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達天聽
國都鹹陽。
時至子夜,阿房宮裏仍然是一片燈火通明。
蠟燭燃燒著,發出滋滋的聲音。
內侍和宮女們全都屏氣凝神,不敢發出一點響動,生怕驚動了龍椅上那個玄色長袍的男子。
“這些六國餘孽真是活膩味了,居然敢趁著賑災的檔口,貪汙糧餉?李斯,這就是你對寡人說的四海升平?躬逢盛事?”
嬴政臉色鐵青地將奏章摔在地上,目光中露出寒芒。
自平定天下以來,他勵精圖治,從未懈怠,為的就是給後人開拓萬世之基,建立一個永恒帝國!
因此,他才自稱始皇帝,想著萬世霸業自此而始,國祚萬代,延綿不絕。
哪想那些六國貴族後裔們卻還不知足,依然仗著自己出身高貴,魚肉百姓。
“他們這是想做什麽?逼寡人做暴君麽?好啊,李斯,你現在就傳寡人命令,凡涉及此次貪汙弊案之人,誅九族,絕不姑息!”
“陛下,您先消消氣,賑災的事情,臣已經派人下去處置了,天下方定,這時候刺激那些六國貴族們,恐授人以柄,還望陛下三思!”
李斯將散落在地上的奏章一件件撿起來,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
僅僅一晚,因為賑災貪汙一事,就已經處置了三百六四人,再這樣下去,人心惶惶,到時還不知道鬧出什麽亂子呢!
嬴政歎了口氣,在台階前坐了下來。
“愛卿的顧慮,寡人又何嚐不知,隻是這打天下容易,治天下太難了。那些六國舊人,全都是這個國家的蛀蟲,殺不得,也放不得,要是能有人明白寡人之心就好了。”
看著李斯手中那一摞奏章,嬴政一臉苦笑。
這幾天的奏章,不是哪裏有災荒,就是哪裏有人貪汙瀆職的,又或者起兵叛亂的。
就沒一個能讓寡人輕鬆片刻的麽?
聽嬴政這麽說,李斯也是一臉冷汗。
這幾日,朝廷上下,宮廷內外,全都是一副風聲鶴唳的模樣。
陛下連後宮都有半個月沒進去了。
自己這位老板是什麽脾氣他太了解了。
如果下麵再鬧出什麽幺蛾子,惹惱龍顏,那麽首當前衝的,就是他這個丞相。
突然,李斯翻到了一片來自泗水郡的奏章,眼前猛地一亮。
“啟奏陛下,這裏還真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哦?還不快拿來看看,要還是那等聒噪之事,就罰你半年俸祿!”
李斯一路小跑過來,恭敬地將奏章遞了上去。
嬴政接過奏章,隻看了一眼,就發出一陣驚訝之聲,接著仔細看了下去。
片刻之後,他意猶未盡地將奏章放下,喃喃道:
“這個‘芙蓉托’是何物?竟如此值錢?那個叫做楚陽的小子好生厲害,僅僅憑著這個東家,便賺進了萬貫身家?”
“禦史已經派人將‘芙蓉托’送了過來,臣這就派人去取!”
李斯衝旁邊的一個內侍招了招手,輕聲吩咐了幾句,那人便快步走出殿外。
嬴政點了點頭,目光重新落在了奏章上。
“對於奏章上的兩首詩,你怎麽看?”
李斯想了想,回答道:
“啟稟陛下,臣更喜歡第一首,尤其是那句醉臥沙場君莫笑,深得我老秦人精髓,赳赳老秦,共赴國難,這首詩聽著極為痛快!至於第二首,美則美矣,就是有些兒女情長了。”
“那如果寡人說自己喜歡第二首呢?”嬴政有些玩味道。
“這怎麽可能!”
李斯一臉驚訝地看著嬴政。
誰都知道,這位老板可是一個五百年難得的雄主,這樣的人心比天高,俾睨天下,怎麽會把這種兒女情長的東西放在心上?
