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下午。
顧辭悅按照約定來到了世紀城。
她來時，顧北琛已經到了。
節假日裏，來咖啡廳的人不少。
顧北琛穿了件厚重的羽絨服。高高豎起的領口把他的麵容遮得嚴嚴實實。
見到顧辭悅，顧辭悅“唰”一下站起來。
動作有些拘謹的為她拉開座位。
平日裏在萬人演唱會上都遊刃有餘的大明星。
卻在顧辭悅麵前尤為慌張。
“怕我？”
顧辭悅挑眉，眸中帶著分好笑。
“呃……嗯，嗯。”顧北琛低頭，耳朵有些紅。
“我……我怕你生氣。又不要我了。”
隔了片刻，顧北琛支支吾吾的開口。
顧辭悅攪拌咖啡的手一頓。
“你是怕這個？”
黑眸中帶著顧北琛看不懂的情緒。
顧北琛垂著頭猶豫再三，點了點頭。
顧辭悅卻在此時抬頭，一雙眸子漆黑而深不可測。
“看著我。”
語氣撇去了一貫的懶散，頗為嚴肅。
顧北琛依言看向她。
幾年未見，顧辭悅還是如當初那般絕色，蒼白的臉上是永遠不變的寒霜，神色肅穆，周身總環繞著令人不可抗拒的獨特氣質。
永遠像是高高在上的王者，令人想去臣服，想去接近。
“當初的事情，錯不在你。”
顧辭悅盯著他的眼睛，語氣緩慢。
“誒？”
顧北琛卻像沒聽懂，輕輕歪頭，湛藍的眼睛透著疑惑。
“其實我當時知道，如果讓你進去救纓絡，一定會發生那種情況。”
話音一出，顧北琛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顧辭悅。
“但是當時的情況，我如果不選擇犧牲你去救下纓絡，那麽就會死更多的人。”
頓了頓，顧辭悅道：“是我對不起你。”
“啊？”顧北琛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顧辭悅在說什麽。
“不，不用的。師父不用道歉。”他連連搖頭。
“明明就是我自己，控製不了自己的異能，才會釀成最後的結果，害的自己變成那樣的殘廢。”
顧北琛自嘲的說道，“師父不用為了安慰我，把過錯推到自己身上。”
“沒有。”顧辭悅蹙眉，打斷了他。
“別騙自己。那次事後，顧北墨應該告訴過你來龍去脈，包括我決定犧牲你的決定。”
顧北琛沉默，好半天才頷首：“他說過，我沒信。”
他說這話時，分明笑著，卻帶著嘲諷的意味。
顧辭悅聽著，心頭罕見的一緊。
“他說的沒錯。為了救其他人，我拋棄過你。”顧辭悅道。
“是因為，我的異能嗎？”顧北琛問。
當年bloodsakura規模還沒有現在那麽大，顧辭悅年紀輕輕就擔起了一個小隊的隊長。
那次任務很凶險，是要與一個幾乎走火入魔的異能者對抗。
入魔後的異能者完全是依靠本能的進行攻擊。
好巧不巧的，他的異能攻擊力十足，又是處在一個不要命的階段。
顧辭悅的小隊都是剛覺醒異能的低位者，怎麽可能是他的對手？
不僅如此，蘇纓絡因為是不完美體，自控力本就弱些，被入魔者一刺激，也進入了發狂階段。
體內的異能暴走，瞬間炸毀了一座村莊。
顧辭悅記得當時組織下達的命令是要她保住大多數人。
蘇纓絡的異能很強，隊裏基本沒人能夠治住她。
唯一的辦法，是讓另外一個與之異能相克的人燃燒能量壓製住蘇纓絡。
環顧四周，當時隊裏擁有治療輔助屬性異能的，隻有一人，便是顧北琛。
他才10歲，還是小小的一隻，眨著湛藍的大眼睛乖巧的站在顧北墨身後，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
天真無邪得像極了從天而降的天使。
當時的他，作為顧辭悅的第一個徒弟，自然是最信任她，甚至超過了自己的哥哥。
被叫出去的時候，他隻覺得自己被人信任了，自己終於也可以為這個組織出一份力了。
誰知，等待他的，卻是無邊無日的噩夢。
走火入魔，異能消失，雙目失明，以及終年的耳鳴頭疼。
困擾了他的整個青春。
回過神，顧辭悅看著眼前已經17歲的少年，淡淡的道：“是。”
“我知道你來找過我，想重新回到bloodsakura，所以我想把話都說清楚。治好你是因為你的傷是我害的。你可以把它想做是我的愧疚，但並不代表著後悔。”
“你要明白，繼續做我的徒弟，亦或是重新回到組織，意味著你時時刻刻都陷入危險之中。”
“而如果，你不夠強大，或是不在被人需要，有可能，還是會被拋棄。”
顧辭悅的話說得很直白。
說完後，她默不作聲的看著顧北琛，等待他的思考。
顧北琛微低著頭，有些長了的金色碎發滑到額前，藍色的眼眸在金發間若隱若現。
半晌，他才抬頭：“我明白的。”
顧辭悅偏頭。
