傳來之處,尤其是以那賈公子的眼神,最為凶狠,就像是打斷了豺狼的進食一樣。
隻見那易大夫一臉懊惱,連連拍著自己的額頭,痛惜這被浪費的一壇酒。這掌櫃的見勢,立刻躡手躡腳的來到易大夫的包間。
“易大夫,您可得小心著點嘞,這酒就算我請您了,您趕緊走吧!”
掌櫃的也算是宅心仁厚,這時,確實是為這易大夫考慮。畢竟這賈公子,可是這魏都出了名的小霸王。
身為太子的表弟,也是國舅賈進之子,從小和那已故的皇子曹珩,那是讓京都所有人都膽寒。如今那曹珩已死,這賈公子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有種變本加厲的感覺。
人家可是做事全憑心情,這要是在酒樓打死一個草堂大夫,那可能隔天就忘了怎麽回事。
這掌櫃念著這易大夫口碑不錯,也算是冒著風險做回好事吧。
“那哪成啊!這麽好的酒菜,雖然貴是貴了些,不過我易某人還是出的起的!掌櫃的,再給我來兩壇吧!”
這掌櫃擠眉弄眼的,想讓這易大夫察覺到,對麵那些不善的眼神,隻是這易大夫倒是沒看見一樣,也是一副懶散的樣子倒在位子上,拿著剛剛還剩的半杯酒,再細細的咪上一口。
“啊!好酒!”
那賈公子怒火中燒,自己本來正在嘲笑的興頭上,沒想到被這麽一個人給打破了。
要換了平時,他早就上去收拾他了,隻是今天還有事,嘲諷那斜躺之人,已然是額外的收獲了,此時就像是有七分滿足的樣子,對這事也就作罷了。
“算了,這地方太髒太臭了,什麽阿貓阿狗,劍奴刀奴的都能進來,換個地方吧!”
說著,這賈公子意興闌珊的,連同周圍的一行人,得意洋洋的走下了樓,離開了這醉江軒。
這左右的顧客,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易大夫也像是如釋重負,兩隻腳翹了起來,似乎在閑暇的哼著小曲。
不一會兒,掌櫃的就趕忙把酒上上來。
“不是我說你呀,易大夫,剛剛這種時候,可千萬別出聲,這賈信賈公子,可不是一個好惹的主啊,萬一碰上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那可就麻煩大了!”
這掌櫃的苦口婆心的,倒是讓易大夫有點不好意思了。心裏還在嘀咕,這難不成,所有國舅家的兒子都這麽紈絝嗎?在宋國有個周耀祖,這魏國有個賈信。
易大夫無奈的苦笑著,一杯酒端在手上,搖搖頭,正準備喝下之時,那上一秒還在斜躺之人,連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就坐在易大夫麵前,一個空空的碗伸在易大夫麵前。
“兄台,可否能討兩碗酒喝喝!”
這易大夫微微有些吃驚,不過卻也沒有慌亂,看著已經伸在麵前的碗,這酒看來不給也是不成了。
“兄台,這討酒都這麽直接了,若是不給,在下也不知道該如何下台呀!”
這話說的,半真半假吧,若是真不給,不知如何下台的,不應該是討酒喝的人嗎?
那人也不客氣,自己拿起酒壇,便往自己的碗裏倒起了酒。
這易大夫看看那人手中的碗,在看看自己手中的杯子,一下子倒是覺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氣了,也是苦笑的搖了搖頭。
“兄台好功夫啊!”
那人又是沒來由的說了這麽一句奇怪的話,易大夫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如說功夫好,不應該是兄台你嗎?那麽遠的距離,轉瞬就能到在下跟前!倒是嚇得我不輕啊!”
易大夫端起酒杯,細細的品著。
“哦?我怎麽看不出,你有何驚色呀!”
易大夫笑著搖搖頭。
“我本是草堂大夫,這生生死死都見過無數了,已經習慣,就算生死發生在眼前,也不會有什麽動搖,看見個功夫高強的人,有何慌張的!”
那人一碗酒下肚,又是一碗倒上。
“哦?大夫?”
他眉頭微微皺起,似乎覺得有些新奇。
“醫術好的大夫見過不少,功夫強的,倒是少見!”
易大夫微微停下手中的酒杯,嘴角微微上揚,而後,也是一口飲盡,卻是沒有繼續接著他的話說。
這簡單的沉默片刻,倒是並未讓二人覺得有何異樣。
“不過也是,生生死死見過那麽多了,膽子是會大起來。”
那人話鋒一轉,算是打破了沉默!
隻是這人估計也是個清冷高雅的人,說話就是說話,也沒想過,接話的人該怎麽接。易大夫隻是笑著微微點頭,卻也想不出,該怎麽將這個話題說下去。
“剛剛為什麽要這麽做?”
那人似乎,就算是易大夫自己想沉默,他好像也沒有想停下來的意思。
“有沒有人跟兄台說過,閣下真不太會聊天!”