難道這首《明月幾時有》還有什麽自己體味不到的意思?
“哎,看來愛卿對於這詩詞一道,還是火候未到啊……”
嬴政難得有些得意,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簡單的四句,看似在談論月亮,實際上卻是在呼喚明君啊……”
“尤其是這一句,高處不勝寒,這不就是寡人的真實寫照嘛……這個叫做楚陽的人,倒算是寡人的半個知音了。”
“至於最後那一句,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不就是希望寡人可以活到萬年之久,這樣他就有機會跑來給寡人效力了麽?”
嬴政臉上有些得意的笑著。
“這表麵上是借景抒情,實際上卻是一份明誌詩,這個叫做楚陽的年輕人,分明表達著對寡人的期盼啊!想不到寡人在民間竟有此等威望,來人拿酒來,寡人今日要一醉方休!”
“這……”
聽到這裏,李斯一臉懵逼。
原來詩詞還可以這樣解讀?
不過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陛下說是明誌詩,那就一定是明誌詩,不會有錯的!
他默默記住了“楚陽”這個名字,陛下似乎對這個年輕人格外看重,有機會一定要交好一番。
沒過多久,便有內侍取來了美酒,嬴政連飲三杯後,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愛卿,你怎麽看他與那什麽悅來軒之間的事情?”
“難道陛下這是想幫幫這個楚陽?”
李斯觀察著嬴政的神色,斟酌道:
“單單憑著‘芙蓉托’便能賺出萬貫家財,這楚陽確實有果然之處,隻是這一局,恐怕他還是要輸了。那悅來軒自前朝時就已經聞名天下,家底頗為雄厚,兩邊打價格戰,寶來閣根本毫無勝算,眼下也隻是垂死掙紮罷了。”
說到這裏,他看著嬴政,小心翼翼道:
“陛下,我們要不要幫幫他?”
“毫無勝算?哈哈,這會愛卿可看走眼了!”
嬴政從旁邊翻出另一個奏章,隨手扔了過去。
“你仔細看看吧。”
李斯接過奏章,連忙看了起來。
“什麽!那寶來閣派出去的那些馬車全都拉的是空箱子?怎麽會這樣!”
能擔任一國丞相,李斯自然不傻,瞬間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一臉震驚。
“難道說之前那楚陽放出去的消息都是假的?他並沒有將貨物朝著泗水郡鋪開,而是誘騙悅來軒壓低價格?”
“嘶……好狠的手段!如果奏章說所言屬實,那麽按照現在的行情,悅來軒每賣出一套東西,就要虧損一百多文,他們連續十幾日,向周邊瘋狂拓展市場,細算下來,虧損已達三四十萬文,這已經超過了悅來軒大半身家了!”
李斯額頭上留下一抹冷汗,心想自己易地而處的話,恐怕會氣得吐血吧!
“你以為這就完了?嗬,人家可沒打算隻是讓悅來軒虧些錢而已啊。”嬴政打趣道。
李斯微微一愣,突然響起了寶來閣送出去的那些空箱子,一臉悚然。
他顫抖地說道:
“難……難道那些空箱子是為了回購悅來軒的貨物?可是……這樣一來也沒有意義啊,隻要悅來軒占據了市場,這一局他們就立於不敗之地,前期虧再多的錢,都是能賺回來的。”
嬴政搖了搖頭,有些遺憾地放下了奏章。
“你看著吧,如果我猜的不錯,這個楚陽一定還有後手,拿才是真正的殺招!”
“傳令下去,以後凡泗水郡之事,可八百裏加急上奏於鹹陽,寡人要第一時間知道消息!”
“喏!”
李斯點了點頭,對於泗水郡後續的事情也有了一些期待。
眼看夜已至深,嬴政困乏地打了個哈欠,這時之前那個內侍也將一個布包裹拿了進來。
“這便是那‘芙蓉托’?”
想到奏章上描述的此物的作用,嬴政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你速速將此物送到後宮,讓她們穿戴整齊,寡人隨後就到……”