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閣 第六十一章 靖武舊事
“鄭三郎！”
多久沒有聽到，有人叫起這個名字了啊！當年靖武王帳下有一員猛將，隨著靖武王南征北戰幾十年，每次都是做先鋒官，攻城略地，無往不利。
兵馬不足，他帶頭衝鋒，勢如破竹。糧草不足，日行百裏，邊打邊取糧，一路用地方軍糧養自己的將士。就連這燕顧山，當年也是他心一橫，帶上三百人就上去和那近萬的敵軍周旋廝殺，縱火放煙，嚇得敵軍肝膽俱裂。也是他視死如歸，三百士兵打的還剩幾十個，卻硬是生生殺了敵軍一千多人。
所以他被靖武王冠上了“拚命三郎”的稱號，軍伍中都是管他叫鄭三郎。就連身為二把手的鍾堯年也常笑稱，若不是老跟在這鄭三郎後麵，恐怕這軍功要少掉三分之一啊。
可當再聽到這一聲“鄭三郎”，沒想到已經是二十幾年後的事情了。
鄭老爺子，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也是須發斑白的老頭子。
“江……江參軍！”
在宋國微弱之際，靖武王林伯常橫空出世，掃蕩四夷奠定宋國局勢。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隻是強如靖武王，手底下也是有一大批的精兵良將，和多謀善斷的智囊。
江三川可以說是謀士之首，三策平北魏，二十字收燕國九州，這些都是為人讚歎的驚世之舉，雖然最終的硬骨頭硬仗，都是鍾堯年和鄭成棟這些人打的，但是江三川的功勞，也絕對不遜色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是我！是我！”
老者老淚縱橫，顫抖的握著那隻當年殺敵無數，握的是馬韁、長槍和寶劍雕弓的手，隻是如今，已然是枯瘦如木枝。
旁邊的人看了，無一不為這樣的畫麵而感到動情。旁邊的小張和江魚兒已經也跟著流出了眼淚，這鍾淮英也是一臉的傷感，三兄弟就不用說了，也和那江老參軍一樣，淚流不止。
“哭喪呢？別他娘的哭成這養！多他娘的丟人啊！”
鄭老爺子此時倒是笑了起來，一臉輕鬆的看著眼前這個老朋友了。
“都七十歲的人了吧，怎麽能還越活越回去了！你可別說自己是靖武王手底下的啊！我們可不認你這麽個哭哭啼啼的參軍！”
江老爺子似乎越發的難受，顫抖的拍著正老爺子的手背。
“你該怪我的，你們都該怪我的！”
鄭老爺子使了使勁，把身子坐的更直了些。
“怪啥啊！王爺都說不怪你了，我還能老惦記著你啊！再說我這樣也不是你的問題，我要當年要是想，不也能和他老鍾一樣，住在將軍府，大富大貴啊！但是沒意思，老子不稀罕！王爺連皇位和命都可以不要，我鄭三郎連這點榮華富貴都能舍不得？”
說著老兒子揮揮手，示意兩個孫子讓開，讓江老爺子坐在自己身邊，老友好好聊聊。
“當年你那樣做雖然過分，但兄弟們沒有怪你的！隻是你應該相信他，相信我們！別說他王爺沒有那個心，就算他有，皇帝他就做不得了？誰比他有資格坐這宋國的皇位的！雖然我這話你肯定不愛聽，但你應該相信兄弟們的！”
鄭老爺子眼神變得柔軟了些，雖然旁邊這些晚輩都知道，這靖武王和他的手下的將軍的英雄事跡，但是對於老者說道的皇位這件事，他們倒是從沒有聽過。傳聞也隻是說，靖武王北伐之時，傷病相交，病死征途。但顯然這裏麵還有很多他們這些晚輩都不曾知道的故事。
“你說說如今，這小主子的未婚妻，被魏國的狗崽子皇子謀害了，朝廷居然不聞不問！他趙家的三皇子居然還幫著害王府的人！小主子他為妻報仇，居然還要被四處追殺通緝，這他娘的是什麽狗屁朝廷！什麽狗屁皇帝！他趙家就不知道自己坐這個位子是誰給他們扶上去，誰給他們打下來的江山嗎？要是再早個十年，老子我都要帶上那金盔鐵甲，到京城去說上一說，這趙家、這天下，如今到底是個什麽理！”
