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主是在威脅本宮嗎?”陳孝玉似笑非笑的看著葉輕寒,朱唇輕啟緩緩的道。
葉輕寒淡淡的道“殿下這是何意?某不過是擔心殿下的鳳體罷了,若您在意,某不過問便是。”
剛剛葉輕寒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戳中了她的死穴,差點讓她臉上的麵具潰不成軍,她的身體如何?他是最清楚的不是麽?天下第一閣的人又怎麽會不清楚與他們交易的人的現狀,可正因為如此,葉輕寒此刻提起這個問題更顯得他另有所指了。
“那倒也不必,”陳孝玉一伸胳膊,廣袖輕甩,看著葉輕寒輕笑道“本宮的身子如何,原本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據某所知,殿下如今已經開始為自己的身後事做準備了。”
葉輕寒從來都是這樣,無論是多麽重大的事情在他嘴裏仿佛都變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他從來都是一副輕描淡寫無所謂的樣子,不過對他而言這些事情也的確是無所謂的,要不是因為陳致禮身體裏流淌著的跟他還算是有點兒淵源的血緣關係的話,霍以然的事情他不會處理的這麽磨蹭。
“閣主是專程在本宮死前再來見本宮一麵的麽?”陳孝玉黛眉輕挑,眉宇間的嘲諷盡顯無遺“本宮還真不知道本宮何時有了如此大的麵子,竟能得到閣主青眼相待。”
“那個提議對殿下而言,並無壞處。”
“誰說的?”陳孝玉反問道“本宮可不想眼睜睜的看著她和別的男人卿卿我我呢。”
“恕某直言,殿下的心思是用不能揭露在陽光下麵的,既然如此為何不答應某的提議呢,於殿下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葉輕寒的話一針見血,刺進了陳孝玉的骨子裏,外麵陽光明媚的刺眼她的臉色卻蒼白的嚇人,雖然隻有一瞬,但的確她的身子在葉輕寒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輕顫了一下。
“那又如何?”問這句話的時候陳孝玉眼底的悲傷濃烈的幾乎就要掩飾不住溢出來了。
“總歸那位都是要嫁人的,早嫁也好,晚嫁也罷,都是要嫁人的,與其讓那位嫁給一個毫不知根知底的男人,倒不如成全四殿下,至少四殿下對那位情誼,殿下也是看在眼裏的。”葉輕寒是很聰明的人,他深諳人心之道,知道什麽時候該收什麽時候該放,什麽時候該急什麽時候該緩。
眼下就是該緩的時候,之前他同陳孝玉說的話頗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感覺,他就是要把她逼到懸崖邊再緩下來,讓她自己看清楚,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他沒有說出霍以然的名字而是用了那位這個詞巧妙的代替了,他深知不能再刺激陳孝玉了,再刺激的話就會使陳孝玉破罐子破摔,喪失掉理智,他在陳孝玉的理智與感情之間找到了微妙的平衡,此刻他什麽都不需要做,唯一需要的就是等。
陳孝玉垂下眼簾,遮住眼底的憂傷,讓自己的聲音看起來與往常無恙。
“四殿下不是適合她的人?”
“那麽誰又是適合那位的人呢?”雖然聽起來是反問句,但葉輕寒並沒有真得要讓陳孝玉回答的打算,隻是略微頓了頓就繼續說道“在您心中,恐怕沒有一個男子是適合那位的人吧。”
是啊,在她心中也許壓根兒就沒有配得上霍以然的人。
陳孝玉沉默不語。
“可是殿下又能守護在那位身邊多久呢?是三年?一年?還是十個月?殿下自己恐怕也沒有定論吧,殿下是不可能陪在她身邊一輩子的,您這些日子暗地裏打點為的不就是您猝逝之後她能好過一點麽?可您做的這些並不能保證她日後的生活就是順風順水的。”
從來沒有一刻比這一刻更讓陳孝玉清楚的明白,最害怕的不是敵人就站在你麵前,而是敵人站在你麵前口中所說的句句話都直抵你的心窩。
葉輕寒側過頭看著陳孝玉,臉上的金色麵具反射出光來,刺眼的讓陳孝玉隻能看到葉輕寒背對著陽光的剪影,再深層次的就抓不到了。
“殿下答應了某的提議,與之相應的某也會提供給殿下殿下最想要的東西。”
“哦?你知道本宮想要什麽?”陳孝玉的語氣是嘲諷的,隻是不知道是在嘲諷葉輕寒還是在嘲諷自己。
她想要的隻有一個她,拚勁全力也想要得到的她,卻又深深的知道,這世上最沒有資格得到她的人就是她,於是她隻能默默的退守在她的身後,護她安寧。
“保那位一世安穩無憂如何?”葉輕寒淡淡的說著。
陳孝玉眼睛猛地睜大“你這是何意?”
“天下第一閣逆轉天命救了那位回來,理當要付出代價,這代價不僅是殿下要付出的,重生回來的那位也是要付出的,和天做交易,代價可沒那麽簡單,那位可是個命運多舛的人呢。”葉輕寒輕飄飄的解釋道“換句話說也就是說那位的生命時時刻刻都在受著威脅,若是殿下答應了某的提議,某便會讓加派天下第一閣的人手前去護衛她,直到她自然死亡,所有人為的威脅都不會沾染上她的身子。”
“剛剛來的時候,閣主邊說了,是為了自己的私事而來,如今又加派天下第一閣的人手,本宮倒是分不清閣主現在到底是私事還是公事了?”陳孝玉眼神犀利的審視著葉輕寒。
若是換做別人,被美人這樣注視著早就心神不屬神智不清了,可是被陳孝玉注視著的人是葉輕寒,是哪怕泰山崩於前都會麵不改色的葉輕寒,現在隻是區區一個陳孝玉的注視又怎麽會令他如何。
隻見葉輕寒開口道“於我而言是私事,但於天下第一閣而言是公事。”
如此義正嚴辭的徇私,陳孝玉想除了葉輕寒估計也不會有人能做到了吧,真是可惜了一副翩翩公子的氣質。
陳孝玉問“你讓我如何信你?”
葉輕寒看著她道“你隻能信我。”
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隻能信他,他就像是瞅準了她的軟肋一樣一擊必殺,她竟沒有半絲喘息的餘地,隻能點頭道“我答應。”
這一刻她不再是陳國的長公主,隻是一個平凡的人類,隻想在臨死之前為自己心愛的人再做些什麽,即使她心愛的人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曾經有這樣一個她在默默的看著她守護著她的一切也無所謂,她要她活著,她要她幸福的活著,為此她可以犧牲一切。
陽光依舊明媚刺眼,葉輕寒卻不知何時早已失去了蹤影,書房裏陳孝玉一個人呆呆的做在椅子上,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頹然的氣息。
那個下午,所有經過那裏的下人都會不自覺的掃兩眼書房,裏麵的女子美的那樣不可方物,大紅色的裙子和麵上的妝容都在透露著一種頹廢的美感,那麽絕望,像是燃燒一切的火焰,絕望的燒灼著世間的一切,等到世間萬物盡被燒毀之時連自己也消失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