易大夫笑著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那人先是一愣,本來嚴肅苦悶的臉,似乎一下子泛起了一絲笑意,他微微點頭,又是一碗酒入喉。
“有過,畢竟,能說話的人太少!能交流的時間,也太少!”
這倒是讓易大夫覺得有那麽一絲的好奇。
“哦?怎麽說?”
“說來話長!”
那人又是一碗酒,倒是真把這當自己桌了。
“那好辦,掌櫃的,再來十壇酒!”
易大夫大手一揮,掌櫃的趕忙興高采烈的應和著“誒,好嘞!”
那人又是微微一愣,看著這個掌櫃口中的易大夫,倒是第一次露出了還算真誠的笑意。
易大夫端起酒壇,往那人碗中倒滿,然後再給自己的杯子中續上。
“這下,話是好說了,隻是不知該從何說起啊!”
“那就先介紹一下自己吧!哦,對了,在下易方,是那縱橫閣旁,洛神草堂分堂的大夫。”
“乙方?”
“是易方,周易的易,方圓的方!”
對這略有調侃的對話,二人都是樂的搖了搖頭,盡管隻是覺得氛圍緩和了一些。
“在下幕清野。”
那人淡然的說道。
“木頭的木?”
易大夫一副認真的模樣問道,倒是讓那位幕公子眉頭緊皺。
“是夜幕的幕!”
“哦?這姓氏,是自己創的嗎?”
易大夫還是一臉嚴肅的追問道,盡管如此,還是能聽出些玩笑的意味。
“可能吧!”
幕公子算是放棄了和他置氣了,一臉不屑的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哈哈哈哈哈!那閣下的府邸,那豈不是叫幕府!”
“所謂府邸,不過是一座宅子罷了,至於名字,又能有什麽影響呢!”
幕清野自己開了一壇酒,又自己給自己滿上。
“也對,那幕清野公子,怎麽感覺今夜如此惆悵呢?莫不是因為,剛剛下麵人說到的,賈國舅之子和許虎上將軍女兒是婚事?”
易大夫直戳要害,但在此時,似乎這樣的直白,倒是顯得真誠。幕清野麵色又變得低沉,端起一碗酒,一飲而盡。
“這賈信公子和許馨雅小姐,門當戶對,算是好姻緣!”
幕清野雙眼迷離,深邃的眼眸中,滿是傷感。
“這說謊話,可得把我的酒還回來啊!”
這旁人聽了,真是要把老血都吐出來。明明人家,都如此明顯的在傷感,你居然還要人家還酒
“你可真狠!”
這幕清野倒是由苦轉樂,算了苦笑了一聲吧。
“說實話,照閣下這樣子,瞎子都能看出,你對那許小姐的心思!雖然不知道許小姐是何想法,不過,你也算是重情重義之人,這壇酒,你可以喝!”
易大夫笑著擺擺手,示意讓這幕清野自己把酒滿上。幕清野笑著搖搖頭,然後一抬眉說道“就這壇?”
“就這壇!”
易大夫一把將其他酒攔住,做出一副保護的樣子。不過轉而二人都是樂開了懷,大笑了起來。
“我與馨雅自幼相識,一起習文,一起練武,一起遊玩,我隻有她這麽一個,朋友,也隻有她,將我當朋友。”
“難道就沒有其他夥伴,這許小姐貴為上將軍之女,你和她相識,應該也少不了,和其他貴公子和小姐什麽的接觸吧!”
易大夫覺得,這小子總不至於,比自己還封閉吧,畢竟自己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被帶出府門,隻能在自己的府上,見到來拜訪的玩伴,但也不止一個朋友啊。
“其他的人,要麽懶得搭理我,要麽就是我的主子,如何能稱朋友呢!”
幕清野苦笑著,端起酒,一把倒入灼熱的腹中。
易大夫想想,隻能算是半理解,半同意他的話,若是說推心置腹,那所謂的朋友,範圍確實很少。但未經過他的經曆,也難以下出論斷。
“青梅竹馬的姑娘,被別人搶了,確實是難受……”
易大夫略帶寬慰的說道。
“她若是能幸福,我倒是真的會為她高興,隻是……”
幕清野攥緊手中的碗,這酒端在麵前,卻愣是停了好一陣子,才被他猛的一口喝下去。
“隻是這賈信,並不像是能給她幸福的人!”
易大夫說出了,幕清野未完的話,幕清野不置可否,眼神裏卻多了一絲不甘。
“不過,清野兄弟,在這感情方麵,我也算是過來人,我隻想說,倘若你真的心中有許小姐,真心想和她在一起,就不應該在這一個人喝著悶酒,怏怏不樂。這反而讓你的競爭對手,洋洋得意,卻也讓心中愛慕你的許小姐,隻能獨自神傷。真是愛她,就努力去爭取吧,起碼用自己的努力,去拚一次!”
幕清野眼中似乎有些紅潤,或許是酒勁,或許是悲戚。
“你聽到剛剛賈信的話了嗎,我隻是一介劍奴,一個奴隸,拿什麽,去娶堂堂上將軍之女,拿什麽給她幸福,給配得上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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