本來這幾年，鄭老爺子身體就不是很好，一聽孫子說了這個消息，立刻氣的吐血，一病不起。江老爺子並沒有說話，隻是依舊流著眼淚，愧疚的低下了頭。
“如今的小王爺就是太像王爺也太像你了，哎！算了，反正也是馬上要進棺材的人了，也就不管你這個忠君之士愛不愛聽了，就聽我再這發發牢騷，說說空話，說說這大逆不道的話！”
老爺子看向了那個小孩子，又瞅了瞅身邊的老朋友。
“你孫子？”
江老爺子還沒有回過神來，江魚兒倒是先點了點頭。
“是的，鄭將軍，晚輩江魚兒！”
“哈哈哈哈！”
不知為何鄭老爺子突然笑了起來。
“江魚兒啊，你可會遊泳啊？”
江魚兒不知是何緣故，茫然的點了點頭。
“哈哈哈！那這個名字是起對了，別看你爺爺姓江，但在我們軍中，是出了名的旱鴨子，當年他和老鍾賭氣，被一把推進河裏，要不是我救他，可能就沒你這條小魚兒了！”
“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還提它作甚！”
江老爺子收了收心情，有些惱怒的看著這個老頭子，旁邊的鍾淮英倒是一臉尷尬，沒想到自己的爺爺居然還做了這種事，這倒是讓自己這個孫女有些難堪了。
“閨女，能走近些來看看嗎？”
鍾淮英立刻走了過去，老爺子看著這個閨女，雖然是一身男兒打扮，但是眉眼間的神態和那精致的五官，也能看出來是個美人胚子。當然，也能看出了這個男兒裝打扮的閨女，應該是自己偷溜出來的。
“果然是美人胚子，比起你那爺爺，不知道要貴氣多少！哈哈哈！這世子妃我看是妥妥的了！”
這鍾淮英莞爾一笑，一時說不出話來。
“老將軍過獎了！”
“老將軍也知道這個故事啊！看來老爺沒騙人啊！”
小張得意的笑了笑，顯然是替自己的小姐開心。
“哎，也就是我那兒子兒媳不爭氣了，三個都是兒子，不然啊，這世子妃還不見得是鍾家的啊！當年我們兄弟幾個都商議，誰有女兒就嫁到王府做王妃，誰的女兒先出生就做大，晚出生就吃虧點做小，沒想到這老鍾軍職高我半分就算了，連這個好事都讓他給搶了！”
老將軍說著，臉上卻是越來越神采奕奕。
這鍾淮英臉都有些紅了，三個孫子也跟著有些尷尬，這生都生了，吃虧就吃虧吧！
“咳……咳……”
一陣止不住的咳嗽似乎又打斷了這溫馨的場麵，這鄭定方立刻盛了一碗藥過來，藥汁已然和水差不多的顏色了，老人家喝了一口下去，麵色卻並沒有好起來。
“老將軍這樣多久了？”
那個裹的嚴嚴實實的年輕人問道。
“大概半個月了！”
“晚輩自幼學習了些醫術，今日就獻醜了！”
不等其他人答複，隻見他徑直走到老先生麵前，細細的診脈，觀察他的情況。
“有勞先生了！”
鄭定方愣愣的看著這個年輕人說道。
片刻後，他緩了緩神問道“你們兄弟可有誰記性還好的？”
三個兄弟愣了愣，鄭定方走了出來。
“在下讀過些書，記性什麽的也還湊合！”
那年輕人看了看鄭定方，微微點了點頭
“我跟你說的東西你要記住！”
他一口氣說了十餘味藥材和用量，然後讓這鄭定方再複述一遍。
“當歸三兩，黃芪二兩……”
這鄭定方當真記憶力也是不錯的，對了兩次之後就分毫不差。
“李兄！”
那年輕人看了看那個胖胖的富家公子，那人楞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抽出了兩錠金元寶，有些疑惑的問道“夠了嗎？”
“差點！”
年輕人轉頭將錢給到鄭定方的手裏，再拿過胖子富家子手中的銀票給到他。
“拿著！”
這鄭定方有些慌張，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大筆錢。
“這……這太多了，我們不能收！”
連鄭老將軍也說“老頭子我已經是快死的人了，不能欠這麽大的債啊！”
年輕人一把把金元寶塞到鄭定方的手裏，微微笑了一笑。“這不是欠債，小子我也久聞靖武王還有鄭老將軍的英雄事跡，不瞞各位，小子祖父父輩也曾是靖武王帳下的一員！”