“這個世界永遠都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如果我不夠強大，就算不再跟著您，也總有一天會被這世界所淘汰。”
“我想繼續跟著你，和你們並肩作戰！”
顧北琛抬頭道，說著，對顧辭悅微微一笑。
他這身皮囊本就生的美，一笑，仿佛寒冬盛開的鮮花。
美麗易逝，卻璀璨而爛漫。
“師父，我想問，我當年……做得好麽？”顧北琛輕聲問。
他當時昏迷了過去，再度醒來已是半月後了，隻聽哥哥說所有人都活著，但具體如何，他卻不知道。
顧辭悅一怔，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好一會才道：“你做的很好。沒有一個人受傷。”
“真的？”
顧北琛似乎挺高興，藍色的眸子仿佛藏著整個天空。
“謝謝您告訴我這些事情。這些年，我一直覺得自己不夠好，是一個連自己都無法控製好的人。幾乎將自己封閉。原來……不是這樣啊……”
顧北琛緩緩低下頭，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身邊永遠沒有的朋友，終日戴著的耳機，越來越沉默寡言，而在粉絲眼中愈加高冷的性子……
不是因為天性，而是源自自卑與封閉……
不過，好在一切都解釋通了，他不差勁，他救了所有人！
在10歲那一年，他也當了一次超級英雄！
那這一切，這些年所受的傷痛，似乎，都值得了……
一下午的時間，顧北琛問了顧辭悅許多組織這些年的發展。
也問了些家裏的事情。
“師父，我是真沒想到，你會是我姐啊！”
顧北琛一邊吃蛋糕一邊說。
驚訝的神情透著少年人青春陽光的味道。
“你們兄弟倆連話都說的一樣。”顧辭悅品了口咖啡，瞥向他。
“誒？我哥居然也不知道？”顧北琛更吃驚了，“師父！你藏的也太深了吧！”
“嗯？”顧辭悅抬眸，眼尾邪狂：“我也沒說我不是啊？”
“……”
很有道理。
“對了。”顧辭悅看向他，“最近有看到inferor的人嗎？”
“啊？你知道……”顧北琛訝異。
“嗯。”
“他們之前給我發過一封郵件，說我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但最近沒有人找上來。”顧北琛道。
顧辭悅眯眼，看來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
“是師父幫我解決了？”顧北琛猜測道。
“不算。”顧辭悅答道，抬手往咖啡裏撒了兩包糖。
顧北琛立刻反應過來絕對是師父暗中幫助了他，忙道：“謝謝師父。”
“不用。”顧辭悅低聲道。
她似乎在思索著什麽，有些心不在焉。
“師父。”
顧北琛叫了她一聲。
“嗯？”
顧辭悅回頭。
“這麽多年，包括現在，我都沒有怪過師父一分一秒。不是因為我甘願犧牲，而是我在想，如果我是您，在那一天，我會不會做出這個決定。”
顧辭悅黑眸微爍，“你會讀心術？”
這麽清楚她在想什麽。
顧北琛笑了笑：“當年跟在您身邊這麽久，要是還看不懂您的情緒，怎麽當你的徒弟？”
“那結論呢？”顧辭悅放下咖啡。
“結論是，我可能早就嚇傻了，根本連要幹什麽，指揮什麽都不知道，根本保不住那麽多條人命！”顧北琛認真的說。
一個10歲的小孩。
換作常人，恐怕還在小學裏打打鬧鬧，連戰爭到底是什麽都有可能尚不明確。
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
而顧辭悅，在這個年齡，不止上了戰場，而且是作為指揮官的身份。
指揮官是什麽？
是一個團隊的靈魂！
一個好的指揮，會帶領一個團隊成就輝煌；反之，將會走向灰飛煙滅的死亡。
在那樣的狀況下，她想到的，是怎樣保住更多的人命。
為此，她可能會拋棄她珍重的，親近的人。
不為其他，而是因為，她是指揮官，她要做的，是保護大多數。
這樣的人，是沒有自由的，沒有私心的。
甚至有時，連她自己，都會舍棄。
她才10歲，卻能考慮到這麽多了。
不愧為自己的師父。
“所以，我不怪你，從來不怪你。所以你也不用請求我的原諒。因為保護大家，也是我的初衷。”
“況且，師父已經把我治好了！調藥很辛苦，師父能有這份心，我就很開心了。”顧北琛拉住顧辭悅道。
“你這麽想？”
“嗯嗯。”
顧北琛誠懇的點頭。
顧辭悅勾唇，抬手輕輕拍了拍他毛茸茸的金發。
“謝謝你。”
……
U洲。
葉無衾的手機亮了亮。
短信界麵出現一段話：
吾歸。
——he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