“是哪一軍的？”
“青龍軍！不過祖父隻是一個小兵，可能將軍未曾聽過。祖父經常說，當年靖武王和他們青龍軍被圍黃龍嶺，士兵死戰七天七夜，本以為神仙難救，多虧鄭將軍率三萬飛騎馳援，解了黃龍嶺之危，我也先祖也死裏逃生！今日正是晚輩報恩的時候！”
年輕人感激的說道。
“你叫什麽？”
鄭老將軍看了眼這個年輕人。
“晚輩林莽。”
老將軍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又回頭看了眼江老先生，老先生似乎也是和他一樣驚訝，他驚訝的不是這少年的名字，而是他講的這個故事。
叫林莽的這個年輕人轉身立刻和蘇定方說道“你立刻去鎮上采藥，一日三服，備上一個月的劑量。再去城裏洛神馬行買上一輛上好的馬車，還有多買些肉、糧食、棉被，再給老將軍和你們兄弟幾個備上幾身好些的衣物、鞋子什麽的。總之缺什麽補什麽，提醒你要買的絕對不能忘了！”
這鄭定方不知是感動還是茫然了，眼裏噙著眼淚，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本想扭頭再看下老爺子的意思，可是這林莽沒給他這個機會，一把推著他出去。
“趕緊的！快去快回！天黑之前要敢回來！”
屋裏兩個老人出神地看著這個年輕人，久久沒有說話，此時房子裏卻隻有這個裹得嚴嚴實實地林莽在嘮嘮叨叨的。
“你是老大是吧！”
他看了眼鄭定遠。
“是！正是在下！”
“別這麽客套，是你爺爺救了我爺爺的命！你趕緊去搞些幹柴來，拿個鐵盆或者其他什麽東西也好，在房子裏把火給生起來，這大冬天的這麽冷，是個人都要受不住的！”
這林莽此時倒是非常的不客氣，指揮著這幾個兄弟。
“趕緊去！”
“好，在下這就去！”
“別在下在下的，你比我高，是我在下了！”
鄭定遠立刻去辦了。
“你是老三是吧！”
林莽看了看那個愣小子，看著和自己差不多，但是感覺不是那麽的機靈。
“是的，先生！”
“怎麽一個比一個客氣，這樣看來，我還是更喜歡你二哥！家裏還有米嗎，或者紅薯什麽的？”
林莽一口氣說個不停的，這個小夥子連連點頭。
“那把紅薯切成小塊，和米一起煮成紅薯粥，老人家此時喝完熱的紅薯粥比喝你們那個發白的藥汁要管用的多！”
小夥子連忙過去把灶台的藥罐換成了煮粥的鍋子。
然後林莽立刻走到鄭老將軍跟前，話也不說，坐在老爺子身後，拿出一瓶丹藥讓老爺子先服下一顆。然後行針定穴，用溫和的內力真氣灌輸到鄭老將軍的身體裏。
房間裏頓時沒有了聲音，一時間還讓人覺得很奇怪。
“沒想到這個病鬼居然還是個醫生！”
小張有些驚訝的看著這個正在為老將軍療傷的年輕人。
“休要胡說，想必這位先生應該是受了傷，再說，醫不自醫，醫生有些病痛沒好也是正常的！你可不能對林先生如此無禮！”
鍾淮英似乎真有些不悅了，小張也隻能默默的嘟起嘴。
不一會兒，一股鮮血從老人家口中噴出，讓外人看來，對這個形銷骨立的老人似乎更添一份憐憫。隻是不一會兒老人家麵色稍微緩和了一些，正巧老三熬的粥也好了，屋子裏的火也生起來了，整個屋子裏此時似乎才慢慢的有了一絲的生氣。
“先生，我爺爺怎麽樣了！”
老三有些擔心的問道。
“沒事了！老爺子身子骨根基還算硬朗，吃一段時間藥應該就沒事了！”
林莽笑著對他說道。
“真的嗎？這是不是又是一個謊啊！”
鄭老爺子略帶笑意的看著林莽，李興那個胖子倒是楞了一下，旁邊的江三川老爺子也是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這年輕人也並沒有否認，隻是淡淡的說道“這個可沒說謊，老爺子你可還有很久可以活啊！”
“年輕人，你究竟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